林氏再次看向宁致远,满目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宁致远闻言挥手让何嬷嬷退下,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般地道:“无碍,我去接静鸢回来。”
林氏握着宁致远的手,眼里暴发出一层期盼的光芒。
宁致远无声地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松开人,叫了个下人,在前头带路。
他到梨香院时,老夫人正欲歇下。
听见外间来人汇报,躺下去的动作连停都没停一下,带着几分困意淡声道:“让他回去,静鸢今个儿留在我这里,我要好好教导她。”就将人打发了。
但宁致远未曾见着人,根本不放心离开。
老夫人不放人也不见他,他没办法,只能站在院子里。
这一站,就是一宿。
次日老夫人醒来时,听说后脸色沉了沉。
“去,看看那孩子抄的经文抄完了没有。”老夫人道。
罗嬷嬷转身朝小佛堂走去,只见宁静鸢正跪坐在蒲团上,趴在小几上睡得正香。
在她手臂下,压着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一旁盯着的丫头见罗嬷嬷进来,连忙见礼,正欲叫醒宁静鸢,被罗嬷嬷打断,指了指宁静鸢,轻声问道:“抄写了多少?”
“回嬷嬷的话,五更天时便已经抄完了。”不然她哪里敢让宁静鸢睡啊。
罗嬷嬷闻言点点头,轻轻地将宁静鸢推醒。
宁静鸢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眼下正困着,半天都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面前人是谁,才揉着眼睛直起身子,带着几分刚醒的惺忪:“罗嬷嬷,早。”然后才问起老夫人,“老夫人可醒了?”
软软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奶音,听得罗嬷嬷心都化了。
朝着宁静鸢和善一笑,温声道:“老夫人正在外间,既然经文已经抄完了,便稍事休息。我将这些拿去与老夫人瞧去。”一边说,一边将那些抄的经文拿出来理好。
然后朝宁静鸢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跪了一夜加上半天,宁静鸢早就跪得没有知觉了,手腕又疼,再加上又困,索性也懒得起来,只是舒展了身子,坐在蒲团上休息。
罗嬷嬷将经文拿出来递与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看了看,纸张干净整洁,字迹工整清晰,看得老夫人直点头。
将经文递给罗嬷嬷,老夫人淡声吩咐道:“将她叫出来。”
“是。”
罗嬷嬷再次进去,不过片刻,扶着宁静鸢一步一步雪往外挪。
刚坐了片刻,宁静鸢能够站起来就已经是不错了,眼下根本没力气走路,能够走都是因为罗嬷嬷扶着的。
罗嬷嬷将人扶出来,丫环极有眼色地上前铺了个小软凳子。
她将人放到凳子上,等宁静鸢坐稳后,才松开人走到老夫人身边去伺候。
自宁静鸢出来,老夫人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经过一夜,宁静鸢到底受了些委屈,整个人有气无力,脸色也有些苍白,再加上那满脸的疲惫,一看就知道昨个儿夜里在这里是受了些委屈的。
过了片刻,老夫人方道:“昨儿夜里可有反省过?”
宁静鸢当然反省过。
不然她哪里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面前的老妇人?
她微微点头,道:“知道。”
“错在哪里?”
宁静鸢语气平静,道:“错在思虑不周,考虑不全,做事冲动,导致唯一的人证身亡。”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还在哪里得罪了老夫人。
但她说完后,却发现老夫人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
宁静鸢忍不住想:难道她想错了?
紧接着便听老夫人教训道:“愚蠢!我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你一个小辈置气?”不等宁静鸢疑惑,就听老夫人又道,“连给你父亲想点主意都想不出来,日后若是嫁了人,夫君在朝堂之上万一有疑惑,你岂不是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上?”
“……”宁静鸢靠地垂着头,心里冷笑连连。
分明是为了她未曾拦住她杀那个仆人,非得将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是,静鸢记下了。”宁静鸢深知眼下不能反驳,便顺从地点头应下。
见她如此乖巧,老夫人这才满意。
宁静鸢跪得两脚发麻,整个腿都肿了。
坐了一会儿,这才缓了些。
老夫人看了罗嬷嬷一眼,罗嬷嬷点点头,无声地退出去,将宁致远请了进来。
宁致远一听到老夫人说要见他,带着疲意的眼神骤然一亮。
来不及跟罗嬷嬷说话,抬脚往屋子里走,步伐急切。
等他进来看到坐在一旁的宁静鸢时,瞬间松了一口气。
“儿子给母亲请安。”宁静鸢无事,宁致远敛了敛心神,走到老夫人面前,朝老夫人见了个礼。
老夫人抬起眼角,轻轻地暼了他一眼,“嗯”了一声,道:“我听罗嬷嬷说,你在外间站了一夜?你这孩子也真是,昨儿我不是已经告诉你静鸢留在我这里么,你就这么不放心,怕我亏待了静鸢不成?”
宁致远闻言,连忙道:“母亲慈爱,对晚辈向来心软,我哪里会怀疑母亲呢。只是儿子刚刚回来,未曾与静鸢好好说说话,故此在此等候。”
这话说得漂亮,但没一个人信。
虽说许久未见,但也不至于在老夫人院子里站一夜。
这个遮羞布却没有一个人去摘。
老夫人也顺着这个势头,换了个话题。
“想必你也是累了,我也不留你用早饭了,带着静鸢,早些回去休息吧。”看着这两父子老夫人就觉得糟心。
挥挥手,赶一般地让人走了。
宁致远从昨夜一直提着的心,此时才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行了个礼,宁致远带着宁静鸢离开。
老夫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宁静鸢的腿跪了一夜,眼下虽然缓了些,但依旧肿着的,动一动还可以,若是走路,那是万万不能的。
看着走都走不了的宁静鸢,宁致远心头火气。
但那是他母亲,就算有火,也发不出来,回荷香院的路上,整个人像是放在冰箱里冻了一天一夜的冰,嗞嗞地冒着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