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画祠的双手已经脱力,但是顽强的意志还让她强拖着昏迷的孟昭衍。
在水中呆着到底不是办法,宋画祠抬头四望,恰巧不巧的,岸边离自己还有好一段距离,但是她管不了这些,趁机随手抓了一块较长的木板,拼力将孟昭衍拉了上来,将他双手放在木板上。
她一只手紧紧抱着木板,,另一只手在水下借力,而后横逆着水流的冲击,慢慢向岸边游去。
宋画祠心里绝望得想哭,身上很多地方已经疲惫疼痛到没有知觉,即便这样还能感觉到腰部被冲击之时的痛觉,像是不间断的撞击一般,若不是她拼命忍住,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没有知觉却还是要继续往前游,不困如何,她现在都不能放弃。
好不容易快游到岸边的时候,突然一阵加速的急流将孟昭衍冲离,宋画祠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孟昭衍已经从她身边被冲到了木板另一头。
“孟昭衍!”
宋画祠嘶声力竭地喊出声,眼泪与河水混杂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没有哪一刻的绝望比现在更真切。
像是亲眼看到孟昭衍的生命一点一点从自己手中溜走,像是一个眨眼就能与他天人永隔……
像是,从自己心上,硬生生割下一块鲜活血肉。
孟昭衍。
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力呐喊过,也未曾像这样一般喊进自己心里。
宋画祠何尝不知道,与上次沈砚修救自己一样,这回孟昭衍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虽然她不知道过程是如何,但是那样凶险的境地,却在无形之中让孟昭衍扭转开来,其中要做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从来不去痛恨为什么他要这样放下自己,也不怨天尤人,她只怪自己,怪自己无用,怪自己情急之下就为了一株草药跳下悬崖,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性命。
也没有去考虑她身后这个一直站着的人。
就在宋画祠绝望得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之时,孟昭衍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那只一直放在她腰间没有卸力的手原本在不断地冲击下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姿态,却又蓦地攥紧,紧紧地将宋画祠互在怀里。
宋画祠愣了一瞬,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跟着孟昭衍一起向近在眼前的岸边。她配合着孟昭衍的姿势爬起来,裙摆上积了大量的水,显得格外沉重。
一触碰到地面,宋画祠是真的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只踉跄一下,便闭上眼睛,神情颇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孟昭衍比她好不到哪去,他身上的伤且不提,双腿的知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看到宋画祠这样,心中还是猛的跳了一下。
“祠儿!”
孟昭衍上前一步接住宋画祠绵软无力的身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感觉十分微弱,心中暗叫不好,再碰到她的额头,恍然她是在水中泡得久了,身子抵御不住寒冷,这才生病了
且她为了他们坚持了那么长时间……
孟昭衍暗恨自己刚才为何不多称一会儿,也不至于让宋画祠这个样子。
但是现在他身上内力全无,为了最后保存宋画祠,他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渡了出来,给宋画祠做出一道屏障,想要抵住从万尺悬崖上坠落下来而成的冲击,他的内力也只是勉强支撑得住。
好在最后宋画祠无事,但是他还是因为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并且也因此,受了极大的内伤。
孟昭衍未曾去探自己的伤有多重,他心中有一个底,若不是恍惚中听到宋画祠竭力呼喊自己的声音,此刻,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
孟昭衍将人打横抱起,起来的一瞬双腿瞬间抽力,他勉强用力稳住身形,才未倒下。看来药效的时间还没过,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故而也无法算清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只能就近选一个地点,先将人安顿好,宋画祠身体不好,两人身上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不能这样长时间冻着。
随便找了处洞口颇小的山洞,因为是在崖底,故而山洞内湿气严重,孟昭衍好不容易找了几根干柴,在洞口生起火。
看宋画祠有些无意识的瑟瑟发抖,面色越来越苍白,他心下有些急,便开始运行内力,却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孟昭衍下意识看向宋画祠,见她没醒,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从未像这样碰到内力尽失的情况,但是据他所知,只需等待内力回复即可。
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慢下速度来,仔细探寻筋脉,却如第一次一般,仿若身上某处被逆行阻塞,胸口处的疼痛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孟昭衍捂着胸口,痛苦到呼吸都逐渐微弱,他抓紧自己的手,牙齿要在下唇逼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他额角已经出了不少汗。
意识逐渐混沌,孟昭衍的动作迟缓而僵硬,他再看了一眼仍旧窝在角落里默默发抖的宋画祠,靠近了一些,便听到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孟昭衍……孟昭衍……”
一瞬间,酸胀涌上鼻头。
强又吐出一口血,孟昭衍的眼前都有些模糊,他能够察觉到这段时间自己的内力回复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被什么阻塞了故而无法运行。
多的不再去想,他拿起放在火上烤的半干的外袍,掌心攒起内力,热气蒸腾,摸到衣物上时,瞬间将其蒸干。
一系列动作下来,他身体内的冲撞愈加明显,疼痛像是在敲打他全身各处,包括神经。
将宋画祠的衣服脱下,包上外袍,再将自己仅存的内力渡给她,孟昭衍当真支撑不住了,他斜斜倚靠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山洞之中除了间歇的水滴声和旺火烧裂树枝发出的噼啪声,再无了其他声响。
宋画祠的额头滚烫,意识被烧的不清不楚,而孟昭衍,此刻重伤的他,却是无人知道他的情况。
“孟昭衍……”
那一声声低语呼唤,存于此刻宋画祠的梦里,也存于孟昭衍的耳畔。
宋画祠的梦满是灰色铺写的黑暗,长久与她相伴的孟昭衍,被一场大水带离以后,就再未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可是仅这一句,也没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