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不重,我便不久留了,”宋画祠将药箱收拾好,道:“这边告辞了。”
“宋大夫慢走。”
宋画祠颔首,转身出去。
门口的宫人正在行礼,宋画祠抬眸,看到和喜神色匆匆朝这边走过来,下意识想上前询问,就见和喜直直跪在自己面前。
宋画祠一惊,急忙退后一步,道:“公公为何如此,快快请起!”
和喜却是不动,垂着头道:“请宋大夫去劝劝殿下吧!”
“发生什么事了?”宋画祠疑惑道。
“您随老奴去看看就知。”
“好,公公快请起带路吧。”
和喜动作没有停顿,快速应了声即站起身在前方带路了。和喜脚程太快,这是常年在宫里行走练出来的,宋画祠勉强能跟上,路上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砚修没数数,只听两个执板的宫人一声一声往下喊。他心里不禁想笑,和喜何必如此大阵仗,这比起当初为救宋画祠掉下悬崖而受的伤,又算得了什么。
宫人的数字直接从四十九跳到了九十,沈砚修表情一顿,眉目一挑,吸了口气,等着宫人停手。到一百时,宫人轻轻落下一仗,随即收手,退立一旁。
沈砚修缓了缓,就是中间省去了那么多,疼痛都是免不了了,他强撑着站起来,伸出手,宫人自然过来给他穿衣,而又有宫人过来将矮塌收起,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在匆忙赶来,连气都没出喘匀的宋画祠眼里。
她算是明白和喜为何要走的这么快,要是再慢一步,这些,真就看不到了。
宋画祠站在殿门口,远远喊了一声,“殿下。”
听到声音的沈砚修猛的一震,腰背处的疼痛似乎更深了,他强忍着没做出难受的表情,缓缓转过身,强笑道:“步涯的情况如何了?”
宋画祠没有说话,目光透出来的意味让沈砚修心底一颤。他闭了闭眼,笑容渐渐淡去了。
宫人动作利索,很快收拾好了,沈砚修挥挥手,那两个执仗的宫人也告退复明去了,经过宋画祠身边的时候,不经意看了宋画祠一眼,却见一个大男人眼角已经红了。
两人互看一眼,摇摇头走了,没放心上。
和喜停在宋画祠身后,端看着两相静默的人,却也是没有说话。
沈砚修穿戴好了,这才走过来,也同方才离开的两个宫人一样,注意到了宋画祠有些泛红的眼角,心口一颤,硬是别开了目光。
“你来做什么?”连声音都有些强硬。
宋画祠想想也明白了这事怎么回事,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就解决,皇帝手下留了后招,专挑他们没有防备的人,下了这条不痛不痒的命令。而不用脑子猜,也知道这个该挨板子的人是谁。
她听着宫人喊的那一声“一百”,心里如五味杂陈一般。
而沈砚修还存着瞒下这件事的想法,更让宋画祠如鲠在喉。
听到沈砚修询问自己,宋画祠才回过神,朝旁边看过去,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四皇子此番,又是为何?”宋画祠哑然道。
沈砚修破开眉眼间的凌厉,无端笑了,道:“无事,我且问你,步涯的情况如何了?”
宋画祠再次不答反问道:“殿下的伤势又如何?”
沈砚修笑容僵了三分,摇头道:“无事。”
“先叫御医过来诊治一番吧。”宋画祠转过身,看向和喜,和喜颔首,自然转身去叫御医了。
这一套下来,倒叫沈砚修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宋画祠,无奈道:“我真的没事,皮肉伤罢了,顶多养两天罢了,没什么大碍。”
宋画祠摇头,“殿下此举,我……这伤,是否是殿下代我受过?”
沈砚修避开宋画祠的视线,道:“此事就此揭过,宋大夫也无须再提,总共不是多大的事。”
“殿下!”宋画祠拧眉道:“殿下何须如此,我知道明明该罚的人是我,为何不让我来?”
“让你来你能受得住吗?”沈砚修看着她道。
一句话,让宋画祠无语凝噎。
她承认,在听到一百这个数字之时,完全是被吓到了,如果这人换做是自己,今日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九十当初宋枝瑶被罚,也没有被打过这么多,这已经不仅仅是惩罚,这该是杀人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断然没有叫沈砚修代她受过的理由,宋画祠只觉得,沈砚修对她好的过了头了,这件事,怎么想也不对劲。
但是沈砚修只想着快些揭过,只无所谓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是了解的,你来的晚了,并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实打实地打,只打了几板子就收手了,毕竟我也是皇子,他们不敢动真格的……”
“但是如若你来了,我是无法保证你今日还能否活着走出去,宋大夫就放宽心吧。”
一番话将宋画祠完全堵住,不是后果如何,她根本不在意这个,而是沈砚修确实,为她做的太过了。
这样的恩情,就是用宋画祠这条命来还,恐怕都还不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沈砚修到底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这个人。
宋画祠抿起嘴,唇线拉长,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和喜带御医回来了,宋画祠不便在场,就慌忙告辞了。然而这件事终将在宋画祠心里留了根刺,搅得她好不难受。
如沈砚修所说,当真只是些皮外伤,但是腰背处的伤口确实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和喜看着都不禁红了眼眶,好在那宫人碍着沈砚修皇子的身份多有手下留情,不然和喜非拼了这条老命。
御医是个老手,看沈砚修身上的伤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他没胆多说,留下几瓶药,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和喜叫人送御医,自己杵在沈砚修面前,目光凉凉,看的沈砚修头疼非常。
“和喜,无事你便出去吧。”
“殿下……何必如此呢?”
沈砚修抬眸,只一眼,就知道和喜说的不止是今天的事。他没忍住,移开了目光,想起从前自己答应婚事时下的决心,如今想来,只觉得是个笑话。
那时是怎么想的,好像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当知道宋画祠要被罚时,脑子一时充血,做了这样一个什么道理也没有的决定,不仅惊诧了众人,也同时惊诧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