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衍从来不将自己阴狠的一面示人,尤其是宋画祠,他从来不将自己这一面给他看过。而此时,见惯了温和有礼的靖王的和喜,也愣是被他这副煞神面孔给吓着了。
更别提在孟昭衍脚下的那个小太监了。
人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被这样阴狠的目光盯着,也忘了要移走视线。
吐吸之间,皆是寂静。
孟昭衍目光一凛,更没什么耐心了,挪开视线,皱着眉道:“啧,真是冥顽不灵,那就……这样吧。”
他双手击掌,道了一声,“来人”,话音还没落下,衣摆就被人抓着了,低眼看过去,只见那小太监面色白得吓人,眸中泛着悬而不落的泪光,看着他,苦苦祈求道:“王爷……王爷,别,我说,我说……”
小太监指节都白了,可见用了多大力气,他抓着孟昭衍的衣摆,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他知道,今天一过,这世上再过不久,就再没了自己这个人了。
孟昭衍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终于露出一个笑来,道:“说了便好,也没有枉费本王对你家人这般用心。”
听到“家人”二字,小太监脸更白了,手一松,整个人再次跌落在地上。
这时沈砚修正好到门口了,抬眼看过去,就见孟昭衍嘴边夹着阴测测的笑,地上跪坐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小太监。他上前走近,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指着小太监问和喜,“这人是谁?”
和喜也是见过世面的,被沈砚修一问也就回过神了,看着他道:“这人是陷害宋太医的太监,受人指使,王爷将人找出来,好为宋太医作证。”
沈砚修皱眉道:“受谁指使?”
孟昭衍接过话道:“正审着呢,刚撬开嘴,还没说。”
他低头看过去,道:“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在小太监听来却无异于索命一般。小太监身子再抖了抖,低着脑袋道:“是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
话落了半晌,也没人说话。
孟昭衍原本面上还留着笑,这回是彻底没表情了,连一点儿温和的影子都找不出来。而沈砚修,自然是凝重之外又带了困惑。
“你说清河?这是为何?”
为何?
小太监回答不了他,但是和喜明白,但是此刻他不能直说,只看着沈砚修用眼神示意,沈砚修也很快明白了。他面色冷肃,沉声道:“清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竟不知道,她嫁给大哥,应该早就收心,为何……为何……”
剩下的话他再说不出来了。而孟昭衍看了一眼和喜和沈砚修的反应,也就瞬间明白了,只是他没说,心照不宣罢了。
似乎自从再次见到宋画祠以后,孟昭衍的脸色没这么难看过。将宋乔淑这个祸患招来是不可免的事情,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宋乔淑这个人就跟隐形了一样,没有丝毫存在感,他也下意识忘了这个本该去死的人。
然而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人只是在蛰伏罢了,她找准了时机准备起来咬宋画祠一口。但是说来也奇怪,看宋乔淑的样子应该是并未认出宋画祠,又怎么会刻意针对她。
这个问题孟昭衍没有深想,他始终不明白后宫之中那些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在宋画祠与他们都不一样。
现在不只宋乔淑,再添了个在宫中没那么透明的清河,怪不得宋画祠就这样“顺利”地中计了。
孟昭衍见沈砚修似乎沉浸在自己心里的懊悔无法自拔了,挥挥手道:“好了,别再想这些了,既然找到主使,便去面圣吧。”
沈砚修囫囵地点头,其实并没有听到孟昭衍说了些什么。他这个样子和喜再熟悉不过,和喜在他耳边又孟昭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人才像刚醒一般恍然。
然而知道了不代表就可以去面圣了,沈砚修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昭衍,道:“你说什么?要去面圣?”
孟昭衍揉着脑袋,道:“是,面圣,将人交给皇帝,把幕后主使揪出来,祠儿就能出来了。”
“我知道……”沈砚修默了片刻,而后道:“王爷,此事,能否有个两全的法子?”
孟昭衍皱眉,“你想保谁?”
沈砚修别开眼,道:“我想保清河,还有宋乔淑。”
话一脱口,就听到和喜无端吸了一口凉气,而孟昭衍上前一步,揪着他领子,差点儿将人给从地上拎起来,声音似灌了铅一般沉重,“你再说一遍,你想保谁?”
沈砚修终究没胆跟他对视,偏过头,道:“清河,和宋乔淑。”
孟昭衍将他的衣襟放下,指尖爬上沈砚修的咽喉,道:“如果祠儿出了什么事情,我先不将这两人给解决了,我先拿你开刀。”
沈砚修没躲,他的气势依然短了一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当然不想她出事,只要我们将人带过去,不说是清河和宋乔淑,皇帝一样能放人,清河和宋乔淑也不必……”
“原因呢?”
沈砚修垂下眼睑,唇线拉了拉,不说话了。
孟昭衍冷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你知道……没人能瞒过靖王,可是靖王,既然知道,为何不体谅体谅我的心情,我身为凌炽皇子的心情。”
孟昭衍尽力忍着,没让自己直接掐死这个人。他咬着牙,声音似乎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祠儿就要被这两个女人给害死了,还是你不知道发配边疆是什么概念?我来这儿,是要将祠儿完完整整地带回去的,若是她在这里受了一点儿委屈,我就叫这里的人百倍千倍地还回来。我说到做到,如今,四皇子竟然让我去瞧一场情深的好戏,四皇子见谅,恕我没法奉陪!”
沈砚修张了张嘴,没说话。
和喜在一旁干看着,心里着急得似被火点了一般,却也说不出话来,当然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孟昭衍的。
过了半晌,沈砚修才道:“我与清河一块儿长大,她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她虽然劣根犹在,却绝对不会是这样能够设计迫害别人的人,此事,应当另有隐情……”
“别说这些没用的,此次不成,还有下次,难道下次四皇子还要为她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