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剑……”慕希颜抓了抓脑袋,有些词穷,“短小精悍。”
诚然,她手上的剑确实有些别致。
金色的剑柄上雕着莲纹,三指宽的剑身澄明如镜,若只看上半截,这应当是把品相不俗的灵剑,但这剑别致便别致在,它只有上半截。
说它是匕首,它却比匕首宽大,说它是剑,它却比剑短,像是被人折断,只剩上半截。
路浮笙握着剑柄仔细的端详,却硬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将它拿到手的,只记得她被那道女声镇住,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半身不遂时,绮丽的白光从眼前炸开,一睁眼,自己就已经被弹出了剑冢。
剑冢外站着的道合,显然没想到最先出来的人是她,双方都大眼瞪小眼的愣在原地。
“长老……”她低着头率先问好,余光扫到自己的下衫,不动声色的将衣角从腰间放下。
“你……”道合本想对她这形象好好说教一番,一旁的桑陌尘却道:“拿到剑了?”
路浮笙一抬手,将隐在衣袖下的剑露出来,“拿到了!”
骄阳下,举着剑的少女嘴角扬着一抹浅笑,等看到众人神色各异,她才懵懂的低下头看自己取下的剑。
“这……”她愣住,显然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取到的竟然是把残剑。
“这是无妄?”道合不可置信的回身看着桑陌尘,嗓音微涩,“你将它放到了剑冢?”
桑陌尘点了下头,在众目睽睽下将手放到她灵台,“此后无妄便是你的本命剑。”
金色的光点从他掌心没入她眉间,这股灵力须臾的功夫便从她灵台钻向灵海,手中的残剑好似对这股灵力格外亲近,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甚至脑海中还传来一声呜咽。
就这样,她与残剑无妄建立起了共生契约。
桑陌尘见她怔怔地盯着剑冢的方向,便问道:“可有遗憾?”
遗憾什么?
她摇头:“以我的资质,剑冢里应该没有能被我带走的剑,如今能顺利结契已是万幸。”
剑冢里的剑,要么是铸剑师刚打造后还未来得及认主的新剑,要么便是归元的哪位大能的本命剑,前者剑灵大多桀骜不驯,若要使其认主,必定是修为高深者,后者剑灵随大能征战多年,或多或少都有些戾气,非一般人能驾驭。
她手上这柄剑剑灵气息微弱,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心甘情愿认她为主。
只是这柄剑好像还来头不小?
就在它认主后的这几天,从执法长老到沈师兄,几乎都来过沧澜殿看望……它。
不是她拈酸吃醋,而是看着执法长老对着剑一副追忆过往不甚唏嘘的模样,路浮笙着实惊到了。
不仅如此,一向看不惯她的执法长老甚至还破天荒的和善起来:“修行之路来之不易,脚踏实地慢慢来。”
比起严辞厉色的训诫,这样温和的鼓励,对打小就怵他的路浮笙来说,无疑是仙乐入耳,受宠若惊。
“浮笙,”慕希颜坐到她身侧,悄声道:“你知道归不系他怎么了吗?”
路浮笙见她神神秘秘的,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茶杯问道:“怎么了?”
那天她被授印后,稀里糊涂的就回了沧澜殿,只隐约听到他俩取出的灵剑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这不,灵剑认主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沧澜殿同路浮笙讲述起当天的波澜起伏。
“他……”
一窜响彻大殿的笑声在耳边乍响,路浮笙捂着被笑声震得嗡嗡作响的脑门,一口热茶梗了半天。
笑够了,慕希颜擦了擦眼角飙出的泪花,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取了一张梵琴!”
不是剑,而是一张以防御为主的梵琴!
慕希颜等着她跟自己一样爆笑,却见着她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好像这事本就没有任何笑点,她故作气恼的模样:“你就不觉得好笑吗?”
“哪里好笑了?”
“你不知道归家是以剑术闻名的吗?”慕希颜很是无奈,“据我所知,归不系幼时就被誉为仙门世家第一天才,剑术可是尽得归家真传,可就是这么一个剑术天才,最后取下的却是一把梵琴。”
她看着路浮笙,认真的盯着她面部表情,期待着她和自己站到同一战线。
路浮笙抿唇低头看着手中的无妄。
剑身映出她琥珀色的眸子,里面翻涌着无数惊涛骇浪,却在抬头瞬间化作一泓清泉,“梵琴又如何?只要能护住想要保护的人,那便足够了。”
“希颜,剑是为生者而战,不是向死而戮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很难让人辩驳。
慕希颜看着她,忽然道:“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
“我姑姑……”想起那个下场凄惨的女子,她没来由的心烦。
许多年前,归家和慕家关系是很亲密的,甚至还有过姻亲。可就是这段担负着两家关系的联姻,却让她姑姑送了命,成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隔阂。
路浮笙摸着自己的脸,没说话。
她一直没对慕希颜说自己今年其实已经十四了,虽然身形样貌与十一二岁的少女无异,但她的的确确是长了她两三岁的。但这与姑姑的称谓属实是沾不上边,甚至她再恶意些,慕希颜这样说是不是在影射自己老呢?
可与这满山一抓一大把,上百甚至上千岁的人相比,她这点岁数还比不上人家的零头。
“对了,”慕希颜岔开话题,“你知道我和归不系是拜入了哪位长老门下吗?”
其实她也不必多此一问的,扶桑总共就两位长老,非此即彼,但她见路浮笙脸色不太好,想着多说些话总能令她心情舒缓些。毕竟苏师兄不在,整个空鸣山就只剩下她和尊上,可尊上看起来也不是好说话的,难免有些无趣。
她这么一提,路浮笙才想起了,过几日便是拜师大典。
空鸣山只有苏息遇参加过,她名义上是桑陌尘的弟子,却因为无法引灵入体而名不正言不顺,不曾行过拜师礼,结过灵印。
“我也不知道。”
路浮笙顿时没了兴致,恹恹的数着茶杯里的茶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她的话。
还是慕希颜察觉到她神情有些黯然,怕是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她不高兴,于是起身向她告辞。
路浮笙将人送出山口,站在白玉阶下看着隐在云雾中的沧澜殿,忽然之间想到了桑陌尘。
尊上若是收徒,也应当是收苏师兄那样惊才艳艳的弟子吧,或是慕希颜那样伶俐的?
总归不是她这样的。
他那样好,是她整个人生里唯一的信仰,也是这下界最接近飞升的仙君。路浮笙无法想象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会收一个平平无奇的徒弟。
至少她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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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忙着开学,好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