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同类吗?我……明明闻到了。
你的气息,魔。
毕方整个身体都在打颤,身体里关押的死气不断往外冒,头部的羽毛连着皮肤往下脱落,露出里面发烂的黑肉,它冲着路浮笙嘶哑的一声长啸,尖锐的长喙流下一滩黑血。
“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纵然是灵兽之体,亦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魔气。
她紧盯着毕方的脚,那是它最薄弱的点,手中的无妄闪着灿灿金光,身材瘦小却有几分凌厉气势。
毕方似被她激怒,巨大的翅膀扇起诡异的黑风,每走一步都燃起一团漆黑的火焰,踩着无数焦土朝路浮笙扑来。
凭借着瘦小的体态,她在毕方低头吐火的瞬间,绕着它那只独脚从它身下的盲区绕开,无妄在毕方身上划出长长的一条剑痕,但剑气却被覆盖在它身上的黑气一一吸收,翻飞的皮肉流出脓血,滴滴答答地落了她一脸。
不痛不痒的一剑,不仅没伤到它反而激起了它的怒气,只是引灵段位的路浮笙被它一翅膀狠狠扇到崖壁上,无妄也从手中脱落,闪了几下金光就归于黑暗。
“你太弱了。”很久没有说话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手指无力的路浮笙几乎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整个身子忽然就不受控了,不知疼痛,也不听使唤的从地上站起身,抬手间无妄顺从的回到她手里。
“你在找死。”
女人浑身散发着杀气,手执断剑却剑势凶悍,她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不停地穿梭在毕方左右,编织着蛛丝网似的剑阵。
毕方挣脱不开,便恼羞成怒的喷出火焰灼烧着剑网,黑色的火焰将她的衣裙烧去半截,白嫩的小腿也被灼出碗口大的黑斑。
在被灼伤的那一刻,幽深的眸子忽然变得狂躁,她身体里的杀意不断扩大,手中的无妄也从金色的剑体逐渐变得猩红,澄净的剑身上开出朵朵红莲,折射出她眉目间那股不协调的魅意。
就在杀意盈满剑身的瞬间,手腕上的长生链忽然钳制住她的动作,致使她流畅的剑招在空中一顿,就被毕方钻了空子,一串燃烧的烈焰迎面而来,将她乌黑的长发烤得微微卷曲,一身白衣更加破烂。
鼻尖轻嗅着那股焦味,她却不急着杀那困在剑阵中哀鸣的毕方,抬头与雾散后高悬的明月对视,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好像是在看它,又好像在看藏在它背后窃窃私语的人。
手上的长生链闪动了好几次,就连趴在一旁神情恹恹的雪鼠也不安的翻来覆去,它一边伸出爪子从盘子里掏出赤珠果塞到嘴里,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鼠光打量着闭眼打坐的男人。
它不懂,为什么连它都感应到那个人类此刻正处于危险中,而这个看上去非常在意她的男人却丝毫没有动作。
男人睁开眼,偏头看向镂空的窗棂,残月将窗影拉得斜长,月光下他好看的眉目轻轻皱起,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萦绕在心头的那丝羁绊好像一瞬间轻了许多,然而不待他深思,山门突然喧闹起来。
“尊上!尊上!”
雪鼠看着前一刻还在静坐的男人,下一刻忽然凌空消失,啃着果子的爪一愣,然后一道白光从它身体里炸开。
遭,进阶开始了。
“何事惊慌?”
身形狼狈的徐煜,讶然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桑陌尘,半张着嘴将还未出口的尊上二字咽了回去,急忙道:“毕方魔化,浮笙他们几个中了埋伏,现在生死未卜,请尊上……”
话未说完,眼前的身影忽然一晃,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眼前,徐煜茫然地看向云川的方向,只看到一束又一束的雷光从九天而来,砸得扶桑灵雾四处奔散,九十八座仙山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都静静看着这场破境雷劫。
雷声鼾响,云川里有点灵性的灵兽都在奔逃,只有一抹雪白的身影在不断的靠近雷劫中心。
冷风吹起他的长衫,青丝随风而扬,周身散发的威压致使逃窜的灵兽也不敢往他身边跑,他畅通无阻的走到了云崖上,漆黑的眸子盯着半空中横陈的女子。
一道又一道的雷劫劈在她身上,女子双目紧闭,稚嫩的眉眼却逐渐舒展,十一二岁的身量也稍稍长大了些。
忽然,她猛地睁开眼,与云崖上的桑陌尘直直对视。
“师尊。”她莞尔一笑,站直身体轻轻一跃也跳上了云崖。
桑陌尘接住她,满怀清冷的竹香,路浮笙仰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侧脸坚毅俊美,再往上,便与他不悲不喜的眸子对个正着,“连破两境,你已达化命巅峰。”
桑陌尘将她放下来,手顺势收回了衣袖之下,仿佛刚才试探她灵力纯粹的人不是他一般。
触手一片冰凉,破境雷劫后的甘霖洋洋洒洒的铺满整座云川,劈断的树木断枝中长出嫩芽,逃窜的灵兽暴躁的情绪得到安抚,就连灵植也舒展着枝丫接受洗礼。
路浮笙抬手接起晶莹剔透的水珠,白净的脸上张扬着一抹笑意,雨水顺着她额头滑落,将她脸上沾染的黑血冲刷得一干二净。
空气里的焦臭味也淡了许多,她随着桑陌尘纵身一跳,落入云崖之下。
满目疮痍也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场景,毕方的血肉已经消融,只剩一架白骨,魔气四散,久久不息。
黑色的脓水不断下渗,将泥土弄得黑乎乎油腻腻的,一股难闻的血腥之气冲入鼻尖,饶是甘霖的清香都抵挡不住这股恶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浮笙对眼前的这一幕惊得不知如何解释,“我……我……”
桑陌尘蹙眉望着这架被魔气缠绕的白骨,眼里也有无数惊疑,但却安慰着她道:“与你无关,雷劫虽然摧毁了它的肉身,但它魔意未除,仍旧意图死灰复燃。”
骨架上的魔气顺着脓水浸入泥土,若不处理,这里的灵植也将魔化,灵兽也极易成为它的傀儡。
言罢,桑陌尘往前走去,手中剑意凌冽,明光若隐若现。路浮笙只见他挥着剑,身形如流光般来回穿梭,剑端带着银色的剑光,所到之处白骨成灰。
她愣愣的看着那道身影在眼前变得模糊,淅沥的雨声逐渐变大,砸在脸上生疼,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感受着自己像断了线的木偶,僵直砸到地上。
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解决完毕方,桑陌尘一回身就看到她往后仰倒在地上,他收回明光走到她身侧,低垂着眉眼将人抱起。
“希颜!”
“不系!”
同一道声音,喊了两个人的名字,桑陌尘耳尖微动,抬头便看到喊着两人姓名的沈月白和脸色阴沉的韩与山。
“尊上。”
看见他在此,两人松了一口气,果不其然在他身后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慕希颜和归不系。
桑陌尘点点头,与两人错开,抱着路浮笙离开云川。
沈月白回头看了他一眼,路浮笙暴露在外的小腿上,一股黑气腐蚀着血肉,一路走一路滴血,将男人雪白的衣袍沾污。男人身上明晃晃的写着生人勿进四字,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了平静以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