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倏忽之间,建安元年的十一月已过去了。
这一年已是真正进入了尾声。
时间从不等人,流逝得缓慢而坚定,站在十二月的开头,王政回望过去,自觉这段时日过得十分充实,算是办成了几件大事,也定下了好几桩事关天军未来发展的军政决策,当然,也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了一个爱好。
他开始常常会在没人的时候,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去到书房,关起门,点起蜡烛,然后铺开两张地图细细观看。
其中一张,是袁术之前令人测画的全国地图,囊括东汉一十三州的地理风貌,也承载了骷髅王曾经的野望。
这一张王政有时候也会看看,但更多的却是看另一张,由祢衡绘成的《楚国全境图》。
没错,正是楚国。
因为目前王政麾下的九郡,除了北海国和泰山郡外,从琅琊到彭城,从东海到下邳,再从广陵到九江、庐江,几乎全都是当年楚国的疆土。
当然,这还远远不是巅峰时期的楚国全境,毕竟那可是接近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超级大国,要知道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国土面积也不过是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
但即便如此,放眼当世,纵观诸侯,王政如今坐拥的疆土也算是极为辽阔了。
而每当看到这张地图时,王政既会忽有恍然如梦的错觉,心头又总会不由地浮现出一句话:「这些都是我亲手打下来的!」
如画江山,我的地盘
每念至此,心中的骄傲自得,豪情奋涌,当真是难以言表,更无法抑制。
于是这张地图成了百看不厌的存在,王政每次都会在一边观看时,一边忍不住地遥想,便在这张地图上,这里曾经姓刘,那里曾经姓孔,这块原本属曹,那块原本归袁,如今却都跟着他姓王了。
而这个过程中,经历过多少的战火,导致自己刚得到时,是无数的郡县残破,城池凋敝,到处一片民不聊生。
而发展到现在,经过战乱、经过安抚、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在他与祢衡、郭嘉等诸班大臣的齐心协力之下,各地已先后开始摆脱了战争的阴影,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虽然还不敢说繁荣昌盛,但其中蕴藏的勃勃生机,却是藏也不藏住,挡也挡不住,隐隐间呼之欲出了。
王政有一种鲜明的、涌动的、又也许可以称之为「确切」的冲动与把握,只要能再给他几年的时间,他必能够将治下九郡发展的更加旺盛,不止恢复以往的元气,更可以使之更胜从前!
这是一种快乐。一种期待的快乐。
而这样的一种快乐,又绝非行军打仗、征战疆场、战胜强敌、掠城夺地时的那种兴奋可比。
如果说,征战疆场是一种类似破坏的兴奋,那么,发展民生、重建家园,却分明就是一种建设的快乐。
之前的王政自然更喜欢前者,战胜敌人的乐趣,纵情杀戮的愉悦,那是男人骨子渴望的东西,但这段时间下来,王政已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俯首案牍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看似枯燥的过程,却会换来建设后的成就感与充实。
破坏,只是单纯的毁灭;而建设,却可给人希望。毁灭掉旧有的,建设起崭新的。随着势力的越来越扩大,王政也随之越来越感觉到
是的,这其实也是他想要去做的。
是的,这就是他穿越而来的使命。
不仅是建设徐州、扬州,也不仅仅是建设楚国,王政更想要建设整个神州。
「与天斗争,其乐无穷。与地斗争,其乐无穷。与人斗争,其乐无穷。」
他也
是直到此时,才算真正意义上深刻领会到了这句话其中的意思,甚至可以说,自他起事起来,即便拥有先知,即便拥有骑砍系统,在面对曹操、刘表这些人时,对敌之际,王政从无胆怯,因为他知道他无路可退,但他的确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充盈着强大的自信。
那是一种坚信「胜利者一定会是我」的自信!
但是现在,王政却有了。
从一开始的为「求生」而战,到为求一处立足之地而战,再到为求安稳立命二战,最终在建安元年的最后时刻,在经过战火的磨砺之后,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从困境到脱困,从临敌到克敌之后,如今王政的抱负已经今非昔比。
他已经不再只是眼看一地,而是确确实实的心怀天下了。
或许也可以说,接近四年的不断打磨,终于让一个原本在本质上的小人物、普通人,被光阴雕琢成了一个心性成熟、日趋大气的领导者。
也正是因此,此时的王政才是真正意义上有了心怀天下的资格和底气。
十二月初,王政行文各地,召集各郡、诸翼的文武重臣们齐聚寿春,开了一个大型的军事会议。
这项军议的产生原因是因为北地纷争终于尘埃落定,袁绍攻陷易京,公孙瓒于望楼引火***。
按照原本鲁肃的献计,这时王政应该派遣使者前去送上贺表,与袁绍结好,释其猜忌。
当然,最好是假臣之,更要主动建议袁绍称帝,如此一来,袁绍接下来南下的可能性必然大大降低,王政的势力集团又能获得一段休养生息的发展期。
但权衡再三之后,或许是因为内心的自尊和骄傲作祟,王政其他都按计行事了,却没有选择去做袁绍的小弟,哪怕是表面上的。
不知是否是这一步没有走的缘故,出使河北的使者未尽全功,袁绍收了贺表,纳了礼物,但并未同意扬州结盟的提议
虽然这并不代表冀州军接下来就一定会大举南下,但王政却不得不做好迎敌的准备了。
而根据郭嘉和祢衡等人的分析,袁绍这两年其实和王政一样,也算是穷兵赎武了。
当然因为老袁家家底够厚,冀州的底子也远非徐州、扬州可比,所以可能对方不会出现缺粮的情况,恢复起来也会很快,但不管如何,如果要大举兴兵南下,中间起码需要半年时间的准备。
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性就会在建安二年的六七月份,至迟也不会超过秋季,秋主刑杀,且天气凉爽,马匹肥壮,又刚好是麦熟时节,可谓是作战的最好季节。
换而言之,王政集团也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备战,召开军议的目的,一方面是让麾下众人也对此事做好心理准备,厉兵秣马,另一方面,便是在有可能出现的大战之前,将其他问题解决。
比如庐江和九江两地,目前残余的袁、孙余孽,虽然数目不多,但还会时常出现小规模的交锋,王政要求必须在年内彻底扫清。
比如之前王政就传过命令给江东各地,凡是在战中,城墙有受到损害的,加紧修缮,当时给了他们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也到了该遣人去检查的时候。
比如目前尚未克复的江右四郡,会稽、豫章暂时可以先不去管,但是丹阳和吴郡这等既在地理位置上对庐江、九江构成威胁,又有孙家残余势力和山越联合的可能,那么就必须要在明年六月之前解决,免得到时候出现腹背受敌的危机。
王政既然表明了态度,这些要求自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吴胜等人自是要拍着胸脯保证坚决完成,不过顺带也提出了自家的要求。
既然不久之后会有大战,那么粮食、军械这些是不是得安排下?
这个话题
一开,所有人几乎纷纷都开始叫苦,也不管自家是否真缺,毕竟没有人会嫌城中的存粮多,更没有人会嫌军中已有的军械储备多的。
粮食好说,荆州借给徐州的四百万斛粮,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陆陆续续皆已运来,除了用作粮种、赈济穷苦百姓的之外,剩余的还有甚多。王政当即便让张昭和左右司斟酌各地的不同情况,或增或减,调配分发下去就是。
但是军械就有点麻烦了,天军之前在武装和器械上一直不足,后面得了徐州之后好容易过了一段富足时日,又因为攻北海,下豫州,灭孙策,克袁术等数场大战消耗大半,盔甲兵器尚还好些,守城攻城之类的器械库存早就没有了。
这方面扬州方面倒是有不少,王政便安排从这里调去徐州和泰山,毕竟若是袁绍南下,曹操也有很大可能趁机发难,这两处便是前线重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州之间船只来往不断,昼夜不舍,几处临江的县邑港口登时不堪重负。
眼见运输繁忙,王政又与张昭等人商议,打算等忙过这一阵,就把两地的水路也给重新地整理、疏通一下,毕竟徐州与扬州之间虽也可走陆路,但效率肯定不及水路。
便是不为防范袁绍,接下来无论是应战曹操,还是扩大地盘,是深入中原抑或是南下荆州,单靠扬州一地是肯定不行的,必须将要九郡的所有人力物力一起发动,那么两地的运输量定然是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若是能把运河给重新打通了,一来可节省人力、减少消耗;二则,也能提高运输的速度。同时,对发展贸易、增强九郡之间的交流与联系也是会大有帮助。
千头万绪,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很多时候,王政都恨不得能把他自己分成两个人。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已经忙碌至此,他又怎能会不感到充实?
他不仅想重新打通运河,他还想修路。
不只想在扬州修路,他更想在徐州,在泰山与彭城之间,在北海与琅琊之间修路,在大汉已有的官路基础上,再扩大、再贯通,修成几条横贯南北、通彻东西,又足够宽阔的大道。
因为只有交通便利了,他才能有能力更为牢固地控制足有数千里远近的地盘,可惜外敌环伺,束缚了他的手脚,眼下也只有以备战为主。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既然到了12月,那么还有一件大事不得不提。
那自然便是王政这位徐州牧的完婚大事。
这方面王政倒没有太过关注,反正日子已经定下,诸女如今也都到了寿春,至于成婚的礼节,流程什么的,自有张昭等人去忙碌。
不过他不重视,不代表他未来的「妻子」「妾室」们也不重视。
如冯夫人、樊妩、霍姒这些已有过一次经验的尚且心绪不宁,头一次要上花轿的步练师、乔绾、吕绮玲等人更是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或许唯一的例外,便是糜贞了。
说实话,虽然两次见面算的是言语投机,相谈甚欢,但要说糜贞因此就对王政风怀恋慕,那也真没到那个份上。
最多算是略有好感罢了。
毕竟在王政眼里,糜贞的落落大方或许十分难得,可在糜贞眼里,王政的英雄气却未必是举世无双。
别的不提,糜贞之前见过刘备,也觉得对方甚有英雄气啊,甚至单论容貌气概,还胜过王政不少。
不过相比刘备是由大兄糜芳的提议,糜贞仅仅是未曾表示反对,选择王政为夫婿,却算是她自家的主意。
无他,因为在糜贞看来,王政的根基更稳,形势也更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甚至在二兄糜竺都不自知的情况下,独自
留在下邳的糜贞已在不知不觉中做足功夫,蓄德养望,这才会在王政的婚姻大事刚刚提上日程之时,便让徐州世家们将她选为最合适的人选。
这才有了祢衡的主动推荐。
所以对糜贞而言,今日的一切是真正意义上的水到渠成,开花结果,又怎会心绪不宁,紧张忐忑呢?
当然,最终没有得到正室的身份,糜贞还是略有些遗憾的。
尤其是若只有一个正妻倒也罢了,毕竟若论家室,温侯吕布的确高出糜家不少,想从吕绮玲手里抢正室的位置难度的确不小。
可既然王政主动提出了平妻,大家原本都以为糜贞当仁不让了,甚至在王政还未真正公布前,收到消息的下邳众人,俨然皆已视她为将来的女主人了
结果,竟然没有争过一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