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皇祐大案
对于刺杀,王言是早有预料的。不然他为什么还要每天在街道上穿着官服,招摇过市。
相对于解决问题,永远是解决搞出问题的人更加的简单。
之所以到现在动手,估计也是投鼠忌器。毕竟王言不同于旁人,他是有公开战绩的。昔年杭州城外,一人单挑二十余人,毫发无伤。又于杭州的官道之上遇数百人围杀,一人持强攻射的死伤上百人,实在太猛了。
所以贼人们当然要选择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来给予王言致命的一击。
此地距离衙门位置远,而且也不是王言经常出现的区域,无论是群众基础,还是巡院、军巡铺赶来的速度都要差一些。而且在这边,他们可以隐藏的住。若是王言经常出现的地方,百姓是真举报……
被踹飞的小栋梁才一落地,左近惊慌的人群中,就有一把刀直捅了过来。小栋梁一个后仰,单脚支撑,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脚,而后勾着那人的档,核心发力,又直起了身,快速的夺刀在手,而后刀光一闪,便就将那袭击之人割了喉。
鲜血喷溅,淋了小栋梁的脸,让这小子更显悍勇凶煞。他大喝一声,迎着几个过来的人就冲了过去。
正在这时,他刚要起飞的身姿顿住,却是王言将这上头的小子拽了回来,一巴掌呼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有没有脑子,那么多人,咱们俩打的过吗?赶紧跑。”
说话间,王言也是空手入白刃,并一脚踹碎了袭击者的小腿,瞥了眼已经四面八方过来的数十人。而后带着小栋梁奔着衙门的方向就杀了过去。
这一次显然是动真格的了,实在是恨极了王言,要一击必杀。
不过这么片刻的时间,方才热闹的街道上,随着百姓惊惶逃窜,便有几十人逆着人流冲了上来。王言迅速的估算了一下,总数大约八十人。
其中五十人披甲,手持着制式的环首刀以及长枪,余下三十人则是寻常装扮,不过全都相当健壮,奔跑之间十分有力。
这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军方倒卖武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之前他才处理过一起。真正重要的是,这五十人有配合,有军阵合击。
他们从长街的两个方向包围过来,利用那些一看就是混江湖的汉子作掩护,在缩小包围圈。显然,前边的江湖人是掣肘王言行动的,这些会合击、有配合,一看就是经历过成建制的集体训练的‘士兵’,则是杀他的主力。
这是明显考虑了他的剽悍战绩,动用了高规格的力量。这五十人可不白给,在这样的情况下,汴京城中除了大内的人,基本上想要杀任何一个人都能成功。
当然,王言是不在此列的。
他提着小栋梁,借着向前冲的速度,转了个圈直接将其扔到了旁边的一个二层楼之上,而后借着惯性,速度不减,格住了劈来的刀,直直的将面前杀过来的一个江湖人撞飞。…。。
“啊……”
那人发出了痛苦的呼嚎,却是被后边过来的甲士挺举的长枪洞穿了身体,枪头挂着鲜血,场面骇人。
也正是因为这人的痛苦,成功的阻碍了两名甲士的脚步,被巨大的力量带动的连连后退,使得他们这一队的阵势出了缺口。
但显然经受过训练,必然还上过战场的老兵,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破了阵势的。
两名持枪甲士后退,两侧手持环首刀的甲士就已经抡刀劈了下来,再侧的前出了两步的甲士手持长枪,也往着这个方向捅刺。这是带着提前量的,也就是说,他们劈下来,捅过来,按照正常的发展,敌人就会撞过来,同时面对着这些攻击,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
若是披了甲,可能活下来,没披甲,再牛逼的武将,多半也挺不住这一波。因为人的反应速度、力量都是有极限的。
但王言并不在此列,若非不想表现的太过吓人,这五十人他一会儿就杀完了。
主要还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防备着谁整个谶语坏他好事。毕竟他文能治国,武能领军,自己的武力值还高的吓人,手下、百姓都拥护,甚至都不用别人编造谶语,谁做皇帝谁肝颤。
所以该收得收,得用手段。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除了被刺杀,他就没动过武。
只见王言擦着捅刺过来的枪尖冲进去,快速的挥刀横扫,随即便硬生生的撞飞了阻挡着的甲士,也难免的被喷了一身的血。
紧接着王言是玩命一般,撒丫子就跑。过来刺杀的人愣了那么一下,主要是王言有战绩,而且逼格也高,他们没想到王言现在是一点儿脸面不顾的狼狈而逃。逃跑不算,甚至还要高声呼救,实在是没有甚么风度。和他们想象中的王言,真是大不同。
当即一个个的调转方向,和着另一边的人一起,玩命的追在王言身后。有的扔刀,有的标枪,还有的拿出了腰间的强弩,上弦挂失,追在后边猛射。
王言灵活的左右闪躲,慌张的回头张望,口中呼喝不断,既找人救命,也用言语鼓动着这些人放下武器。
他看起来很惊慌,看起来奔跑的很用命,一直跟后边追杀的队伍保持着七八米左右的距离,不时的还要更落后几米,只与追兵差那么几个身位。让他们以为再继续跑几步就能追上他,把他砍死。
这些人肯定是抱着必死的心思来的,但是眼看着王言跑的飞快,根本杀不掉,他们当然选择活着。所以王言必要吊着他们,不让他们丧失了斗志。
这条街的汴京百姓可真是开了眼,嗡嗡嗡的讨论个不停。
“当官的该杀,杀的好。”
“胡说甚么呢,那是王巡使。”
“什么?他就是王巡使?”
“哎,那不是你的恩人吗?要不是王巡使,你那漂亮媳妇还不得叫那马老六给祸害了?现在你就这么看着?”…。。
“我倒是想,可我怕死啊。定是巡使得罪的人太多了,那些狗官害怕了,所以派人来围杀王巡使。”
“你们别说啊,这王巡使跑的是真快,嚯,反应也快,全都躲了。”
“这回可是大发了,贼配军披甲围杀文官,王巡使若能走脱,怕又是滚滚的人头落地啊……”
人们议论纷纷,但是无人帮手,都看着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在他们嗡嗡嗡的交谈中,王言过往的牛逼事迹也再一次的被提起,在京城大力打击流氓团伙的事自然更是重中之重,这帮人念叨着的都是曾经很有名号的一方流氓头子。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一时的竟是热闹的聊了起来。
只有场中的王言在好似玩命一般的狂奔,有个别的百姓,因为流矢而受伤惨叫……
汴京城作为绝对的中心城市,对于突发事件其实是有准备的,还有大量的军巡铺,基本可以保证有了什么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但王言来回的做着闪避的动作,跑过了的这么一条长达六百多米的长街,这基本属于双向奔赴了,却也没见到有什么支援过来。
很明显,这一次针对王言的刺杀行动,是全方位的。既组织了人手行动,也有行政手段限制了相关人员出现,解救王言的速度。
不过好在的是,他们以为十拿九稳,没有同步释放号箭,干扰王言传递位置消息。
所以当王言一路‘险之又险’的亡命奔逃了将近一刻钟,硬是把甲士们都给跑的稀稀拉拉了,这才撞到了支援过来的巡院衙门的手下们。
“巡使!没受伤吧?”
一个巡捕都头看着王言一身是血的狼狈样子,赶紧着表忠心。
王言喘着粗气,摆了摆手:“集合人手,把这些人都给抓了,那条街道也给本官封了,逐个盘查。查明这些人藏匿之处的店家是何人,不论是否与刺杀本官之事有关,先给抓了再说。左近军巡铺兵丁、军官,尽皆捉拿。再把城门堵住,许进不许出。”
“是,巡使。”
都头点了点头,随即招了招手,对手下人吩咐:“传讯,封城,集结。”
跟随在身边的巡捕,从后腰处掏出了两个烟花,弄着火折子点着,下一刻,烟花升上天空,炸开。未几,城中各处响都是号箭尖厉的声响。
整个的巡院衙门彻底的动作了起来,他们不再和气,十分粗暴的将挡路的人推开,快速的奔跑、集结。
王言没有理会那么多,转身从路边牵了匹不知道谁家的马,径直向着大内而去。
方才的动静早已经传开了,所以王言甚至都没进去大内,在各种的达官显贵居住的皇城外,看到的就是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墙上枕戈待旦的军队。
这种反应速度,不能说大宋军队是花架子。军队的强弱,决定程度是多方面的。…。。
像刚才围杀的那五十人,战斗经验都挺丰富,都是经年老卒,正经的杀才。但他们打不过西夏,打不过辽。
大宋不是没有好士兵,是没有好的军事制度,是后方的领导人不行,是整体的从前线到后方的差劲。这也是为什么要变法,因为大宋不富也不强,变法的根本,就是为了搞钱。
一身是血的王言在城门外等了许久,皇城的城门这才大开。王言就如此骑着马,飞快的到了皇宫外,下了马又是疾步的向政事堂走去。
等他到来的时候,赵祯以及政事堂的大佬们,已是全都在座,看着他的样子多少有几分的惊骇。
不等谁人来问,王言对赵祯拱手行礼,悲声说道:“官家、诸位相公,臣方才离开……便遭到了围杀,是时……若非臣整日锻炼身体,亡命奔逃,今日怕是便要为贼人所杀。
臣于杭州之时,曾编练厢军,故而通几分武事。方才瞧的分明,那五十披甲控弦之兵,皆为沙场悍卒,此事必有禁军武将参与。官家,若不查明此事,我大宋危矣啊……臣请彻查此事,定叫这群反贼授首,叫我大宋文武清明,叫官家安心啊……”
赵祯没有一言堂,扫视了一圈在座众人的反应,说道:“此事恶劣之极,必要严惩,诸卿以为如何?”
其余人交换了眼神,庞籍叹了口气,说道:“正该如此,臣以为王巡使铁面无私,定能查明情由,叫此等无君父无国家枉国法之反贼伏法。”
“既如此,便由王卿去办吧,刑部、大理寺也出些人手帮办。”赵祯点了点头,定下了此事,随即关心道,“王卿无碍吧?”
“劳官家费心忧虑,臣下无碍。这便去做事。”
“反贼猖獗,王卿多加小心。”
王言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去……
庞籍为什么叹气?因为他们已经阻止不了王言了。
以前王言被围杀,也就是军中有人倒卖武备,还是王言跟大户的斗争。包括王言来到京城,在今天之前,也是王言与其他官员的斗争。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有人胆大包天的,调动部队来围杀王言,这是彻底的踩在了大宋君臣敏感的那条线上。
本就是重文轻武,本就是各种的防备武人,结果现在竟然有人敢调兵围杀朝廷命官?这不是造不造反的事儿,这是挑战赵宋立国根本。
赵祯不知道王言肯定会搞扩大化吗?他就是奔着扩大化才让王言做的。今天的政事堂,谁敢开口说个不字。今天就可以走人了。
这是绝对不容置疑的,在这一点上,赵祯是要玩命的。如果军队都能不听他的调遣,不遵他的号令,那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再者说,现在王言绝对比任何人都愤怒。哪怕不让他去彻查此事,王言也绝对会疯狂的攻讦其他官员,只要让认为谁想杀他,他就可以整谁。这是要比让王言负责查案,还要更加可怕的。至少身上有个差事,还有刑部、大理寺的人从旁监督,王言还会守些规矩………。。
离开了皇宫,王言先回家去安慰了一番早都听到了消息,有些惊惶不安的华兰、淑兰,而后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陪着一妻一妾吃了饭,逗弄了一会儿子,直到他在衙门里的办事小吏来府上禀报消息,这才离开,出去准备掀起大案。
按照一贯的命名规则,这一次的事件在史书上,应该被称作‘皇祐大案’。
“巡使,此次围杀之贼计有八十三人,当时巡使长随杀一人,巡使杀四人,后抓捕之时,又杀二十六人,余五十二人尽数活捉。周遭总计八家铺面,分属三家,现以尽数捉拿。街上围观之人,有此前走漏之贼盗强梁头目,今次围杀巡使之贼,亦有同类。左近十六个军巡铺及军巡都头,尽数捉拿。
经过一番初审,其中有人乃是自地下的无忧洞而来,其言洞中藏匿许多巡使仇家,欲夺巡使之命。八家铺面,发现了三个地洞。披甲之士皆为神卫军步卒,具体番号,长官为谁则闭口不言,何三哥正在审讯……”
王言听了一番,转而问道:“那三家人可在名册之上?”
他说的名册,是巡院掌握了罪证,但是还没动的官吏大户之家,专门罗列而成的册子。这是巡院的宝藏,也是巡院的发财指南。
“在。”
“抄家!严刑拷打。”
“巡使,刑不上大夫啊……”
“那就让他站一边,看着何三儿给人骗肉、炙烤、喂狗。再不招,就把他儿子给本官片了。他是大夫,他儿子还是么?难道一家人都是大夫?”
“是,巡使。”
“另外那些军巡铺伍长、什长都别忘了,问清楚为什么不来救援,谁不让他们动的,问出来就去抓人……”
王言交代了一番工作,挥手让小吏去通信,他自己则是带着死里逃生的小栋梁一起,慢悠悠的往衙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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