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焰白皙的脸上,立刻多了淡淡指印,但心底,繁荣而杂乱,有什么东西悄悄卧了下去。
“我跟她结束了。”他慢慢开口,隐忍情绪。
不用挑开,说的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简嘉脑子还是嗡了一下,这句话,窜进脑子里狂暴地抓破每个细胞,不过,她转念想到跟我没关系。
她站起来往外跑,飞快的,哭声打在陈清焰脸上,很疼,他眼睛发沉上前把人给捞回来
“不错,我是想睡你,但我更想知道怎么爱你,才能让你忘记我对你做的这些事。”
陈清焰的确满脑子绮思,他想用身体温暖简嘉,或者,他其实想让她蛇一样缠住自己,最好别松劲。
简嘉根本不信,但震惊,她等太久了,曾经是多么希望能等到他一句说“程程,我是喜欢你的”就足够让她隐遁的自卑自动消弭。但人很奇怪,一样等太久的东西,有时等到手,那份喜悦折旧太厉害。
她只有愤怒“我不会忘,永远不会”
像小孩子赌气一样,但她确确实实见到了花树下埋的尸骨。
没办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株开花的美丽的树。
陈清焰不准她逃开,伸出手,捏紧简嘉的下巴,逼视着她
“我承认,我是爱过她,但她是我的过去,程程,你是我的归宿,我能放下我的过去,但我绝不会放弃我的未来。”
简嘉想挣开,陈清焰偏过头来含住她清凉的唇瓣,他这几句话让人来不及思考,像飞鸟急遽掠过山川。
“你走开,走开”她拼命推开陈清焰,有些恐惧,他温热的呼吸拂到脸庞产生惊悚的效果,简嘉怕他摧毁自己。
但这股明明迷乱的热力只局限于一个冗长的吻,爱情的面目太多了。
陈清焰从她唇上离开,双手托住被泪打湿的脸,抵在她洁白额头,低声说
“程程,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我没资格说,但你不能阻止我去做。”
简嘉轻轻喘着气,浑身发抖“我要回家,别碰我,求你好吗”
她不想去思考他说的每个字,但陈清焰说“你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我再送你回家,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把柜子里的内衣和一套长袖车厘子红百褶花边裙放在床边,裙子的颜色,会把本来白嫩的简嘉衬得发光,陈清焰懂得女孩子怎么穿出最美的一面。
“我不穿别人的衣服”简嘉又在推他,她目光掠到内衣裤,惊怒异常。
陈清焰抱过她的腰,手指按住红唇“嘘,没有别人,我不会再有任何女人,除了你,这些是我只为你一人买的,放心,我知道女孩子的贴身衣物要柔软干净才好,洗过了。”
“我出去等,你不用害怕。”他并不顾简嘉对自己的又锤又打,猛一用力,托住她的臀,往上提,硬卡在腰间,以一种要做爱的姿态携带着她顶开浴室的门。
随后,他真的出去了,把门带上,靠着墙插兜吸烟。
简嘉只想尽快走,她把衣服拿进来,翻开看内衣的型号的确符合她,风格也是,白色轻薄蕾丝,上面有淡淡皂香。
草草十分钟,她把自己抢揉的发红,再出来时,随便找个袋子把脱掉的衣服塞起来,开始用力拍门
“陈清焰”
陈清焰听到了,居然露出些许的笑,眼睛里像藏了一枝白玫瑰,他把门打开,看到简嘉被水蒸气熏到微红的脸
“外面雨很大,我叫车到楼下。”
他下单时,不忘品量裙子在她身上呈现的效果,白,仙,修长,足够美丽,陈清焰走过来坐在客厅,出神几秒程程应该穿遍世界上所有的漂亮的衣服,没有人比她更配。随后,他告诉简嘉
“车十五分钟后到,过来坐,我帮你吹头发。”
简嘉冷水一样看向他“我明天把衣服洗好还你。”而她的身体终于不冷了。
“不用,你不喜欢就扔了。”他说。
转身把吹风机拿来,他决定做一件事时,没有能管得住他的上帝。
把简嘉温柔又强势地按着坐下去,用的都是巧劲,这让简嘉觉得幅度很小但却力道十足,她压根反抗不动,索性放弃。
就当免费洗剪吹好了。
五分钟的嗡嗡后,陈清焰开始梳她头发,简嘉躲开,但又被他掰过脸
“程程,告诉我,是不是在鑫盛发生不愉快的事了”
“和你没关系。”简嘉要起身,一绷,发现他故意压住裙子,直接仰摔,陈清焰从身后掌住她细腰
“我想知道和你有关的所有的事。”
“你神经病”简嘉忽然气红了脸,骂人的音色动听。
那种奶凶让陈清焰觉得她生气时也永远讨人喜欢,他心跳了跳,忽然觉得自己有毛病,被人骂居然会有满足感。
“那我猜猜,是做了不该你分内的杂活还是有人给你甩脸看了”他聚精会神盯着她,目光温柔,想和她谈心,但简嘉静静回他一眼,有点古怪,轻声说
“对,就像你一样,像神经病一样给我甩脸,不过,她们最起码有原因,而你,没有原因。”她又把背挺得柔韧且直。
这话,足够引起连锁回忆随时随地,他捉摸不定的情绪,随时能冷掉的情绪,丢给她,也不管简嘉当时到底怎么想,是什么感受,但陈清焰此刻感觉到了明白无误的难受。
“对不起。”他想摸摸她的脸。
简嘉目光却忽然停顿,她看到了照片墙,是,陈清焰总能把她缠得神志不清,那么扎眼的东西,她刚看到。
全是她。
什么时候洗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挂上去的,更不知道。但像文学作品的手法,又讽刺又夸张,简嘉觉得自己在那墙上贴着被陈清焰看,更像瞻仰遗容。
她站起身,果断把一张张照片揭下,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陈清焰默默看着,完了,告诉她“我可以再洗出来。”
楼下,司机给陈清焰打了电话,他家里有把黑洞水晶伞,拿出来用。几米远的路,陈清焰也要紧紧把人搂在怀里,简嘉拿高跟鞋去踩他,他脚上又穿那种最经典款的黑色白系带帆布鞋,舒适、轻便,也像性格里抹不掉的一股少年气。
陈清焰随她踩,忽然贴紧简嘉的耳朵,带来股赤身猛兽的危险炽烈“我爱你,程程。”
说完,俯身再次狠狠吻她一口,孤零零的一个吻。
简嘉揪住了他的衬衫,仿佛他是她最后一点力气,她不由红眼骂他“你神经病”好像,只会这一句粗口。
陈清焰黑黢黢的身影,沉默而慵懒,像一只猫,骨子里好斗,但并不是马尔克斯笔下男人所说的机会主义者和叛徒,他只是专注地追逐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决不妥协。
而人们,通常觉得猫不如狗忠诚。
手机是简嘉被陈清焰往后排里座挤一下时响的,简母问她“程程,不是说今天下班很早要在家里吃晚饭吗怎么七点半了,还没下班吗”
陈清焰身上的热度,和自己隔着红色衣裙平静而躁动地传过来,简嘉厌恶地朝里缩,语调维持正常
“我刚打上车,妈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母女俩对话很短,简嘉把手机装好,手指一动“麻烦陈医生你离我再远一点。”
陈清焰不动,两人无话可说一路,到了“繁华里”,陈清焰先开门下车,撑开伞,把她送进楼道,在电梯合上的刹那,他忽然用手撑开,跨进来,又抱住她用力吻。
他是医学生,知道男人想要接吻想要做爱的欲望都会最终在某一天开始,缓慢而仁慈地消失在时间里,在那之前,他应该和心爱的姑娘好好挥霍这些。
简嘉被吻的要晕厥,零星意识里觉得自己可能要缺氧而死,如果是,那太可笑了,她可能要成为新闻里第一个被男人吻死的女人。
“程程,还是我来耽误你好了。”陈清焰终于愿意结束这个吻,他奇怪的话,让嘴唇有点僵硬感,也许,是因为有人进来了。他又把她拉出来,上了几步很少有人走的楼梯。
简嘉恐惧地摇头
“陈清焰,也许有一天我足够老了,成老婆婆了像姥姥那样,回头看,会原谅这会年轻时的事,但我不会想再跟你有任何关联,我还年轻,你如果真的爱我,”她说到“爱”字,像嚼了一嘴外表光鲜内里腐坏的果子,又黑又苦,“别再来骚扰我,我想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行。”陈清焰简洁有力,他整个人在她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简嘉咬着泪,她绝望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家有钱有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呢不过是只过街老鼠,谁让我爸爸是贪官呢,我大学时被人怎么糟践都是政治正确,现在,你也一样,不停糟践我,都离婚了还要这样,陈清焰,你是人吗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陈清焰胸口一窒,她那张脸,半浮黑暗里更显得伤痕累累,他不顾一切再度把简嘉揽在怀里
“给我时间,程程,我一件一件事为你做,我知道我伤害你太深,说对不起太轻飘,我的人生已过三分之一,我不想再失去。”
这几天,他夜晚潜伏在公寓里,一遍遍看光盘,看程述录的视频,他为她拍的照片,都让人处在一种慢火煮炖的温馨快活中,他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捕捉两人相处时的情形,明明他沉醉其间,但却仓促抽离,他自己不肯停留,像躲瘟疫。
仿佛彻底弄清楚这件事就是彻底背叛自己,所以拖延。
现在,他心结划开,人的这一生,总要脱胎换骨几回,他不愿在沼泽中慢慢衰老,而错过唯一一次的生命,尽管,他自我放逐的日子里觉得一切都不重要。
“你认识我很久了,我也想认识你,程程。”陈清焰说这句时,简嘉抖了一下他发现了什么
“不,你那么爱她,跟我无关”简嘉脸色苍白,他那么聪明,肯定查到什么也许就是晓菲姐姐自己说了哦,就是那个替我抄信的小学生啊她不能想到往事,那个时候,她很快乐,但眼下变成纯粹的痛苦,而且让人脆弱。
陈清焰呼吸很重“是,我那个时候是成年人,程程,我没办法在那个时间点上跟你恋爱,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行不行”
他看完了光盘,没有再被“大哥哥”卡住,后面镜头里,有简母为简嘉拍摄的硬笔书法获奖特写,他按暂停,画面和小小的日记本已经成确凿的客观存在。
陈清焰是无神论者,不相信神,不相信所谓命运,但这件事,让他第一次觉得命运这个东西也许真的存在。
但不知道简嘉是怎么在十年前被卷进来,并在十年后被某种不可逆的力量带到他身边来的。
“不重要,跟我没关系。”她下意识想把自己缩起来,这件事,总兼顾另一种方式折磨她,陈清焰爱晓菲姐姐,她是临时工,随时开除,有时候,她会宁愿他出轨的是别的女人。
陈清焰发现她又躲,弯下腰,去捧她的脸“程程”
简嘉却一把推开他,颤抖又坚定“都过去了,人活着应该朝前看,陈医生,别再追究了,没意义的,我真的不想和你再有瓜葛。”
她说完,没进电梯,而是挎紧包噔噔噔顺着楼梯跑掉了。
简嘉气喘吁吁在五楼站住,焦急按门铃,简母开的门,她一下扑到母亲怀里,眼泪流出来,说
“好像有坏人跟踪我,我害怕妈妈,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搬次家。”
这个时候,许远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