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魔头来的非常早。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时,被邮件轰炸,紧跟着,又接了两个电话,姚丽本来很精神更精神了,心里骂对方去你妈的,面无表情,但声音里有微笑
“我的兵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别栽赃。”
一大早,姚丽杀气腾腾到办公室,第三方被查,税务局那边发现一直和鑫盛关系颇佳的腾跃并没有该有的相应增值税,没法反驳,因为如今税务局的金税三期大数据系统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鑫盛。
简嘉来到后,先被姚丽招到办公室,门关上。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女魔头在见到她之前,思考了五分钟。
“什么”简嘉不明白。
很快,证据被摆上来,简嘉在判断了十几秒后开口说“跟我没关系,我从来没有跟腾跃那边联系买卖发票的事。”
“啪”一声,一张有简嘉签字的凭据甩过来,姚丽嘴巴没动。简嘉低头认真看了看,她想起来,但只是奉命行事,愣好半天,简嘉清醒过来
这是找她背锅,因为,税务局查到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姚丽从她的面部表情里精准地判断出小朋友的情绪,等片刻,问她“前几天的事,你做的”
这种设计精妙的造假,本来,对于简嘉这种初入职场的菜鸟职员来说,经验匮乏,是发现不了问题的。但她做财务确实有天分,某种程度上,和那位医生一样偏执,不把分析性程序做透不罢休。
好像,她只对和陈清焰这段关系不够谨慎外,其他,都是高度戒严状态,她不想人生里再出意外。
“是,”简嘉承认,很爽快,“会牵连鑫盛的,我查过,有个罪名叫持有伪造的罪,所以绝不可以留在鑫盛,不能在我们手里。”
说完,她从包里翻出钥匙,“我留了证据,为防止查他们时连带着鑫盛的财务也有责任。”
“你确定”姚丽用种冷漠又奇怪的语气问她,简嘉扭头朝外看看,什么也没看到,因为百叶帘被拉上了。
“好,你去拿来我看看。”姚丽红唇动了动,下巴扬起个弧度。
简嘉迅速从女魔头办公室出来,她打开柜子,一瞬间,知道东西被人动了,她做事情,喜欢井井有条,从来没有乱丢乱放的习惯,简嘉觉得心在往下沉,翻了翻,影印资料和复印的凭证都不见了,她整理出的一切。
但柜子的确是锁着的。
简嘉浑身冰凉地呆住,很快,她再次踏入姚丽的办公室,姚丽已经不愿意再多花一秒看她让人气闷的表情,而是说
“税局的人昨天下午在你那儿找到,所以,小朋友,你很有先见之明,持有伪造罪,跟你正配,你应该在吃牢饭前好好准备下交接工作。还有,你被开除了。”
昨天下午,姚丽出短差没回来,简嘉请假。
姚丽没有任何内疚,她替简嘉说过话了,尽管,简嘉不知道。
努力过的事情没有效果,姚丽不会浪费时间,她也没有那么浓烈的怜悯情怀,此刻,以最大的善意再度提醒她一次
“你肯定得罪人了,而且来头不小。”
“不可能不在我手上了,我”简嘉看着姚丽精致的假睫毛眨了两下,她喉咙一阵疼,知道对方没有兴趣,而且也不会站到她这一边。
事实情况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站到她这一方,她身后,习惯性空无一人。
两件事同时发生,简嘉大脑一片空白,许久,只抓住一个信息,她可能锒铛入狱,成为简家第二个进监狱的人。
“准备一下,你要配合有关部门调查。”姚丽简单说完,电话突然响起来,她接了,对简嘉下了个逐客手势。
简嘉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她勉强对上来想打听消息的小菜鸟同事笑笑,一路走,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在和她目光接触上时,又若无其事转开,继续手头的事。
进卫生间后,简嘉浑身发抖,她忍不住哭了。
恐惧感疯狂袭来,不可以,她绝对不能再成羞耻,简嘉伏在冰凉的墙砖上想象这是谁的怀抱,她肩膀颤动的厉害,但没有出声。
今天是陈清焰重回手术台的第一天,小手术,一个多小时而已,他戴着口罩,只露眉眼,那里变得更为清隽。但手术,依然像一场高级且傲慢的寻情逐爱,只不过,医生觉得自己像猎物,他心甘情愿等他小鹿一样的猎人来围堵他。
周琼等了很久,才见到陈清焰,有点犹豫,因为陈清焰永远一副“我很忙”“没时间”“对不起”的拒绝三连表情。
她想过来道个谢。
给周家老人动手术的是胰腺外科的顶级大佬,这让周琼感激涕零,她没买别的,因为见过陈清焰吸烟,好像瘾不小,自作主张买了据说很流行的万宝路27号。
陈清焰换下绿色手术服、拖鞋,在拐角走廊看到周琼,对方略局促,总带点不知所措的讨好和殷勤,但不能提简嘉,那会让周琼迅速切换模式,暴露她性格泼辣的一面。
“我戒烟了。”陈清焰明确拒绝了心意,这件事,他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循序渐进是不存在的,虽然会难受,但现实中有比戒烟更难受的事在脑子里,两相比较,戒烟是小事。
“我年纪不小了,为孩子考虑。”陈清焰居然有心情和她聊两句,周琼懵了,她有点困难的问,“孩子”
意识里,陈清焰他妈的什么时候结的婚还他妈这么快有了孩子
陈清焰淡淡的“我会和程程生孩子。”
“啊”
他侧过脸看看周琼“我只跟她生孩子。”
说这话时,陈清焰面孔平静,心里面,则完全是一头爱欲交织的雄兽,散发着危险又温柔的味道。
周琼啧啧称奇,当然,也是在心里,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比她们大十岁的医生,在感慨,也许陈医生真是吃屎长大的。
骂人也是门手艺,周琼可以一天不重样,她七年级时曾在菜市场和大妈大打出手,并在骂人上,完胜对方。
在她的嘴巴里,陈清焰吃屎脑子进屎绝世大渣男祝他永远不举总之,她在骂陈清焰上,表现出的是一个合格闺蜜的素质,当时,简嘉捂住了她的嘴,不让骂,周琼知道简嘉听不惯脏话。
“陈医生,您这是,想复婚啊”周琼忍不住问。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陈清焰放慢脚步,他说“嗯。”
周琼简直又想跳脚骂他了
他怎么有脸他怎么有脸
“没有人会原谅新婚夜就把新娘子丢下的男人。”周琼忍无可忍,“陈医生,你伤透了程程的心,她不会回头的。”
陈清焰的心则闪回到那个晚上,所有的细节,他记得一清二楚,整个人漂浮在不确定的深渊上,他薄唇又成一线。
“如果,程程跟你那前女友,”周琼吸口气,她压根不想提名字,嫌脏嘴,“被绑架了,只能救一个你救谁”她突发奇想,忽然就预设一个幼稚语境。
“程程。”陈清焰竟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鬼问题,眼睛直视,一点没有闪避。
切,男人都会花言巧语,周琼心里翻白眼,随口瞎扯“程程以前看中过一把大提琴,上百万,你舍得给她买百万的大提琴吗”
在她的概念里,钱虽然不能等同于爱情,至少,可以代表爱情的一方面。
陈清焰没说话,他订的大提琴,的确是百万起步价。
他这个位置,年收入很高,骨科本就是所有科室里最赚钱的科室之一。陈清焰带组,科研经费又不少,在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存款后,他没有逞能,也没有吝啬,给简嘉订了一把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大提琴。
果然不敢吭声了,一试即知,周琼鄙视他,明明家里那么有钱。
晚上八点一刻,简嘉拖着疲惫的身体像丧家之犬一样回到繁华里,两腿虚软,她被吓到了,这一点没办法,她还太年轻。
但简嘉紧绷着一条线,她依然趁坐地铁的功夫,和学法律的高中同学联系上了。下地铁后,一路上,她都在讲电话,老同学热忱,但表示这种情况非常棘手,再好的律师,也绕不过铁板钉钉的法律。
她脆弱又坚强地调整好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好,简母今天不回来,会住华县。
眼泪留在心里翻腾就好。
门是开着的,简嘉以为是周琼先回来,以为她准备下楼扔垃圾。
进来后,她的心脏再次被紧攥
家里一片狼藉。
碎掉的花瓶、被踢翻的凳子、打开的抽屉
简嘉逼着自己把每个房间检查一遍,没少东西,但书房最乱,她所有东西都被扔在地上。陈清焰的信也混在其中,她弯腰捡起来,先放到包里。
空荡荡的家中,只她一个人,如处地狱,简嘉忽然极度恐慌,她撑不住那根弦了,打电话给周琼
“你晚上回来吗要陪爷爷吗”
“啊,我忘记跟你说了,程程,今晚跟我爸轮个班,我跟我妈顶一晚上,怎么了”周琼在那头噼里啪啦,嗓门不小,她手里拎着刚买的虾饺,出现在103一楼大厅,等电梯。
简嘉眼圈顿时红了,弦断的清脆,可她忍住“没什么,我就问问你今晚回不回来,你好好照顾爷爷。”
她擦干眼泪,拿起包,迅速跑出来,先去找物业,沟通无果。
小区破旧管理松散,虽有安保,但人员进出自由,从不核查身份。今天丢自行车,明天丢小电驴,都是不了了之。
监控很难查,根本不知道是哪个时间段进的贼。
物业的人对她态度很敷衍,简嘉争辩几句,只好报警,但家里没之值钱的东西,而且,似乎什么都没丢,只是被翻乱了。
简嘉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她真的很害怕,这也许是报复。
对方显然知道她精确的租房住址。
犹豫着再给周琼打电话,没人接。周琼到晚上调的静音,怕打扰老人休息,她在水房排队打热水。
简嘉在路灯下蹲着反复拨,她哭了,像被人追打的小羊羔无处可逃。
手机屏幕兀自在陪床上亮着,周母站在护士身后看给老人定时检体。
门被推开,陈清焰走进来,他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程程”持续不停。
他直接拿起手机,走出来接听。
“琼琼,你今晚能不能回来我害怕”简嘉捂着嘴,她眼泪掉的非常快,哽咽难耐,“我真的害怕,你回来陪我一下好不好你要是不能回来,我也去医院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