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突然安静地不像话，盛晚有些后悔，总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或许傅向沉并不愿意回答。
可话都已经问出口了，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但傅向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来，勾唇讽刺一笑：“母亲总觉得自己这半辈子会落得如此都是傅家害得，所以她要找傅家讨回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盛晚张了张嘴，突然之间有些理解了林霞的心里，如果她也经历了林霞的那些事情，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傅家。
让自己骨肉分离，还因此患上了病，有哪个女人能够承受的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抹黑傅家，但老爷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不可能任由她这么乱来，所以动用了不少力气压下了那些新闻，不过想来，许多事情也只能短暂地压一压，压得了一时，又能压得了一辈子？”
傅向沉的语气听上去，仿佛这事儿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他置身事外，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带着眼下发生的这些事情。
盛晚几乎能够想象林霞想做什么，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当初傅家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最好能够形成巨大的舆论旋涡，让傅家深陷泥沼，但她还是太小看了傅家和老爷子，傅家这样的家族，根本不可能任由一个女人如此抹黑中伤。
傅向沉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却让盛晚更加的心疼。
“晚了，休息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躺到病床上，背对着盛晚，盛晚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却难受极了，想起白天去了盛家向老太太证实了一些事情，心口便不由堵得发慌。
许多事情她无法判断对与错，可盛安陆对林霞做过的事情却是事实，这么长时间，她什么都不知道，而傅向沉却什么都知道，他看着她时，不知心里又是什么感想呢？
或许是觉得，如果没有盛安陆，也许他和母亲也不会分隔两地这么多年，也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可即便没有盛安陆，也会有别人，傅家要让林霞离开的意图是不可能改变的。
盛晚就这么在沙发上一直坐着，一夜未眠，她盯着傅向沉，心里的酸疼到了极点，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傅向沉能够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
可她知道，他一贯不是这样的人，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情绪外露。
有时候盛晚觉得，自己虽然和傅向沉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却像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一般，就像此时此刻，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想安慰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亲密也亲密，又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掏心掏肺的地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她的悲哀还是他的悲哀。
天还没亮时，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盛晚立刻清醒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想着他是不是需要些什么。
傅向沉翻了个身，发现她竟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皱了皱眉。
“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盛晚勉强笑了笑，摇头说：“也没有，中间睡了一会儿，只不过醒得早。”
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在说谎，也没说什么，朝她招了招手，说：“天还没亮，还能再睡一会儿。”
等明白他的意图后，盛晚犹豫了一下，本想摇头拒绝，但还是忍不住听他的话爬上床，和他挤在一张病床上。
病床很小，只够刚刚挤下他们两个人。
盛晚窝在他的怀里，总算觉得安心了一些，昨晚她想了很多，许多事情并非她能够控制，也不是傅向沉能够控制，她虽然因为盛安陆对林霞做过的那些事情，而对他心里有所愧疚，可说到底，那些事情本就与她没有直接关系。
“昨晚在别墅里，是不是闹得不可开交？”
“没有，老爷子是个体面的人，不会闹得收不了场。”
“如果你没赶过去呢？”
她无法想象如果傅向沉没有及时赶过去，老爷子打算怎么对林霞，虽然她不喜欢林霞，却也同情林霞的遭遇，再者，自从知道父亲和盛家的那些渊源之后，她谈何不喜欢林霞？她根本没有资格。
“老爷子知道我一定会过去，所以有所保留，其实老爷子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是没想到，就连当年都不肯见我母亲一面的人，昨晚居然会主动去见母亲。”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
“嗯。”
盛晚心口微微一惊，傅老爷子该有多固执，这么多年来居然第一次见傅向沉的生母？
她的喉间梗了梗，连她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更何况是傅向沉了，他的心里，不知又该有多少无法说出口的难。
“傅向沉。”
“嗯。”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打算阻止我母亲，她的执念也是因为这么多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也许让她做完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些执念才会彻底放下。”
“可她或许会对傅家和你……”
盛晚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对傅向沉来说，傅家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不是傅老爷子，不会为了傅家的体面阻止林霞。
至于他自己，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
傅向沉似乎不欲多谈，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哄着：“睡吧，没什么大不了，一切有我，你不需要为我操心这些事情。”
盛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明明对他是有所愧疚的，想问问父亲和傅家的情况，也想问问当年他为何独独只看上了自己执意要娶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几次都无法再问出口。
也许是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回来了，而他们之间这难得的短暂的平静，也将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轻易地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