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公子不少,在众多打杂者中身份最为悲催的便是准备洗澡水的这一拨年轻后生。
而当时我没地位,又没人品。所以便是那负责洗木桶,舀洗澡水的年轻后生之一。当时这份差事看起来是个清闲活,却也最容易掉脑袋的清闲活。
薛凰寐又洁癖,除了衣食住行都要用专属的物什之外,尤为喜欢沐浴,日日洗身都要花去不少时间。
他对桶内的水温要求极高。
那洗澡水定要烧至沸腾汨汨冒泡才行。寻常人一瓢热水要添三瓢半的冷水,他却只要一瓢。多一点不能多,少一点也不能少。一桶下来,也要人命。
人难能承受这般高的温度。所以我很是不解。
私底下意味薛兄如若不是皮厚肉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结果当我发觉他全身上下不仅不糙,还挺细皮嫩肉之时,我已经从杂役到弟子,过上了悲催的专宠生涯。
爬窗不过是一瞬。
白驹过隙,光阴荏苒。
我从舀洗澡的杂役变成可以在一丈之外守着他沐浴的宠儿,迎来了我独霸专宠的时光。也是为数不多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近他身的弟子之一。对旁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誉,可对我而言却远远比死还难受。只因为这位薛兄仗着自己内力深厚,比常人都耐得住烫,常常死缠烂打拖着我一起下“油锅”,不错可不就是油锅么。
因为对毫无内力的人而言,是受不住这么般变态的水温的。
而如今,当我看着薛凰寐歪在我身上,勉强弯身,以手试探水温,就算被烫也一脸享受,嘴边泛着恍惚的笑意。
我心里头就不太好受。
谁能料到薛凰寐会沦落到如此天地。
当初年纪轻轻便稳立于江湖之中,英年才俊气度非凡,一身绝世武艺,傲视群雄。
可那又怎么样……
薛凰寐这三个字连带以前的种种辉煌早已化作一捧灰土,消失在了滚滚江湖里。
别人遗忘了他,我却还记得。
在最风光的那些年头,他的佩剑从未离过自己一尺之外,与人同榻时也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更别说像现在这般卸去防御之物,衣不遮体地攀附在他人身上,将全部命门暴露在外。
他显然已不是当初的薛凰寐。
将人狠整到这般地步,是我不仁。
无视他的愁苦,还拿热水辱他,是我不义。
不仁不义的我还能被他这般亲赖对待,祖坟上该插多少根香才管够啊。
此时此刻薛凰寐手环在我脖子,上半身紧紧贴合在我身上。一条腿浸入木桶内,青红交错伤痕累累的肌肤,被热水泡的泛红。可就算如此,他的表情也是享受居多。
“凰寐兄,你可把我抱紧些,别磨蹭了。”我半抱半搂地搀扶住他大半身子,好意道,“再不入桶的话,水就该凉了。需要我再添些水么?”
“水温足够了。”他眼弯弯,“笛弟有劳了。”
这一生弟唤得鸡皮疙瘩落满地,昔日他抱着我的烫热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荒唐的与不荒唐的令人有些脸红。
我一时不免有些紧张,额头发汗。他的一瓢下摆被我踩住,滑溜地从他肩头落在地上。他瞧也不瞧,咬牙借着我的力道,将腿搬入桶内,然后就是另一只。他落入桶内,亵裤立马被泡湿了,裹在肌肤上,单薄不了下的肌理匀称很性感。
这条腿虽是废了,但废得还挺好看的,修长纤细,小腿肚线条迷人美妙。我握着白绫汗巾抖抖索索地来到他后背,揉了揉,艰涩地吞了吞口水,移开视线。
“唔,再用些力气。”一声厄虽不是呻吟却尤胜呻吟的话语从薄唇边吐泄出来,嗓音低沉,说不出的性感。
我的脸燥热极了,一时失神。哗的一下,汗巾脱手,入水了,正中胯间。
我甚难为情地瞅了一眼。
这掉落的位置……唔……
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怎么不洗了。”
“那……那个……”
薛凰寐抬眸,瞅了我一眼。
“放任你在外头这么久了,还依旧是这副有贼心没贼胆的蠢样,真不知道当初是谁借你胆子篡的位。”
说完把手往水里一探,捞了把,热乎乎的汗巾团好,一扔就往我怀里送。
“湿了。”我咋呼。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移至湿哒哒的襟口胸部,装作不经意地提道:“这可怎么办,不如一起下来洗一洗?”
“不用了。”我催了催内力,烘干衣袍。
薛凰寐点点头也没说啥,手臂趴在浴桶边,侧着脑袋,发如年华流水。时光就像是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除了落了个浑身伤,肌肤依旧光滑如玉,也没见他怎么大变样。我这么想着他已经将手伸到脑后,解开束缚的绳带,左手撑着银面具将其挪开,露出挺立的鼻梁,于其它漂亮的五官。
“许久都没能像现在这般痛痛快快洗个澡了。”薛凰寐心情很好,雾气中的脸色苍白的很,如玉的肌肤上微微有着细汗,眉毛斜入鬓,半眯着眼睛,“水气这么大,戴着这罩子憋得慌。”
我轻笑,在瓢里兑了些冷水,就着皂角揉搓着他的头发,“是我招待不周。”
“不。是我太惯坏了你,反倒让你不晓得疼惜人。”
这话说得怪心酸的。
造成这般心酸田地的,可不就是无耻小人我。
“闭上眼。我要冲水了。”
薛凰寐闻言,合上双目,很乖,我揉搓他的发,怀着负荆请罪的心情。他却忍不住望向我,胸脯起伏,眼神欲说还休,一声喟叹从唇边倾泻出来,“匕儿。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内疚。”说完自嘲似地笑笑,“唤了你这么多年笛儿,能够重新唤一声笛匕还真不习惯。难道你当真不想问我点什么?”
我嗓子有些堵,手的力道重了些,“你何时知道我是风笛匕。”
薛凰寐趴在桶边,瘦骨伶仃,发丝凌乱,“一开始便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早在宫归艳拿画卷给我看时,便已经知晓宫归艳把你娘的画卷误认作了你,而你是风笛匕。”
我心下一抖。
“宫归艳一向随心所以不择手段,暗宫势力极大,不至于连个人也找不到。你以为谁能一手遮天,为你瞒天过海。让宫归艳以为风家的独女早已香消玉殒?”
“苗氏老爷子是条汉子,我一向敬重他。所以看不得你落入宫归艳之手。在我得知风宅被朝廷抄了后,便派人重新搜整了风宅,焚毁了所有关于风家子女的消息。”薛凰寐眼里有些苦涩,闭目气定神闲道,“鸣剑派偌大一山庄就是凭着强大的情报网起家的,做到这种程度压根就难不倒我。”
甚好,甚好。
“薛尊上就这么看着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整日辗转难眠想着如何爬你的床。”我皱紧眉头,狠瞪他。
“你当初的举动让我很惊讶。”薛凰寐眼角弯弯,手撑上我的脸,话语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雾气中,他眼珠一点水光。
他说:“莫恼我,当初这般做只是为了保你。”
只是为了保你。
不然你以为凭借当初放的的那一把火,烧了妄图侵犯你们姊妹二人的衙役,烧了茅屋,就能逃之夭夭。
不然你以为朝廷彻彻底底地信服钦犯子嗣已死,只是因为当初你的一把火么?
第十四章本尊恨戏弄
经薛凰寐一点拨。
我悲得几欲岔气,觉得一切都明朗通透。
“这么说来……”我俯下身子,右手环着他的脖子,摸着漂亮的左脸,一直向下,溜探至亵衣内,“我入了勾栏,也在你的掌控之中?”
薛凰寐身子明显一震,掌控了我的手,“我不是神,不会处处都算计得到。不过既然玄铁灵符被藏放在勾栏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把它找回来,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呵,你可真是只老狐狸。”我攥拳,自揣摩君意后,深深为他缜密的心思而折服。
“承让,承让。”薛凰寐面上微微带笑,眼角上扬。
唉,早知恁地愁人,悔不当初痛下黑手。
如今还等他来折杀我,怎地羞辱人。
我陷入了沉痛的思索与反省里,无法自拔。
薛凰寐眼似水波痕,斜了我一眼,“自你毁我身心后,我便日日念叨你。可念叨又有何用,你逼去记忆,就这么干净彻底地逃出我的视线,使我日日不得安眠,每逢想到你将我排除在脑海之外,甚至不惜潜入勾栏情报处当龟公,我便痛惜得紧。”
“真的是很冤啊。”我立马机警了,抱紧木桶,甚为诚恳剖析,坦诚道,“不是我逼去记忆,而是当初您传授给我的内功心法太过刁钻,练过之后不仅吞了记忆、泄去了我浑身的内力,还让我误打误撞寻得灵符,叫我十分受罪。”说到悲愤之处,我小声嗫嚅,“当初我真没想除去记忆脱胎换骨重新成人。”
“当真?”
“嗯。”
“原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及一枚破符。”薛兄微微皱眉,看得我眼皮直跳,只是他这副苦愁哀切的表情,又是从何而来。
我背脊处微微有些发汗。
“你竟可以为那枚玄铁灵符,接近瘸老李,真是连命都不要,这般执着让我颜面何存。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因我负罪殉情。”薛凰寐闭目讥讽一笑,脸上却泛着淡淡的惆怅。
当初若殉了情,
又何来你现今的讨债。
我又惊又悚地斜了他一眼,内心又满腹的欣慰,“原来我还是有些能耐,让你猝不及防乱了阵脚又束手无策。”
“你何止这点能耐。你这一盘棋局儿把我弄懵了不说。整座鸣剑山庄的老头也全然接不了招,只怕是他们做梦也没料到当初为防贼子篡位而偷藏的玄铁灵符,又被你这贼子拿了回来。如今你这尊上是稳打稳地坐实了。”
“这算不算出其不意,反倒制胜了?”我乐了,撩过他的发,顺着如绸带般的墨发,滑到耳旁,指尖在敏感的肌肤上蹭了蹭。
“别以为撩惹我后,又刻意讨好你,你我之间就能相安无事。”薛凰寐板着面色,淡定若冰。
“是、是是。”我知他脾气,顺着他的毛发捋,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你方才提到的那个瘸老李可是那瘸了腿的勾栏老板?”
“瘸老李本是我的得力助手,擅长奇门、机关也很精通,只是性子变态。”薛凰寐叹息了一声,眉斜入鬓角如雾如烟,苍白的脸上隐现寂寥之色,红唇艳丽不少,“得知你被瘸老李打得皮开肉绽,折磨个半死,我还是受惊不少。原本以为我能把你丢在那里不管不顾。却发现,我始终没你那般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