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宝虽然没有李大宝的才学,但是这首诗他学过,是他眼前这个躺在炕上满脸悲切的大哥当年教了他的。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们兄弟二人必不会有同室操戈、反目成仇的一天。
可如今,他李二宝在做什么?李大宝可是他的亲大哥啊,难道他要为了于氏一个女人就害了自个儿的大哥?
想到这,李二宝顿时心神巨震,原本坚定的心变得迟疑了起来,半步也挪动不了,只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心里头如同有两个小人在拉扯着,一个在喊“快啊,还愣着做什么,只要李大宝不在了,你就能和桂芳在一起了”,另一个人在说“李大宝是你的同胞手足,从不曾伤害过你,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二宝这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二宝,你怎么了?快啊,你难道不想与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吗?你难道不想真正拥有我吗?”于氏在一旁催促道,语气里头满是蛊惑的意味。
李大宝嗤笑出声,“好,好一个于氏!李二宝,你可要想清楚,就算我死了,于氏的身份还是你的嫂子,小叔子娶寡居的嫂子,这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这难道你不清楚?你们到时就能真的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瞧着未必!”
于氏恼怒道,“李大宝,你闭嘴。”顿了顿,又拉着李二宝,软声道,“二宝,你别听他瞎说,咱们可以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咱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哪里还会有人戳咱们的脊梁骨。”
“那爹娘呢?李二宝,你想过爹娘没有?我死了,你和于氏走了,爹娘今后靠谁去?你就忍心让他们年老之后孤苦无依?!”李大宝接着于氏的话,对李二宝道。
于氏和李大宝一人一句直说得李二宝头疼欲裂,更加没有了方向。
于氏心里头暗啐,这李二宝真是个废物,被李大宝说了几句话就没胆子了。
于氏抢过李二宝手中的药碗,冷声对李二宝道,“我自己来,用不着你!”说着,就拿着药碗靠近了李大宝,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药。
李大宝拼命挣扎着,可生病的虚弱早已没有办法抵抗于氏的蛮力,只能任由药碗里的汤药被灌进嘴里,流进了喉咙里。
“桂芳!”李二宝见于氏的举动,高声唤道。
于氏道,“你不来帮我,也别阻止我!”
一碗汤药灌完,李大宝也气绝身亡。
李二宝僵在原地,满眼的都是方才李大宝像他求救的眼神,“啊……”李二宝疯狂地喊了出来,接着蹲到地上,抱着脑袋,痛哭不止。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吗?为什么他一点儿都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欢欣鼓舞,反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懊悔?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二宝,咱们走吧。你大哥说得对,就算他死了,咱们也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咱们现在就走,去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于氏收拾了药碗,拉起李二宝,对他柔声细语地道。
闻言,李二宝渐渐止了哭泣,可脸上还是有着犹豫,“我们走了,爹娘怎么办?”
“哎呀,这时候哪里还管得着他们二老?咱们先走,过个几年,大家都将事情遗忘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更何况,我为了你,连琼儿都舍得下,你就不能为了我舍了爹娘?!”于氏道,字字句句都戳中了李二宝的心。
李二宝被于氏这么一绕,瞬间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对!他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了。
于是,李二宝便和于氏一道匆匆地收拾了包袱,避开人群,悄悄地离开了杏花村。
李二宝因为李大宝的死,心里头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儿主意,所以只跟着于氏往前走。待走到一条江的时候,李二宝才反应过来,问着于氏道,“咱们……咱们这是坐船走?”
于氏背对着他,看着那滚滚的江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来,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轻柔的,“是啊,咱们坐船走,远远地离开这,没有人找得到咱们。”
话音落下,于氏转过头来,换了一副柔情似水的神色瞧着李二宝。
李二宝被她那神色所蛊惑,重重地点了点头,走上前,牵了于氏的手,道,“走吧,去码头。”
于氏没有应,反而“哎呀”一声,低头娇声道,“我的鞋子脏了,你先替我擦擦。”
李二宝一愣,拿于氏没有法子,笑道,“好好好,我帮你擦。”说着,就在于氏身前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替她擦鞋子。
方才在于氏脸上的那抹残忍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趁了李二宝不备,于氏竟然抬起一只脚,狠狠地将他踹进了面前的滚滚江水里。
“啊……”李二宝尖叫出声,没想到于氏会对他如此狠,伸手死命地抓着,妄想能够抓住些什么,可却只抓住了片片的虚无,眼睁睁地瞧着于氏脸上的阴冷,仰面落入了江水之中。
于氏瞧着李二宝在江水中扑腾和挣扎,好整以暇地环了手臂,好似是在看一出戏。
李二宝渐渐失去意识,沉入江水之后,于氏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江边,再次回到了杏花村。
之后,于氏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了李二宝身上,说是他毒害了李大宝之后就逃走了。李家二老得了这消息,感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们二人的脑门上,整日里仿若行尸走肉一般,好多年后才敢面对现实,走了出来。
话说到这儿,公堂外众人的脸色已经五彩缤纷,低头窃窃私语,都在不齿李二宝和于氏的所作所为,也叹息李大宝的英年早逝,又心疼李家二老十来年的孤苦无依……
再看公堂上,李二宝的爹娘早就泣不成声,相扶着跪在公堂上,那瘦弱的身子抖得如筛糠似的,好似稍微碰一碰就会倒下。
高大人瞧着不忍,便让衙役搬来两个椅子,扶着二老在椅子上坐了,这才转而沉声问着神色灰白的李二宝,道,“你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早地来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