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单人床不算太宽敞,一个人躺着也只能翻一圈。
左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也没能睡着。
她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睁开眼睛看了天花板老半晌,最后还是起身下了床。
卧室的面积不大，放了一张床、一张电脑桌、再加一个衣柜后，就放不下别的大物件了。
所以她也没管房东再要几个家具，自己买了一些收纳架和收纳柜堆放在一起，勉强算是有效利用了不多的空间。
左颜穿上睡衣和拖鞋,打开了床头的小灯，蹲下来翻开了收纳柜。
这一排的收纳柜都堆放着平时用不上的杂物，比如一些产品的说明书和保修卡、各种型号的充电器、还有用处的资料文件，以及写满了空白页的笔记本。
左颜看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拿出了这个天蓝色的笔记本。
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质量再好的笔记本，也免不了褪色泛黄。
她翻开最后一页,手指摸了摸封低的夹层,很快就找到了凸起来的那一块地方。
左颜打开夹层,勾出了那枚冰凉的、沉甸甸的纯银指环。
她捏起戒指放在灯光下看了眼，轻而易举地就在指环的内侧找到了那两个大写字母。
和钢笔上的字体如出一辙。
在办公室里看见钢笔上刻的字时，左颜就明白过来了。
——她当年撒的那个谎,游安理是知道的。
但究竟是从一开始就识破了,还是后来才想通的,这个答案大概只有她本人才清楚。
左颜张开左手的五指，将戒指轻轻地套在了无名指上。
不知道是她变化太大,还是别的原因,戒指戴起来比起当年要紧了一些,不那么容易摘下来了。
左颜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纯银戒指,正琢磨着怎么取下来，就听见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是从卧室外面传来的。
她直起了身蹲在床边，侧过头看向卧室紧闭的大门。
隔着一道房门，外面静悄悄的，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但左颜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她轻手轻脚地从床边站了起来，无声地朝着卧室木门靠近。
她正屏住呼吸去听外面的动静，就忽然看见白色的门把手往下面轻轻一转。
左颜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背后爬了上来。
她想也没想就冲到门后，手脚并用地抵住了卧室门。
与此同时，木门被从外面用力一推，力气大得几乎要把门弹开。
左颜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却出奇地冷静，连一声尖叫都没喊出来。
她死死地用身体抵着门，在一次又一次快被弹开的空隙里找到机会，飞快地握住门把上的锁，用力一拧，将卧室门反锁上了。
外面再也拧不动门，声音也紧跟着戛然而止。
左颜转身跑到床边，慌忙低翻出枕头下面的手机，哆嗦着解锁了屏幕，拨出报警电话。
卧室的木门突然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撞门。
她浑身一抖，手机也差点掉到地上。
左颜脑子里飞快转着，视线在卧室里匆忙扫了眼，只找到了一个小白瓷花瓶。
电话接通后，她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对着那边的民警说情况和地址，一边跑过去拿起花瓶往地上一摔，然后捡起了最大的那块碎片，攥在手心里，转身藏进了衣柜。
民警反应迅速，几句话了解情况后就告诉她马上出警，并尽力安抚了她。
电话挂断后，左颜心跳如雷，身体也一阵一阵地发软，头晕目眩。
卧室的门还在不断地发出巨响，左颜缩在衣柜里打开微信，找到了置顶对话框的那一行，手指颤颤巍巍地点了好几次，才点中了语音通话。
那边的人一直没有接。
左颜咬住了手指，木门每被撞一下，她就浑身一抖，却死死咬着手没有发出声音。
无人接听的语音通话被自动挂断了，她又飞快地点了第二次拨通，听着等待接通的铃声在耳边一直响着。
每一秒的走动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煎熬，左颜抱着膝盖，连大气都不敢出，在黑暗中渐渐开始缺氧发晕。
语音通话再一次自动挂断。
她捏着手机，埋进了膝盖里，想要再拨出去一次。
就在这时，卧室的木门被“砰”的一声巨响给撞开了。
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左颜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地缩在衣柜里，任由额头的汗水滑落下来，刺痛了眼睛，也连眨一下也不敢。
那道脚步声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衣柜，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她的呼吸也在这一秒停住了。
衣柜的门猛地被人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住她，死寂的卧室内，只剩下了男人粗重的喘声。
左颜捏紧了手里的白瓷碎片，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俯下了身，朝她逼近。
一只手伸进来拽她，左颜想也没想就握着花瓶碎片冲他划过去。
面前的黑影闷哼一声，整个身体诡异地朝后仰着，两条手臂拼命抓住自己的脖子，开始了奋力挣扎。
左颜的碎片还没有碰到他。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在挣扎中慢慢失去力气，最后两条腿一软，像一滩烂肉般跪倒在了地上。
一道清瘦的身影在他身后显现出来。
游安理蹲下身，摸了摸倒在地上的人被勒出红痕的脖子。
在确认了脉搏后，她立刻把人翻了个身按在地上，动作利落地用手里的丝巾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打了个死结。
警笛声在楼下响起，听见这个声音后，游安理总算是松开了呼吸，起身跨过地上昏死的人，飞快走到了衣柜前。
看见缩在衣柜里的女孩，游安理喘了口气，放轻了略微颤抖的声音。
“颜颜，是我。”
派出所里灯火通明。
左颜神情平静到了没有任何情绪，她听着民警的询问，一句一句给了回答，条理清晰，声音也还算冷静。
“……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民警一边做笔录，一边继续问。
左颜顿了顿，坐在她身旁的人无声地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她没有挣开，片刻后再次开口道：“不算认识，我只知道他是负责我们小区取件和收件的快递员，我的快递有很多都是他送的。”
民警如实记录下之后，又例行问了她几个问题，最后交代了一句：“明天我们会去检查一下现场痕迹，请你注意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左颜点了点头，对他道了谢。
接下来就是游安理的笔录。
民警转头看向她，问：“请问你是大概什么时候听见的动静？”
游安理想了想，回答道：“不太确定了，就是洗完澡之后的事，我一般十点之前洗漱完。”
民警记下来后，又问：“你听到动静后，就直接去了隔壁？麻烦尽可能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游安理握着手里的另一只手，稍稍收紧了一些，安抚般摩挲着。
“我知道她是一个人住，而且时间很晚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正常情况，所以就想去确认一下，一过去就看到大门没关，里面黑漆漆的。”
她一边回忆，一边断断续续地叙述着，中途还不太确定地否认了好几个细节。
“……最后我看到他打开衣柜，情况危急，我也没想太多，就把披肩上的丝巾拿下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游安理皱着眉，语气里有些后怕。
“只能说我运气好，毕竟我跟他力量悬殊，再加上我学过的防身术都只是靠巧劲，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把他放倒。”
民警看了眼她的表情，半晌后，又问了一些问题，才算是做完了笔录。
入室行凶的案件可不是小事情，派出所已经迅速立了案，交代了她们一堆要注意的东西，和需要赶紧准备好的材料，就让她们先回去等消息。
游安理陪着左颜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半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吹来的风已经有了寒冬的彻骨寒意，刮在脸上生疼。
左颜被吹得醒了神，那轻飘飘踩不到实地的感觉散去后，只剩下了空空的茫然感。
两个人身上还穿着睡衣，即使是珊瑚绒也难以抵御外面的风。
“先上车吧。”
游安理说着，带她走到了自己的车边。
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左颜上了车之后，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封闭的狭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冷风，游安理呼出一口气，插上钥匙发动了车，朝家里驶去。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都没有出声，游安理也没有开口。
回到公寓地下停车场后，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
游安理走在她后面，看着她走出电梯的身影，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左颜埋着头，路过游安理的家门，径直往自己的家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加快，左颜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就要停下来。
一只手先一步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停住了脚步。
“今晚睡我家吧。”
游安理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