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0
十九岁之前,左颜每一年到了过生日之前，都要大张旗鼓，搞得家里人全都知道,并且还得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来对待才行。
她生在这样的环境里，被宠爱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而生日就是让她光明正大地得到加倍宠爱的好时机,也是索要礼物的好时机。
要是谁不小心忘了她的生日，没给她准备礼物，那左颜能在之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想起这件事来,然后持续记仇。
十九岁之后，生日就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左颜的鸵鸟精神在这些年来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她从主动地逃避，再到习惯了逃避，最后变成了不需要逃避。
因为得过且过的人生，得过且过的生日，全都没什么两样。
但左颜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忘记自己生日”的一天。
明明今年的生日，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手里的“萝卜”还震动着,从酥酥麻麻的小幅度震感，到一阵一阵的缓冲式震动，最高峰时甚至震得她手心发麻。
左颜：“……”
“怎么了，不喜欢吗？”
游安理还蹲在沙发边,粗略扫过去,像是单膝下跪的姿势。
她说着，目光还停留在左颜的脸上。
怎么了,不喜欢吗？
听听,听听这若无其事冠冕堂皇云淡风轻的语气！
就跟买了这种东西当生日礼物送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左颜一口气差点儿没缓过来,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给她一张脸都憋红了。
偏偏游安理这女人还要明知故问一句：“你脸怎么这么红？”
左颜真是一个字都不想搭理她，直接把手里的那根萝卜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躺回了沙发上背对着她。
——顺便还在沙发上往后缩了缩，拉开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
游安理面上没多大反应，只把玩着手里这根造型可爱的小萝卜，然后关掉电源，拿出了盒子里的说明书。
她翻了翻寥寥几页的说明书，随后找出盒子里的另一个小盒子，拆了包装，取出那瓶喷雾，在萝卜上面喷了喷，最后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左颜听见这动静，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当即就想从沙发上爬起来逃离现场。
下一秒，她被按回了沙发上。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游安理说着，拿手里的萝卜戳了戳她的脸颊，要是忽略她手里的东西，这一言一行真是正常得很。
左颜吓得夹紧了自己的腿，试图再挣扎一下：“不是，都十二点了，要不咱们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试也行。”
游安理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左颜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眼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其实她也挺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得实在是太快，遥想当初“学习资料”里能看见的都是造型单一，体型巨大，还有很大噪音的那种款式。
没想到在她清心寡欲的这些年里，这东西也有了质的飞跃，进化成了现在这种小巧可爱的样子，声音还挺小。
——但让她在游安理面前用，羞耻度实在太高了。
左颜还在左右摇摆，游安理听见她这句话，倒是很无所谓地回答：“没关系，你不喜欢就扔掉吧，再买别的也行。”
她说着，作势要把手里的萝卜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左颜急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开口道：“别别别，我没说不喜欢。”
游安理侧过头来看她，一副秉持怀疑态度的样子。
左颜只能硬着头皮说：“真的，我还挺想试试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了游安理的眼神——上当了，这女人果然是故意的。
左颜后悔得想把舌头吞下去，然而为时已晚。
凌晨一点半，左颜的嗓子彻底喊哑了，身体也痉挛着在沙发上拼命挣扎，却逃不过按着她的人。
等这一阵上上下下的失重感和眩晕感也捱过去后，左颜仰着头，失神到久久合不上双唇。
游安理垂下头，轻柔地吻着她的唇，这一点温柔与手里的动作截然相反。
左颜还没回神，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想要逃走。
游安理抱着她的腰，又将她拉了回来。
怀里的人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从红着脸到掉眼泪，再到连啜泣的力气也失去。
游安理本不想在今天做到这个地步。
但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总能超乎她的预料。
就像这一次，游安理也没有预料到——
她会有这么多的可爱的反应。
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到更多。
狂风暴雨一样的晚上是怎么过去的，左颜到最后已经没有记忆了。
闹钟准时把她吵醒，大脑还没恢复清醒，就已经被刻入灵魂的那件事给吓得一哆嗦。
左颜立刻睁开眼，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一看。
看到时间之后她松了口气——平时迟到就算了，今天绝对不能迟到。
左颜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摸一摸旁边的人，却摸到了一片空。
她起身张望了一下卧室里，没看到人，只能裹着被子一缩一缩地缩下床，然后去衣柜前找衣服穿。
昨晚上穿的衣服不知道去哪了，想来多半不会在卧室里。
左颜揉了揉脑袋，昨晚上的前半段记忆还很清晰，几乎是在回想起来的第一秒，就让她浑身一抖，差点弄脏身下的被子。
左颜忙不迭地拿出衣服套在身上——身体倒是干净清爽的，也不知道游安理是给她洗了澡，还是她自己洗的，反正不管哪个她都不记得了。
她匆匆穿上衣服，就站起来直奔卧室门口，双腿走起路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好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舒服。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左颜就有点牙痒痒，她进浴室之前探头看了眼客厅，看见阳台那边有动静之后，才放心地进了浴室，开始洗漱。
早上集合的时间比平时上班的时间要稍微晚一点，也就给了左颜更多的缓一缓的余地。
她洗漱完，听见厨房里有响动了，走出浴室进了厨房。
游安理正站在灶台前，左颜没忍住悄悄看了眼沙发，发现那边的沙发套全都被拆了，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沙发。
刚刚游安理在阳台上做什么，已经不用猜了。
左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但是饭都做好了，沙发套也都洗干净晾上了，想来也不会是刚起来没多久。
——总感觉她最近起得越来越早了。
早餐是一碗面。
面条很长很长，配上清汤和青菜叶，以及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算是很简单朴素的一顿早餐了。
但左颜看到这碗面，愣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游安理。
“怎么了？不想吃面吗？”
游安理拿着筷子搅拌碗里的面条，看了她一眼。
左颜连忙摇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把面搅拌了一下，然后夹起一筷子面条轻轻一吹，送进了嘴里。
面条很劲道，一吃就知道是手工的面，汤底看起来清淡，但味道很鲜，还有鸡汤的香味，油星被青菜叶缓和了，吃一口面，喝一口汤，还能咬一口荷包蛋。
左颜埋头闷不吭声地吃着这碗面，一直到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又喝光了汤，才放下碗筷。
“好吃！”
她冲游安理竖起一个大拇指。
——毕竟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吃过长寿面了。
临出门前，左颜收拾了下客厅，准备把垃圾带下楼扔了。
她一边收拾茶几，一边趁游安理不注意，翻了翻茶几的几个抽屉，就是找不到昨晚上的“生日礼物”。
游安理已经换好了鞋，站在玄关门口催她：“再晚要堵车了。”
左颜只能暂时放下那个危险的念头，拿起垃圾袋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这趟出去还要在外面住一晚上，左颜关门前把总电闸给按掉后，又检查了下大门上的监控，最后才锁好门，把钥匙装进了包里。
她跟游安理都只带了一点洗漱用品，和一套睡衣，一套换洗内衣，全部装在一个收纳包里也绰绰有余，不需要大包小包地出行。
但左颜知道，公司里那群人肯定会有提着行李箱的夸张做派，毕竟这是头一次在那么好的地方搞部门团建，地方确定下来之后，群里的人都乐疯了。
而左颜连看他们讨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等这次团建搞完了，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遭这个罪。
集合地点就在公司，左颜一路上都忙着联络刘经理和客车司机，电话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
她忙得焦头烂额，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行程安排表反复确认，又回头看了好几次后车座上那些采购的东西，生怕有什么疏漏。
平时的大忙人游安理，今天早上在她的衬托之下，反而像一个简简单单的司机。
“……你有空嘲笑我，不如帮我一下啊？”
左颜听她这开玩笑的语气就觉得生气，自己都忙成这样了，这女人还在旁边看戏。
游安理看着前面的路，一边打方向盘拐弯，一边随口回答：“这不是你自己的工作吗。”
左颜也没指望她会帮自己做，昨天下午光动动嘴都要收利息，真要是帮自己做，那代价恐怕不是她能给得起的。
游安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道：“不过你想要我帮忙也可以。”
左颜眼睛一亮，转头看着她。
游安理瞥了她一眼，继续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平静地继续道：“但到了度假村，一切要听我安排。”
左颜直觉这里面有坑，但她们又不是两个人去度假，是公司两个部门的人一起团建，游安理再心黑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搞她吧？
想到这里，左颜顿时就放心了，一口答应下来。
——就像过去无数次上当时那样。
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后，左颜先一步提着一堆东西上了楼。
她来得还算早，有时间再核对一下每一笔预算开支——刘经理直接把这钱给她了，都不需要再请示，该花的地方从她这里花出去就行。
越是这样，左颜的压力就越大。
别的东西还好，钱的事情可是最容易扯不清的，所以她但凡是动了这笔钱，都要反复确认有没有算错，免得到时候被问起来，都不知道出了问题。
办公室内陆陆续续来了其他同事，有背着登山包看起来像是要出去爬山的人，也有什么都没带，就穿得厚厚实实两手空空来的人，当然，也有如同左颜预想中那样，提着行李箱来的人。
这个人就是张小美同志。
她打扮得不像是要去泡温泉，而是去夏威夷度假，连行李箱都是小巧可爱的卡通款，她一进来，办公室内就亮了几个度。
左颜也刚上来没多久，正在核对表格，准备核对完之后就给再给客车司机打个电话。
张小美看见她，连忙提着行李箱跑过来。
左颜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见她这副打扮和架势，也是难得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打了个招呼。
“早啊，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
张小美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直接跑到她旁边，先是东张西望了一下，见没人过来，才在左颜耳边小声问：“我刚在停车场看见你了，你跟游总监？”
左颜的心跳一抖，手里的表格差点掉在地上。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地回忆了下刚刚在停车场里的每个细节，确认自己跟游安理只是说完话就分开了，没有做任何亲密行为，才勉强镇定了一点。
早在最开始，左颜就找好了借口，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知道被同事看见是个概率不低的事情，所以一直有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不过好在是张小美，而不是别人。
左颜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凑到张小美旁边小声回答：“游总监是我邻居，早上这不是顺路嘛，我就搭个顺风车。但你可别说出去啊，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张小美恍然大悟，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说的。不过刚刚我还以为你俩认识呢，看起来挺熟的。”
左颜面不改色地说：“不熟，我就是脸皮比较厚，人家只是客气一下，我就直接蹭车了。”
张小美想想也是：“免费的车当然要蹭啊。但是游总监的车我不敢，还是你厉害。”
左颜心里点头同意，那可不，她的车只有我敢坐，她的人也只有我敢……
咳！
左颜立马转移话题：“客车的事儿也要谢谢你，我这两天忙得要吐了都，没你帮忙我肯定做不完的。”
“跟我客气什么，咱都是一……个公司的，对吧？”
张小美说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引得左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次轮到她转移话题了。
“我去帮你统计人数，看看都来齐没有。”
张小美说着，提起行李箱就风风火火溜走了。
左颜对她这不着调的性格早就已习惯，耸耸肩，继续核对手里的表格。
等刘经理精神抖擞地跟在游安理身后，一起走进办公室时，人已经来齐了。
他很有眼色地把话事权交给了身边的女人，但她没说什么长篇大论，只问了句“人到齐没有”，得到左颜的答复后，就点点头，让所有人下楼出发。
相比起别的领导，这一位的做事风格更让人喜欢。当然，如果她在别的方面能不那么严格的话，大家会更喜欢的。
原定的团建时间是这周末，现在改成了周一，加上住一晚，明天回程，就相当于带薪度假了整整两个工作日，这换了谁能不高兴？
一行人下了楼，跟销售部的同事们汇合，一起上了租来的大巴车。
这辆车的载客量刚刚好，两个部门的人加在一起，基本就坐满了。
公司里三个事业部，他们是永远的吊车尾，平时没少被其他部门的人笑话，所以像这种两个部门联合搞的团建以前从来没有过。
销售部也是三个事业部中的一个，但因为他们销售方面很有点本事，开发设计方面则是短板，久而久之就成了公司里专门负责销售的部门，大家也就习惯了称之为“销售部”。
作为常年业绩第一的销售部，会跟他们一起团建还是挺让人纳闷儿的，直到有人在小群里说了个八卦——
原来销售部现在的老大跟刘经理是老同学，两个人大概是关系很好，团建也干脆一起搞了，毕竟只是出去玩，不涉及任何竞争。
左颜对这些八卦都是扫一眼就完事，她其实不感兴趣，但这些事情别人都知道，她也必须听一听才行，否则就成了公司里的“小聋瞎”，以后遇到事都不明白为什么。
大巴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左颜也差不多忙完了一阵，拿着确认好的表格统计准备找个座位坐下。
车里因为多了其他部门的人，都是打散了坐的，严格遵循了“熟人跟熟人坐一块儿”的定律。
而某位才来公司没多久，为人处事又铁面无私的领导同志，自然是没人敢跟她坐一块儿的。
左颜见她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又找了找其他地方，发现还有一个空位，就直接走向游安理，抢在刘经理之前，坐到了她身边。
刚跟老同学聊完天，正想借此机会去找领导套近乎的刘经理：“……”
他见左颜实在看不懂眼色，只能到另一个空位上坐下，面上却看不出任何不痛快。
左颜累得够呛，坐下之后想起游安理早上开车时说的话，立刻拿出手机发短信。
一声震动后，游安理看着窗外的视线才收回来，拿出手机点开了短信。
“你不是说要帮忙？你帮了个寂寞。”
她瞥了眼身边的人，只看到一张装得若无其事的脸，但那脸上的疲惫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游安理敲着屏幕，回了一句。
左颜垂着头，盯着对面的气泡看，直到那灰色的气泡变成了文字。
“还没到度假村，别着急。”
左颜气死了。
什么叫别着急，她这是着急的事儿么？她这是命不久矣的事儿！
左颜现在完全忘记了游安理本来就没有义务帮她。
人就是这么奇怪。
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再苦再累都能咬咬牙坚持下去。
可一旦那个能够依靠的人出现了，就会变得特别娇气，甚至矫情。
左颜觉得游安理不说那句话还好，一说那句话，自己就开始想着“靠游安理”了。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人要是能管住劣根性，那就不是人了。
左颜想着，长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将来感到忧心。
——游安理这女人，真是一粘就上瘾，一上瘾就变废，果然是有毒的食人花。
度假村在一个市外的风景区，本地的周边城市大多都靠旅游业来带动经济，因此各个风景区虽然地方不大，也不是什么3A景区，但特色做得很好，平时就算是淡季，人流量也不会太少。
像温泉度假村就是其中一种特色，除此之外还有更远一点的雪山温泉，滑雪和缆车都是当地的特色，但冷也是真的冷。
南方不同于北方，现在刚到十一月中旬，北方最冷的地方已经下雪了，但这边想要看见真正能摸到的雪，只能去雪山这种地方。
而且山脚下都是看不见积雪的，得往上走。
他们这一趟的经费当然不够去一趟雪山温泉，就在附近的一个普通景区里玩个一天一夜已经是奢侈。
大家对这个安排都没有意见，眼看着要到达目的地了，车里的人全都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晚上泡温泉的事。
还有人查了攻略，开始介绍那些一定要吃的东西，听得所有人都在咽口水。
刘经理见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连忙跟销售部总监老徐商量了下，然后抬高声音，让车里的人安静一下，他要交代住宿的事情。
左颜知道这次销售部除了一半的经费以外，啥事儿也没干，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看见老刘跟人家老大那么熟，就知道自己是被卖人情了。
刘扒皮，你卖人情，让我干活，真有你的啊。
住宿安排是张小美帮忙的，还拿下了一个团购优惠价，联络好之后，左颜这边直接下单订全部的房间，包括销售部的房间也一起订了。
所以刘经理现在直接安排两个部门的人怎么住，省得待会儿下车了再耽误时间。
这次全是订的标间，两人一间，女生这边的房间要比男的少五个，刘经理先安排好了大老爷们儿的房间，待会儿统一分发房卡。
一路上都在闭目休息的游安理这会儿终于睁开了眼。
刘经理站在前面，正说到女生这边的安排：“你们女同志们想怎么住，先决定好，俩俩分配啊，想好了就跟我说。不能改的啊。”
他一向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给女生优待，也是一种圆滑了。
左颜想着，打了个哈欠，准备看一眼张小美在哪里，就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大巴车到达目的地后，房间基本已经分配完了，只剩下两间房。
特意等到最后的张小美走了过来，正想问左颜要不要一起住，就看见她跟刘经理说：“我跟游总监住。”
张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