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守仁将早已写好的手书绑在鸽子脚上,然后放飞了鸽子,这只白色的信鸽,立即扑腾起翅膀在天空转了个圈,辨认了方向高高飞走……
轰隆隆!天色阴沉、春雷炸响,才停息两三天功夫的晴空再次蒙上浓密的乌云,戚继光一身戎装站在帅营中展开作战图,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周边四名副将默不作声,谁都不敢打搅他的思绪。
帅营的布置显然只是临时扎下,营帐顶还有未能封好的缝隙,随着雨势渐起,一串串的水珠从缝隙中滴滴答答的落下,令这安静的营帐了响起一阵别有节奏的动静,良久之际,戚继光长叹一声道:“诸位可有什么想法?这倭寇匪贼抱头鼠窜,转眼间便消失在我等眼皮底下,虽然我们明明知晓他们就在这包围圈中,怎奈近期雨势频发,侦查不力,已经消失了他们的踪迹,若是在这干等下去,可不是办法。”
“戚帅说的是,看似我等各部部署下去,已经围成了一座铁桶,但是驻足不前,错过了时机,怕是倭寇拧成一股绳子,待恢复了战力,从东、南、北三面任何一处强行突围,便再也拦不住,若是这次不能全歼倭寇,到了来年,便又是一股祸害了。”
“最糟糕的是失了这伙人的踪迹,也不知道其余部署怎么样了?若是贸然追击怕是露出破绽,让倭寇钻了空子,可若是不动……”
就在几名副将开始讨论的时候,一名传令兵询声进入,奉上一则消息,戚继光取来一看,不由眼中精光一闪,浑身气势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道:“天助我也!这消息来得好及时,左右听令,各部下命,全军突击,目标台州以东20里外精进寺!”……
江晨这边奉上消息,就被胡守仁吩咐带路,倭寇选择的位置十分巧妙,出其不意之下便能占领整个台州城,从中劫掠一番后,便能从台州另一个方向的水路顺流入海,虽然说此时的明军海师已经初具规模,但是连“四大海盗”都打不过,何况是精通水战的倭寇,当务之急当然是拦截在其必经之路上。
胡守仁火急火燎的安排全军前进,原本担心倭寇动向,好在一场春雨救了急,在雨势连绵之下,视野不好,行路不便,倭寇自认为行踪隐蔽,加上还要一段时间来镇定军心,便也没有急着出手,在发出信鸽的第三日清晨,连夜行军的胡守仁部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位于台州以东十数里地的“断腰坡”。
精进寺往台州城一路因山势而起,皆是下冲之势,唯独断腰坡这个地方很特殊,仿佛是一个下坡的位置被生生拦腰斩断一般,周围的植被以矮小的灌木为主,地势平坦,连一些高大的石头都找不到,若是从高处往下看,就发现这一块地方似乎是从山势中抠出来的一块似的,十分的不合常理。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然是千变万化的,断腰坡这个地方,也成了胡守仁部坚守的阵地之一,另有一处狭窄山道却是楼楠部在守御,从精进寺到台州城总共就这么两个必经之路,“断腰坡”这里适合大部队行进,自然也成了重中之重,楼楠部只留下五百人守御窄道,增派兵力援助胡守仁部。
胡守仁也不含糊,连休息都不给,直接让戚家军在断腰坡上摆开了阵势,他的作战风格又与童子明那种悍不畏死、大开大合的不同,虽然也是以鸳鸯阵为主体,但是分布均匀,以方圆之阵镇守四边,江晨瞧了瞧这整齐鼎盛的军势,便也点点头,有这近两千人的戚家军在,军势已成,那两万倭寇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过去,否则,断不能从这便是荆棘的军阵中迈出一步。
胡守仁在各千总之中不算最英勇的,但却是作战最慎重的,战损率向来是最低,对战机的把握尤为精准,也就是他在这里,才敢冒险硬撼这两万倭寇的锋锐,换了其他人,怕是要直杀*精进寺,打草惊蛇一番后,以扰乱对方作战为主,甚至会将倭寇提前赶到台州城,使得台州城进入高危状态,这时候就十分考验台州卫所的战斗力了,若是被倭寇一冲即垮,再也无能为力。
胡守仁敢守在这里,自然有他赖以成名的本事,眼见拨云见日,一股清澈的阳光洒了下来,众将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胡守仁立召左营孙兴海部来见,下令各斥候队散开监视,洞察军机。
斥候队一组十余人,各自收尾衔接,如同一条长蛇一般扎入了山林之中,这是他们惯用的侦查伎俩,每隔七八百米的目及之处便有一人藏身,或以旗号,或以声号,或以标的物为准,传递信息,层层叠进,几分钟之内,就能把敌人的动向传达到十几里之外,当然如果是更远的距离,就需要使用“狼烟”一类的信号物。
江晨自己虽然是小旗官,却没有队员,没有经过默契训练,这信号传递自然也是做不到的,他也只能独自潜入精进寺之外,这里的倭寇果然已经聚集了极多人,从山腹的林子里看去,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在走动着,或许是天气转晴,让他们久等的战机已至,开始稀稀拉拉的编出几个大队来,开始向着西边前进,而且依旧还是有源源不绝的人补充进队伍中,从江晨的视野看去,犹如三条黑色大龙滚成一股烟尘向着西边进发。
这么大的动静,江晨能够看见,其余的斥候又不是瞎子,早就将消息层层递进放到了胡守仁的面前,胡守仁不慌不忙,眼睛微眯,抬头看了看日照,刚才他已经让军卒就地休息,直接把打湿的军服都晒了起来,一千多人都是在湿衣服下的小帐篷里喝着热粥啃饼干,虽然味道不算好,却能快速恢复体力,补充精神。
“吃饱了,让大家睡上一会儿,听我号令,全军起阵!”胡守仁仍旧不急的道,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得到江晨消息时,他一副上火跳脚的样子,越是到了关键的战点,他反而越是能够从容面对。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斥候队已经回来了两个,敌军首部逼近三里之外,没有必要留那么多人传递消息了,这时候胡守仁才从一拍腰间战斧,亲自走上阵中,军令一下,各部迅速起身,穿衣穿鞋,活动身体,一个小时的休息,令他们精神焕发,这个时间差的把握恰到好处。
敌军在一里地外时,胡守仁部已经全军警戒,前营布三列阵,后靠中营、右营精锐布八十余处鸳鸯阵,犹如钢钉一般扎在了断腰坡上,再后面就是胡守仁领着一些辎重营和斥候队亲自督战,没有留下任何余力的将所有战力全部压上,他知道这就是台州唯一,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再也没有,也不需要下一个准备。
又过了一刻钟,就在戚家军军势凝结,过一分则弱,少一分则未至巅峰时,倭寇军的三个大队来了,犹如还不等他们奇怪,为什么戚家军会在这里设下埋伏,早已军势强劲的戚家军率先发动了攻击,火铳队“砰砰砰”射出火弹,惊得四处人声嘶喊,软弓的威力虽不强,可是近距离吊射,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绵密的弓箭射入人体的如“眼睛”、“咽喉”等脆弱部位时,也具备强大的杀伤力。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倭寇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在一阵阵的慌乱中,先是盔甲武士站了出来,几百名倭寇军的中的精锐盔甲武士直接跳上了断腰坡,随着前营后撤,将猛兽的獠牙终于露了出来,胡守仁此时也是大吼一声踏步上前掩护前营将士,直接硬撼盔甲武士,一道银色的光晕从胡守仁的身上四散开去,戚家军不由精神一振!
若是江晨在这里,必然会收到一条提示信息:【你受到了“无胜之锋”的加持】……
眼看着倭寇军从精进寺出发,江晨不由微微眯眼,他一直没有赶回去,自然知道硬撼倭寇军是一件苦差事,虽然胡守仁对他也不错,可是那里既没有熊大海这个亲如兄弟的人在,也没有童子明这个过命交情的“上官”在,胡守仁能不能撑住,多他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人不少,从现实进入“天书梦境”之后,他更明白了一件事,唯有自身够强,才能在任何危机下生存,他需要变得更强,才能获得足够多的资源,才能在现实世界中生存下去!
这里不是梦境,而是比梦境更加真实的现实,从这处梦境中作为跳板,走向那未知的现实,才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苦守半日后,江晨终于跳下树,他没有朝着战斗正酣的断腰坡而去,反而是朝着精进寺的方向跑了过去,没多久江晨就跑到精进寺外,他一脚踢开紧闭的寺门,只见原本庄严肃穆的庙堂之内,此时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