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说椿回来时,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她心一凉,这是唐泯寞和她的暗号。
灯熄,人尽。
“景太医,不用进去了,王后娘娘只是稍感风寒,现下已经就寝了,多谢你跑一趟。”说椿镇定自若的转身,冲景太医赔笑道。
景太医含笑,望着远处的寂静安详的阁楼,屋瓦披散着柔软的月色,波光粼粼。
抬眼便是满天的繁星,一望无云,明日定是个朗朗晴天。
景太医拱手,他灵敏的嗅觉告诉他,长安殿不是眼前这样安静,必定日后波涛汹涌。
那一股血腥味,他怎么可能闻不到,景太医含笑,“既然无事,那微臣就放心了,娘娘已经睡下,微臣就不便打扰,要是娘娘觉得哪里不舒服,大可来找我,我随时恭候着。”
“那是自然,都说景太医医术高明,为人有谨慎,日后定是要多劳烦劳烦景太医的。”
说椿眸色一沉,带着一丝凉意,喃喃道。
“微臣愿意为娘娘分忧。”
“那景太医就回去,奴婢就不相送了。”
“告辞,姑娘也速速回去。”
说椿目送着景太医离开,在确认他真的离开后,才敢打开长安殿的大门。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的一幕。
唐泯寞抱着春来,靠着墙角半躺着,她的眼睛活生生的睁着,一滴滴血泪往下流,明明生疼,可是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呆滞着,沉默着……
“说椿,磬阮她走了……”唐泯寞缓过来神,充满委屈的望着她,哀婉沙哑的喉咙里缓缓说出噩耗。
“娘娘节哀……”说椿垂眸,下意识想要抱住她,可是她已经麻木了,杵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动,她没有办法面对朋友的死亡。
“娘娘,快些起来,千万不能伤了身子,你还怀着龙子呢。”说椿搀扶起她,自己已经被吓得颤颤巍巍的站不稳。
唐泯寞抬眼,解下披风盖在磬阮身上,她生前那么爱美,那么干净,从来不做什么坏事,怎么遭了报应。
这明明是唐泯寞的报应,她只是替她去死,该死的人是唐泯寞。
说椿看了一眼磬阮的死相,七窍流血,后脖颈有被劈砍的淤青,这种伤口,表面难以察觉,其实骨头已经断裂,就剩皮肉相连……
她蹲下身子,将磬阮瘦弱的身子放平,说椿极力的保持冷静,今日姑姑走了,就发生这等大事,不能声张,不能打草惊蛇。
最好谁都不知道。
“娘娘,我扶你先休息,这里交给我处理,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磬阮死在长安殿。”
“说椿,我没事,我和你一起解决,磬阮想要葬在鸿城,她的故都。”
“她回不去鸿城了,为今之计只能让她屈身葬在这里。”说椿指了指外面的后院的苍喜林。
唐泯寞眸色一冷,眼里荡漾一阵波涛,她瞬间觉得好无力,好没有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她可是后宫之主,圣朝的国母,如同傀儡一样,被囚禁在深宫……
唐泯寞顺着说椿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片血红,在满轮的月色下格外妖异惹眼。
“你说……葬在宫里?”
葬在宫里未尝不可,但是磬阮想要葬在鸿城,她要魂回故都。
说椿坚定的点点头,心里有了些盘算才敢这么做,“娘娘,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人发现,兹事体大需要从长计议。”
“好。”
唐泯寞为了不让其他人牵扯进来,独自和说椿来到后院。
两人找了一块荒草丛生的地方,拿着铁锹,一点点的挖出一个坑,她们眼看着一座平坦的坟墓建成,上面覆盖着杂草。
唐泯寞在她墓前发誓,晚风吹来丝丝寒意,泥土翻新的腥味,让她犯恶心。“磬阮,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出幕后主使,我要为你报仇雪恨。”
说椿跪拜,行了大礼,算是跟磬阮做最后的告别,她在这片土地撒了一捧甜甜的蜜饯,若是她在天有灵,一定不会难过的。
“娘娘,已经处置妥当了,半夜了我们快些休息,等事情平息了,再将磬阮迁出去。”
“嗯。”唐泯寞神色有些恍惚,她将手搭在说椿的胳膊上,一步步走得格外艰辛。
“若是明人有人问起什么,娘娘就说不知道,说磬阮早就和长安殿没有任何瓜葛,当初她烫伤了娘娘,被撵了出去,以后的事娘娘就没有过问了。”说椿低沉着声音道。
“玫萝走时说了一句话,她说唐漫御不配做我的妹妹,她不配,她来路不简单。”唐泯寞缓缓开口,狐疑道。
“所以玫萝是知道了什么对唐漫御不利的事情。”说椿一语道破,她心思一颤,谨慎道。
“玫萝生死未卜,娘娘更要好生照顾自己,皇朝危机重重,不知道明日我们将面对什么危险。”
“暗卫,麒麟纹,王上的人。”唐泯寞冷冷的注视着前方,扯了扯嘴角讥笑道。
“唐漫御的身世定然和王上脱不了关系,不过也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挑拨王上和你的关系。”
说椿淡淡道,心里充满疑惑,到底是谁偏要杀人灭口,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个原因。
“他们到底想要掩饰什么,那就是答案也是让玫萝磬阮送命的因果。”
“是我连累了你们,是我不好,后宫的水太深了,我不能让你们再为我冒险了。”
唐泯寞端坐在榻上,满目愁容,她的眼睛一阵一阵的刺痛,像钉子活生生的钉在她的眼里。
“娘娘眼睛又伤了,让奴婢为你敷敷热枕,过了今晚就能消肿,明日不能被人发现了。”
说椿宽慰道,拿起温水打湿锦步,上面涂上繁枝留下的草药,治愈血泪极为管用。
“娘娘说什么胡话,竟然我们跟了娘娘,享了不少的福气,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谁稀罕这送命的福气?”唐泯寞自嘲一笑,她心发冷,冷得难受。
明明是夏日,却跟寒冬一般,每吸一口气都是凉的。
“娘娘,姑姑走了,我还在,我还能撑着,磬阮的事情只要娘娘追究,我一定会陪着娘娘查下去,还姐妹们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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