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宫变需要处理的事情远远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
温婉正挺着个大肚子在那里翻阅各方送过来的材料,听到谢渊渟突如其来的告白,有点懵的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闯什么祸了?”
一旁的白藏和元英两个人一个不察“噗”的笑出来,
被谢渊渟斜了一眼,两个人连忙禁声,白藏忙道:“是这样的夫人,这两日不是连着下雨吗?
百姓们都说这雨来的及时,连上天都降雨来欢迎您和公子进宫呢!
坊间百姓可喜欢您和公子了,都说公子早该把傅禹赶下台了,今早属下去华姝的路上百姓们都在争相打听公子什么时候登基呢?
看他们的样子,是迫不及待的要拜见新皇了!”
自家主子如此受百姓欢迎,他这个当下属的也跟着高兴,白藏笑嘻嘻的看着温婉,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温婉挑眉,佯装才知道这消息,“这倒是个好消息,
逼宫容易,就怕百姓不接受,这两日雨下的不小,没有人遭灾吧?”
长时间的干旱过后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洪涝,
几年前的灾难虽然平安度过了,可温婉却一点都不想再回忆一遍。
白藏忙摇头道:“夫人大可放心,这雨下的懂事着呢,不多不少,刚好把旱了一夏的地浇透,
至于洪涝水灾,还没到那个地步。”
白藏话才说完,又被谢渊渟塞了一摞材料,忙的不可开交再腾不出空来与温婉闲话,
后者不着痕迹的蹭到温婉身边,含笑道:“夫人运筹帷幄,辛苦了。”
两天前温婉让他暂缓朝中大臣的任命和安排时他就该想到,温婉从来不会做无缘由的事情的,
天玄百姓本就对傅氏皇族不满已久,这大雨又来的如此及时,
被人有心引导一番,就成了谢渊渟真龙天子的最好写照,
民心所向,日后那些天玄旧臣们想拿纲常伦理来压他,那可就难了。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早就让温婉不必解释的那么透彻,手里还捧着宫变后各方的耗损情况汇总材料,口中气定神闲道:“那些傅氏皇族的旧臣和后宫女眷你打算怎么办?”
陈阁老带着傅禹以身许国,又让叶归尘打开宫门,当时的确避免了一场极大的流血事件,
可后续的麻烦很快也随之而来了,
如果当时谢渊渟和温婉带兵杀进皇宫,举凡持械反抗或者死忠于傅禹的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敌我分明,
可陈阁老这么一来,无论是终于傅氏皇族的老臣还是被迫给傅禹卖命求生的有志之士都混做一团,完全分辨不出来,
就连后宫的女人也还龟缩在宫中,皇帝都改姓了,谢渊渟自然是不可能替傅氏皇族养女人的,
可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温婉一提,谢渊渟就头疼了。
双臂用力,将温婉托起来,谢渊渟鸠占鹊巢坐在了温婉的椅子上,而温婉则坐在了他腿上,
正欲挣扎,就听谢渊渟一脸郁闷道:“先召二叔和聂晓之、林昭元等人进京应付一段时间,
让陆翊和元英配合任公整理出一份可用人员名单,全员进行一次殿试,
管他是旧臣还是新人,能用的咱们继续用,不能用的趁早一撸到底,你说怎么样?”
他说的随意,温婉却听的认真,
谢渊渟看似临时起意的一番话却是要将天玄的惯常来一次大换血,
他胆子够大,不介意任用天玄旧臣,但让陆翊和元英配合任森筛选可用之人,
这可就微妙了,任森考验人品能力,陆翊和元英摸背景,查立场,
这一番查下来,那些能力不足、人品不佳或者对新朝心有不满的人全都会被挡在金銮殿外,
新朝的第一批官员将会干净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可这也恰恰说明,这件事远没有谢渊渟说的那般轻松,
温婉放下手里的材料,正色道:“选人不是问题,有任公和陆翊、元英在,他们选出来的人必定是能力品性绝佳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那些世家大族能心甘情愿的退出权力的中心吗?”
让傅鸿儒倾覆江山都未能彻底消灭的八大世家只是世家中的一块缩影,
事实上,天玄各地大大小小的世家数不胜数,他们渗透在天玄的各个部门,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影响着天玄的格局,
可谢渊渟这选人的受罚定不会考虑家世背景,一旦选出来的人压了世家之人的风头,
那些世家大族是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他们甘不甘心的,有什么所谓呢?”
谢渊渟懒洋洋的抚摸着温婉圆鼓鼓的肚子,漫不经心道:“最近五年,从朝廷走出去的人才全都进了东篱书院,
冯磐的书院在辽东开的如火如荼,那些世家的影响力早就不复当初了,
他们若是安分守己,按规矩送几个人入朝为官,或许还能保住家里的尊荣,
若是还想以世家之身份耀武扬威,那就等着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我不是太祖皇帝,也不是傅鸿儒,不会养虎为患,
今后的天玄,朝廷就是朝廷,再不会有门阀世家来越俎代庖,兴风作浪。”
温婉不无赞同的点头,“以一时之间难换王朝永世之安宁,理应如此。”
天玄建国之初,之所以会出现世家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是因为傅氏先祖的实力还不足以独子撑起一个新的王朝,
他需要别人帮忙,而那些帮傅氏先祖站稳脚跟的心腹便是八大世家之先祖,
而谢渊渟却不需要,他麾下有兵,手里有人,加上温婉和靖北候府的支持,完全可以独立开辟一个新的王朝,
即便在创业之初有些艰难,但总好过给王朝埋下隐患,让后世子孙患得患失,
最终与心腹大臣离心离德。
夫妻俩看似临时起意的聊天以四两拨千斤之态势决定了新朝大臣的成分,
温婉又道:“后宫之人,就交给我来处置吧,元太后和岳贵妃各自赐鸩酒或者白绫,一了百了,
至于傅鸿儒和傅恒的庶妃,愿意回家的就让他们的家人接回家去,
不愿意回家的,让如锦接出去做绣活,教导那些官家女子们琴棋书画,也勉强能应付她们自己的生活开支,你看行吗?”
谢渊渟一副全然信赖的语气道:“你是中宫之主,后宫女人的事情,你自行决定即可。”
谈笑间傅氏皇族的旧臣女眷全都有了归宿,
当谢渊渟和温婉的旨意先后颁布后,反应最大的不是这些被安排的旧臣女眷,
而是那些被任森从辽东、玄中、靖北等地请过来应急的大臣,
他们都是谢渊渟和温婉的心腹,听到这旨意,当即道:“谢将军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重新筛查,还把我们和那些傅氏皇族的旧臣放在一起筛选,
我们知道,将军开辟新朝正是用人之际,但让我们选出来的人顶替我们自己的位置,
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要不说谢渊渟自信起来能气死个人,大军距离京都还有三百余里,他就已经从玄中、辽东、靖北抽调了一部分官员,让他们进京应急,
这应该算是未雨绸缪到极致了,谢渊渟安排的如此周全,让傅氏皇族的旧臣们无言以对,
万万没想到出问题的却正是这些他调过来的官员,
一定谢渊渟重新选拔人才的方式,一下子炸锅了。
温婉给了后宫的女眷三天的时间思考去处,这日正准备去验收结果,一出御书房的大门就听到这喧闹的声音,
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故意发出些声音来,
“夫人来了,是夫人!”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给温婉见礼,“参见夫人!”
谢渊渟和温婉鹣鲽情深,他们这些老部下最是清楚,知道谢渊渟一旦登基,温婉必定是中宫之主,别说以前就没人敢对温婉不敬,现在就更没有了。
温婉被元英和银烛一人一边搀着,笑盈盈道:“各位大人免礼,
老远就听到声音了,大家聊什么呢,如此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私底下发牢骚和当着温婉的面说出来可不一样,
何况告诉温婉跟告诉谢渊渟也没差了,最终一群人有志一同的将视线放在了温贤身上,
后者无奈,只能一本正经道:“任公方才带来谢将军的旨意,说是要重新筛查所有官员,
重新进行任免安排,傅氏皇族的旧臣和辽东、靖北等地的官员无一例外,
这件事阿婉你可知晓?”
“知道啊!”
温婉点头,“这是我与将军商议后一同做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话既然说开来,温贤也不扭捏,坦言道:“辽东、靖北、玄中各地的官员都是你和谢将军的老部下,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矜矜业业,功劳苦劳具在,
本以为将军开辟新朝,他们可以顺势建功立业,
没想到还要和傅氏皇族的旧臣,曾经的敌人们抢夺机会,大家都有点无法接受,
是吧,诸位大人?”
温贤不傻,这些人将他推出来,就是看中了他是温婉的长辈,觉得有他在,温婉不好说重话,
可正是因为他是温婉的长辈,所以才要保护温婉,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真的替他们说话的道理,
之所以站出来,不过是给温婉一个解决这件事的机会而已,
又怎么会真的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直当那只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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