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秉华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耳尖悄悄红透了。…只怪当时缺心眼儿,一心只扑在药剂效果上,把真正的美景反而给撂在了一边。
沈浪光是用脚趾头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看不见,到底是不好受,就是装上义眼也没用。…能给我直接换一副好眼睛么?”
张秉华皱眉:“现在的技术还不能换真眼球,况且…谁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捐出来呢。”
眼球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神经和血管要想一条一条接上,那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目前的技术水平还达不到。
沈浪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寄予希望。她可以给别人做换眼球手术,却不能给自己做。…医不自医,传出去都要笑死人了。
“现在可以进行眼球摘除么?”她缓缓伸出两只手,“如果可以的话,就带我去罢。”
张秉华微微颔首,将她抱了起来。经过种种非人折磨后,她轻的不像话,瘦得皮包骨一般。皓腕上骨骼突出,被雪白晶莹的皮覆盖着,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
“真要摘除眼球?”
她嗯了一声。
一个简单的眼球摘除手术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张秉华还是能做到的。
他本来想给她偷偷麻醉的,可是因为这场手术来得突然,他并没有准备足够的利多卡因,只能简单进行表面麻醉,球后和结膜的疼痛根本麻醉不了。
沈浪当然知道他的小动作,眼睛明明痛得要命,可心尖儿上却有一股暖意缓缓淌了出来,使她的胸膛都感到温暖熨帖。
开睑器、角膜剪、虹膜剪…这些东西一窝蜂往眼珠子上招呼的感觉一点也不美妙,眼球正在被活生生往外拉,疼得她命都要没了。张秉华的动作看起来不像纯正的新人,但也半斤八两他有心要减轻沈浪的痛苦,可不成熟的技术似乎还是害得她很痛。
他瞥了眼一旁各式各样的手术器材,头一回对这种技术活感到头疼。
沈浪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深深吐出一口气,把钻心的疼痛强行压了下去,定神引导道:“听我的…看到弯血管钳了吗?拿起来…把球后的视神经夹两分钟…”
“然后…然后…”眼睛被撕裂的疼一阵阵蔓延,使得她的心脏一阵阵抽搐痉挛,险些说不出话来,“…找内直肌肌腱残端,往上拉眼球…!”
“…”张秉华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更稳,又拿起视神经剪,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探索着
将她的视神经剪断。
一颗满是淤血的眼球被取出,随着牵连组织从眼球上相继被剪落,他迅速拿起一旁的湿热纱布填充眼眶止血…
沈浪考虑到他可能不会缝合,贴心地对他说:“找个视频照着缝罢,缝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有心理压力。”
然后张秉华就小心翼翼地开启了他的缝合过程期间沈浪时不时指点着,倒也没出什么大差错。
填充纱条支撑后,又包扎了绷带。
至此,一个手术算是完成。
虽然做得算不上好,但是对于张秉华这种其他领域的天才来讲,已经是很不错的水平了。
沈浪一声不吭地吞了一把止痛片,待缓了一阵后,才笑道:“…麻烦你了。”
她的眼睛被绷带包裹着,只露出下半张脸,唇瓣淡淡的粉,鼻尖挺翘,鼻梁秀直,下巴是玉质的冷白色调,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先前的痛苦神态,恢复得很快。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神经已经彻底麻木了激烈的抽搐过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你很棒,做这个手术我光看着就疼。”
“过奖了,”她笑意悠然,“我若不疼上几次,是不会对某些人恨之入骨的。”
张秉华从没听她说过关于自己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他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她手里给她暖手,一杯给自己,就坐在她对面笑着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做一个树洞。”
沈浪循着声音面向他,唇瓣弯起一抹微冷的弧度,轻声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张秉华眉心微微一跳,倏然眯起眼:“我记得那个少年说过…你会把一切真相告诉我。”
“你以为呢,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运行是极不合理的,处处违反宇宙规则。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
沈浪淡粉娇软的唇瓣微微翘起,语音婉转轻快,“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可惜…我不能说太多,会泄露天机…”
张秉华喉结上下略微滚动,眼神深了稍许,“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的猜测有几分真假。”
她笑着抱杯,意味不明道:“你要是觉得真,那它当然就是真的。”
说着,手指从睡衣兜儿里摸索出一张纸递给他,“我写不了字,就只能用点和小横杠表示了。”
张秉华怔怔接过,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这页纸,眯了眯眼,垂眸间果然看见上面的几行痕迹
摩斯密码。
电花火石之间,他脑海中思绪炸开,但是迫于某种因素将满腔震惊通通咽下,慎而又慎地将纸张仔细折叠好,放进衬衫的兜里。
抬眸,对上沈浪滢滢耀目的笑容。
他敛去眼底的若有所思,薄唇微微动了动,“…我知道了。”
沈浪却若无其事笑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张秉华现在对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闻言颔首道:“当然。”
他的确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女孩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浪也没让他失望,柔媚的嗓音开始轻轻叙说着原主从前的故事,从她狠心的父母,说到她虚伪的继妹。
他越听越觉得小姑娘可怜。
但是每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就忍不住得恍惚。
她的语气平静而轻婉,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人生。他也不禁产生了一股错觉:她或许本与这个世界无关,不然如何能以旁观者的态度冷静地再回想一遍呢?
…最后,他忍不住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