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嫉妒之心,属实寻常,不过分倒也无妨。”
讷敏做皇后,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只要不做错事,便不严苛待人,甚至很多时候对庶妃们还很优待。
容歆看不出讷敏神情上有任何变化,却还是出口关心的问:“您心中可有些其他想法?”
讷敏不解地抬头看她,随意恍然大悟,手摸向腹部,怅然道:“我自是也想要个皇儿的,可自己未曾怀上,眼红旁人作甚?”
容歆垂眸遮住眼神,她却是宁愿讷敏不要生的。
只是……既然是讷敏想要的,她都不会去阻拦,哪怕最后,她可能是痛苦的。
遂容歆又重新扯开笑容,道:“早晚都会有的,您也无需急。”
讷敏点头,笑道:“承祜也想要个弟弟。”
容歆笑容一顿,随即转移话题问道:“马佳小主这才刚生下三皇女没多久,就又怀了身孕,身体上可承受的住?”
“太医请脉,确实气血虚亏较重。”
容歆缓缓点头,“若是如此,许是要注意着多进补一些。”
“我已经教人吩咐太医了,她有身子,但凡能补的,不必吝啬。”讷敏说得极大方,“毕竟是为皇上生儿育女,如今这宫中论有功,谁也不及她。”
常人道:多子多福。
可对女子来说,生产犹如过鬼门关。
古代可能没有生育损耗这一类的说法,当权的男人们也根本不会在意,毕竟历来便是,女子无所出,才是罪过。
容歆心中嘲讽,却也知烦恼皆源于想太多,便甩掉那些思绪,又问道:“明日可要我去储秀宫看一看马佳小主?”
“你若是无事,便走一趟吧,左右也相熟了。”
容歆应了。
第二日,众妃来请安时,讷敏又当众表明,已经免了马佳氏的请安,又道:“你们与她要好的,若是闲了,大可去她那儿坐坐,省得她那个闲不住的性子,再憋闷坏了。”
郭络罗氏这些日子十分受皇上宠爱,年纪轻难免有些张扬,遂还不待别人说什么,便故意醋道:“臣妾瞧着皇后娘娘对马佳姐姐如此好,心里可是羡慕的很。”
呐喇氏瞥了她一眼,唱反调似的道:“皇后娘娘待咱们一向一视同仁,我却是不羡慕的,只心存感激。”
她这话说得,就像郭络罗氏是不满皇后娘娘偏心旁人,顿时便有些急了,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
讷敏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不说旁的,单马佳氏生育有功这一个,本宫都要偏着她几分,本宫是不否认的。”
“皇后娘娘自来是光明磊落的。”呐喇氏笑着奉承,随即又用玩笑的口吻道,
“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马佳氏那张嘴,臣妾与她在一处,三句便会辩起来,臣妾可不去她那儿,再气得她动了胎气可就糟了。”
讷敏也就是一说,她这些年看下来,也没见马佳氏跟谁特别要好过……张氏那个老实性子,应是算一个。
至于马佳氏和呐喇氏那些口角,皇上都有所耳闻,可俩人乐此不疲又没大动干戈,就随她们去了。
不过说到偏心,讷敏又意有所指道:“我先前还与皇上商量,待明年选秀过后,又要有新人进来,你们中有些侍奉皇上多年的老人,也可稍稍调整一下宫殿。”
她这话音一落,不少庶妃瞬时便眼睛一亮。
钮祜禄氏和佟佳氏那种特例不算,其余各宫皆无主位,若是照皇后娘娘所言,有些人本就住在偏殿,还能如何调?
想必是要升位份的。
一时间众人皆欢喜,奉承皇后娘娘的话如同不要钱似的说出来,偏她们多数人还都有些文采,花样百出,容歆站在讷敏旁边,也是叹为观止。
不过升位分这事儿,又不是分饼,考量众多;更何况,容歆瞧着,康熙此时忧心三蕃之事,也并不很愿意在后宫诸事上分心。
所以高兴也不必高兴太早,显然还有的等呢。
众妃嫔请安过后,容歆帮着讷敏处理了一些宫务,然后便趁着日头还未烈起来,去储秀宫看马佳氏。
马佳氏不知从何人那里听得了皇后娘娘所说的事,一见她便兴冲冲地问:“容女官,皇后娘娘说我‘生育有功’,要偏着我?”
“娘娘确实说了,不过您也不必心中所想皆表露无遗吧?”马佳氏就差没直接问换宫殿的事有没有她了,容歆心下好笑,便调侃道,“那您若是知道了呐喇小主的话,该当如何?”
“我怎地不知道?”马佳氏当着容歆的面便哼了一声,“这么些年,倒是今日说了句教我认同的话,我也不想与她在一处,不来才好。”
“可我从前不知从何处听说,这习惯了有人整日吵闹,若是耳边清净了恐还会若有所失呢。”
马佳氏当即便道:“我巴不得清净呢。”
容歆也不知道,这后宫中十多个庶妃,怎么马佳氏偏偏就和呐喇氏不对付,每每见到都要主动找茬。
不过,也轮不到她操心,便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马佳氏还算红润的脸色,问道:“小主昨日睡得可还好?胃口好吗?”
“好。”马佳氏不以为意道,“一回生两回熟,我知道皇后娘娘担心,容女官替我回去对皇后娘娘说,我吃得好睡得好,并无不适。”
容歆扫到旁边桌子上的水果,这都是讷敏特意嘱咐多分给马佳氏的,再加上马佳氏的气色,想必现下怀的确实不艰难。
如此,容歆便笑道:“那您也仔细些,三皇女那里,皇后娘娘晨间还着人问过,各处皆好。”
“有皇后娘娘在,我自然是没有任何顾虑的。”
容歆并未说四皇子赛音察浑的事,他自出生来便体弱,马佳氏心知肚明,也没必要此时说出来让马佳氏烦心。
她又稍坐了一会儿,便不再打扰马佳氏,回到坤宁宫中。
而随后的日子,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讷敏“调换宫殿”这个胡萝卜吊的太有吸引力,后宫中空前的和谐,连后妃之间偶尔的口角都少了许多。
当然,容歆私下里想,康熙无心后宫是一方面,估计跟马佳氏这个四处点火的炮仗在储秀宫中养胎也有关。
也不知诸如呐喇氏之余的妃嫔们,有没有寂寞……
中秋节前,内务府进上一批黄多油满的螃蟹,坤宁宫分的多一些,讷敏并不太喜欢此物,便只给容歆留了几只,其余皆分给了妃嫔们。
谁曾想,晚膳刚过,便听人来禀报,说是兆佳氏有些落红。
这不在月事期间,突然落红可不是小事,讷敏立刻叫人去请太医,而容歆也不用她吩咐便起身赶往翊坤宫。
太医院一直有留守的太医,遂前来还算迅速,诊脉过后,便对容歆说:“兆佳庶妃之所以落红,便是因为食了寒凉之物,动了胎气。”
不过他随即又道:“万幸寒凉入体不重,吃几味药温养些日子,便会恢复。”
“可会影响皇嗣?”
太医谨慎答道:“目前看来,应是无大碍的。”
不伤及皇嗣,那今日之事便好处理,容歆安心了些许,这才想致兆佳氏落红的缘由,问道:“今日各宫小主皆分了螃蟹,翊坤宫的两位小主也一人得了半只,可与此有关?”
太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片刻后,道:“若是再无旁物,想必便是如此了。”
这时,兆佳氏的贴身宫女担忧道:“郭络罗小主不爱吃螃蟹,便将她那半只也送给了我们小主,所以我们小主晚间用了一整只螃蟹。”
其实一只螃蟹也没多大,常人吃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坏就坏在兆佳氏正在孕早期,所以才动了胎气。
索性吃的不多,若是再多个一两只,恐怕这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而旁边的郭络罗氏估计也是不想担责任,立即便紧张地解释道:“我幼时吃螃蟹便会有些不适,所以不爱吃,又不忍浪费,这才送给兆佳姐姐的,并非有意如此,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宫中妃嫔有月事都要扯牌子,所以月事时间是有专门记录的。
兆佳氏的月事还要过几日,得知怀孕她自己都一脸惊讶,容歆也不相信郭络罗氏会提前就猜到兆佳氏怀孕并且祸害于她。
更何况以坤宁宫现下对后宫的掌控,这些庶妃纵使真的有恶意,也不敢做什么。
容歆心中九分相信兆佳氏动胎气是意外,可她却不能擅自代皇后对此事发声,于是便温和道:“郭络罗小主且宽心,待皇后娘娘查清内情,若当真不是有意,自不会随意冤枉了您。”
讷敏的公正当然不是完全的公正,但她多年来在宫中的处事风格如何,宫中上下皆知,所以郭络罗氏听容歆一说,面上便放松了许多。
太医为兆佳氏开了保胎的方子,已经有宫女去熬,容歆又叫兆佳氏的贴身宫女仔细听太医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才和太医一同离开翊坤宫。
他们才出了翊坤宫,太医便向容歆拱手欲告退。
“您且慢。”容歆叫住他,道,“劳烦太医再与我往坤宁宫去一趟。”
太医仔细问道:“可是皇后娘娘凤体不适?”
“并无不适,只是娘娘近些日子易疲累,想请太医看看,是否需要进补。”她语气寻常,仿佛真的只是寻常事而已。
然而容歆时刻关注着讷敏,近几日一直有些猜测,正巧今日出了兆佳氏这事儿,便请太医顺便给皇后也请个脉。
她想差了最好,若是果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