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了肖柒的身份,大家明白她的确不适合在静安再呆下去了,与此同时,同为女子的乔音便显得格外危险。
好在她不晓得使了什么手段,混过了静安入学考试前的检查,所以只需要接下来的几年别被人家发现她的身份便好。
为此,肖柒千叮咛万嘱咐叫姚景谦与陈轩二人千万帮她隐藏好身份。
姚景谦信誓旦旦的承诺决不让乔音被人发现,若是发现了他也会连夜带乔音逃出去,定然不让她落入朝廷之手。
肖柒撇撇嘴,调侃道:“别整的跟拖人家私奔一样,还有,就你那小身板,射个箭都不如我厉害,拿啥保护我们家阿音呢?”
姚景谦气的指着肖柒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轩看天色渐晚,想着自己的墨要用完了,宣纸也不多,正巧乔音还在睡着,便跟二人说好在这里等他片刻,他去采买些东西。
待陈轩走远后,姚景谦望了眼乔音所在的屋子,转过头来提议,不妨出去走走。
瞅他这一本正经的神色,肖柒心下了然,他怕是有事要讲,便欣然同意。
然后,二人来到了宜兴楼的后院儿。
如果说晟京的醉红楼是靠菜式齐全才跻身大晟最著名的酒楼行列的,那宜兴楼靠的可能就是它数百年积攒的文化底蕴。
据说云夏建国初这酒楼便存在了,当时只在江南地区小有名气,规模不大,建筑也没有如今这样富丽堂皇,可却因为它的位置,竟引来了许许多多游历江南的文人墨客驻足。
宜兴楼位于定州城中兴地带,背靠流波湖,面朝扶尘寺。无论是面积广阔,湖水清澈的流波湖,还是定州城内最具特色的地标建筑寺塔,站在宜兴楼二楼以上,皆能一览无遗。
故此,许多诗人学者喜欢在此登高远望,说不准一杯酒下肚,便能引出一首好诗。
再加上不晓得那个会做生意的祖先,在宜兴楼后面修建了一条长廊,廊上雕画了许多山精海怪,廊中每隔几步还转设了题诗壁,是以许多名家的诗词文章,都留在了画壁上。
从此后,宜兴楼除了吃饭喝酒,又多了个作用,便是看风景。
肖柒与姚景谦走在长廊里,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肖柒饶有兴致的看着题诗壁上的文章,而姚景谦却依旧一脸严肃,仿若在措辞。
“阿柒,有件事,我想向你求助。”
“何事?”
姚景谦沉吟片刻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其实知道的,之前你与阿音每天散学后偷偷溜出去,想来便是去做那事的。”
肖柒默了半晌,点点头,“不错,我早知道,阿音她喜欢你。”
顿了顿,肖柒转过头,也端正了眉目,她说:“我知道你可能喜欢上了南园戏班的江念初,可我观你素日对待阿音的态度,也不像是浑不在意的形容,想来,你与她应是有些情分的。
所以,我才为她出了主意,鼓励她将心事告诉你,可能是我有些冒失,毕竟情之一事,我也不甚明白。
我原本以为,即便你拒绝她,也在意料之中,阿音应当不会太沮丧,可能瞬间便想开了不去强求。
可是景谦兄,那日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她为何被打击成了那个德行,你们这些时日以来,想来,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姚景谦陷入了沉默,肖柒也不催他,就在那里等着,直到他又一声轻叹,缓缓开口。
“那日,我惊讶她竟然学会了唱戏,因为这不符合她从小到大的性子,我怀疑了许久,直到那出戏落幕后她冲我招手我才确定,那居然真的是她。
可阿柒,当时朝我招手的,不只是她,还有我倾慕的,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肖柒的心咯噔一下,这微微揪心的感觉,仿若那日的乔音,看见自己不惜为其自降身段去学唱戏的那个少年毫不犹豫的奔向了另一个人时的感觉。
想来,她应该比自己更揪心吧,肖柒内心轻叹。
“她二人同时向我招手,唤我过去,我想着,左右一会儿是要同阿音一块儿回书院的,若是她有话,可以路上聊,而我与念初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自然该珍惜一些,便未曾理会她在身后一声一声的呼唤。”似是极为懊恼,姚景谦皱了皱眉。
“谁想到,她坐在台下哭了几个时辰,直到看客散尽,我与念初告别之后出来,她还在哭。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第一次看到阿音这个假小子,居然也会哭得那样惨,哭花了一脸妆容,还哭哑了嗓子。”姚景谦有些颓丧得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语气中有些许心疼。
“我问她发生什么了,她却不理我,直到我强行将她的头抬起来,叫她正视着我,我又问了一遍,谁欺负你了。
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只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心想给她出气,结果她看着我的眼睛,抽抽嗒嗒的说,她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她。”
“阿柒,我其实从未想过,阿音她会喜欢我。”姚景谦看向肖柒,眼眸里一片茫然。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她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最贴心的知己,她是这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
我本以为,我们是高山流水般遇见的知音,会相伴从年少走到功成名就,实现各自的抱负,从碧云街走到静安书院,甚至能一同走进朝堂。
阿音她心怀天下,有济世的才能,我从未当她是一名女子,因为她是我最为珍惜的战友。”
“所以呢?你拒绝了她?”
姚景谦摇了摇头,“她未曾要求我什么,所以没有拒绝。”
“她只是问,为何她同念初学了唱戏后,我还是不喜欢她,她问自己究竟差到了哪里,我却不晓得如何去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既不晓得为何喜欢念初,也不晓得阿音为何喜欢我。
之后的几天,我还心存幻想,觉得阿音可能是一时将我们之间的友情错当成了爱情,觉得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们还能谈笑如故,和好如初,可是自那日之后,阿音再未同我说过一句话,也再未跟我一块儿走过,若不是有陈轩兄,恐怕她见都不愿见我一面。”
姚景谦语气有些嘲讽,“直到那时我才晓得,我与阿音,回不去了。”
肖柒的心沉甸甸的,她不晓得如何安慰姚景谦,也不晓得如何开导乔音。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拍拍姚景谦的肩膀。
“别想了,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般不可逆转,可能过一段时间阿音便会想通,你也不用过于自责。”
“可我终归是辜负她一腔深情。”姚景谦轻轻道,语调里满是悲伤。
“阿柒,我不想伤害她,只是,我确然已经喜欢上了念初,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不求阿音原谅我,只要她不那么伤心便好。”
言辞恳切,肖柒从来没见过姚景谦这样认真的神情。
她思索半晌,答道:“我也不太晓得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或许应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只是我已然不在书院,也不能时时陪着她。不过,你可以问陈轩兄,叫他多与阿音聊些别的事情,多出来逛逛,或许能开怀些。”
肖柒苦笑,“但是,心病还需心要医,她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闻言,他轻轻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转头望向流波湖。
湖面上残存最后一点点的落日余晖,不时的落上几只鸟,泛起一阵阵涟漪,涟漪荡开了那散落的斜阳,却荡不开少年人眉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