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力的副官扛着一个箱子回来,在众人面前打开,里面装了一箱工具,从榔头到螺丝刀到小钉子一定俱全。
紧接着,又有几名士兵搬来六个箱子,依次放到六人面前。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盯着那几个木箱子和一箱工具。
费恩豪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你们的礼物就在你们每人面前的这个箱子里,打开吧。”
于是六名连长一起打开了自己面前的箱子。“哇。”有人发出了惊呼声。
每个人的箱子里装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是一把德国MP-18I伯格曼□□,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枪机式□□,也是世界上第一支使用前冲击发方式的□□——但是,没有人认出了这把著名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因为在他们面前所展示的只不过是一堆零件罢了。
人们丈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费恩豪森,但是费恩豪森却是一脸理所当然:“这就是你们的礼物,伯格曼□□。”
李一旺从一堆零件里拿起一枚螺丝,语气可笑极了:“枪?这是什么王八蛋用的枪?”
叶荣秋是一个明白费恩豪森意思的人——这些天来他一直在不停地拆解拼装各种枪支,以至于当他还没有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猜测箱子里会不会是需要他们拼装的枪支零件,结果竟然让他猜中了。
叶荣秋简直喜出望外了,当其他人还对着一箱零件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动手拼装了。
顾修戈一拍大腿,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他妈的,老子就知道。”他挺直腰板,扬眉吐气地捋捋头发,对叶荣秋信心满满:“看着吧,咱赢定了。”
虽然叶荣秋拼装枪支已经拼的熟能生巧了,但是这一箱零件还是令他非常头疼。最首要的一点,他拆装过□□和机枪,但是并没有拆装过□□,这支型号的□□他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在顾修戈给他的那本轻武器图鉴上也并没有看到过;再其次,费恩豪森把枪支拆卸到了最小的部分,箱子里光螺丝和螺帽就有几十个,大小型号还不一样,让人一眼望过去见而生怯。
叶荣秋闭上眼睛,深吸气,使自己静下心来。
这时候其他的士兵也开始动手了。他们拿起一个零件看看,又丢回去,再拿起一个看看,显得无从入手。
叶荣秋平定心绪后,将除了螺丝螺帽外的较大些的零件全部从箱子里掏了出来。他数了一数,一共37个零件,其实并不算多,至少比那把捷克式轻机枪来的少多了。然后他把零件一个个拿起来研究,并不直接动手拼装,而是分门别类地将零件摆放开。
其实无论是什么枪械,原理结构都是相似的,只要能弄明白枪支工作的原理,那么对待任何国家生产的任何型号的枪械都能够触类旁通。
叶荣秋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将三十七个零件分成了五大类——枪机组件、枪身组件、弹匣组件、枪托组件以及枪管组件。
另外的五名士兵也在动手,其中一个动作快的家伙已经快拼出一把枪的模样来了——但是他只是把枪支外部的构件摆在一起,其他所有的零件都没能往上安,他的手一松枪型也就散了,因为缺乏了构件他根本不能把枪拼起来。只有一个侦伺营派出的连长看来似乎对于这支□□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该如何分解拼装枪支,拨弄了没一会儿,还真把枪机部分给拼装完成了,又开始拼装其他部分。
在叶荣秋旁边的李一旺一开始抓耳挠腮的,后来他看见叶荣秋分类分的煞有介事,他就偷瞄着叶荣秋,也按照他的分类方法开始分。然而他刚摆了没几个,突然一双马丁靴出现在他面前,他抬起头一看,费恩豪森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于是他不敢再去偷看叶荣秋,硬着头皮把看着像枪管上的组件拼了起来。
叶荣秋把零件完成了分门别类,接下来动作就快了。他先把弹匣组件拼装了起来,就是找配套的螺丝的时候慢了一点,花了五分多钟就拼好了;紧接着,他又开始拼装枪托组件,这部分很好拼装,他只用了两三分钟就拼完了;然后,他依次拼装枪机、枪管、枪身。
拼装枪管的时候叶荣秋多费了几分钟的功夫,因为这支枪管非常脏,看起来是使用了很久但从未清洗过的,他在拼装之前先用布把枪管里里外外的油污灰尘都擦干净了,然后才动手将零件拼起来。
虽然叶荣秋是最后一个动手拼装的,但是他却是第一个拼装完的。拼完□□以后,叶荣秋在没有装子弹的情况下试验了一下枪械的功能,这是自动枪机式的冲锋□□,只能连发发射,叶荣秋不了解这一点,险些以为自己弄错了,还想把枪拆开来检查一遍,但是费恩豪森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让他心定了不少。
得到费恩豪森的眼神后,叶荣秋志得意满地笑了。他有模有样地端起枪,做了一套射击的动作,虽然动作并不到位。然后他把枪放下,微笑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还在拼抢的其他人。
几分钟以后,侦伺营的那名连长也拼装完成,测试后发现功能没有问题,于是将枪放下。
又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两个人拼完了,李一旺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他们甚至没有去测试拼完后枪支的功能——还有几个零件他们没有拼进去,不用试也知道枪支肯定不能使用。
再过十几分钟,剩下的两名连长弃权了。
费恩豪森按照拼装完成的反顺序走上前将每一个人拼成的部分拿起来检查,检查完后又放下,但都没有任何表示。他最后一个走到叶荣秋面前,拿起他拼装完的□□仔细检查过后,突然开口问道:“我看见你擦了枪支的零件。”
叶荣秋答道:“是的,长官。”
费恩豪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叶荣秋答道:“清洁能延□□支使用的寿命,降低武器走火、卡弹、炸膛等可能性。”
费恩豪森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用德语说了一句非常好,又用中文再说了一遍。
范师长走到费恩豪森身边,迟疑地问他:“豪森先生,你选好了吗?”
费恩豪森微笑着看着叶荣秋:“士兵,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副官吗?”
叶荣秋的脸上一点一点绽出了笑容。他站得很直,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黑狗。黑狗从来没有见过叶荣秋这样笑,有自信的、志得意满的笑容,整个人充满了精气神,让人眼前一亮。叶荣秋对费恩豪森敬了个礼:“是的,长官,我愿意。”
这时候,站在叶荣秋身边的李一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报告!”
范力问他:“李连长,你有什么事?”
李一旺暗暗捏着拳头,面无表情地说:“我想知道为什么。”
费恩豪森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你们的教官,不会教你们军姿、射击。甚至行军打仗也未必有你们的长官好,而我留在中国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他指了指李一旺手里那把没有拼完的枪。
李一旺咬紧了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有点凸显:“那为什么还要我们进行刚才的比试。”
费恩豪森说:“这是你们范师座的意思。”
范力连忙打起了圆场:“哎呀,什么比试,是视察,让豪森顾问看看我们军队的水平。至于选副官嘛,是顾问选的。”他安慰性地拍了拍李一旺的肩膀:“不一定是最强的,但是最重要的是顾问觉得合适。”
李一旺不说话了。
范力忙道:“选定了就好,选定了就好,散了散了,该训练的都去训练吧。”
士兵们都没想到费恩豪森最后竟然整了这么一出,结果大出风头的竟然是平日里任何待遇都排在最末的顾修戈带的团,其余五个落选的垂头丧气地走了,围观的士兵们也都渐渐散了。
田强在校场边对着叶荣秋大声嚷嚷:“小叶,好样的!”
叶荣秋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看见田强在对他数大拇指,皮胡和其他几个小兵卒子们兴奋地对他挥着手。而黑狗站在一边,眼神温柔地对他笑。叶荣秋看着他这笑容,只觉得心里一荡,连忙收回视线,告诉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
顾修戈跑过去,把这些不肯走的家伙们领走去训练了。范力也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而叶荣秋现在成了费恩豪森的手下,不用再去跟着顾修戈他们训练,他便被费恩豪森带走了。
费恩豪森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叶荣秋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被自己搞的一团糟的军姿演练。
费恩豪森又说:“他们也不是合格的军人,比你更不合格。在中国,合格的军人很少,我待过好几支队伍,从普通的士兵到他们的长官,连长、营长、团长,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家伙擦洗他们的枪支,你是第一个我看到的主动擦洗枪支的军人。”
叶荣秋有些惊讶。其实队伍里擦枪的人并不是没有,譬如他经常看见郭武把他那支根本没有子弹的二十响擦得油黑蹭亮,但是他们都只是擦枪的外部而已,没有人把枪支拆卸后认真清洗。其实他原本也不知道枪支内部也是需要清洁的,还是在顾修戈给他的书上看到的。他相信其他人也一样,他们根本不懂。
费恩豪森转过身,指了指他刚刚拼装完后捧着的伯格曼□□:“你以前见过这种枪械吗?”
叶荣秋摇头:“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见。我只当了一个月的兵,没有见过多少枪械。”
费恩豪森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拼装?”
叶荣秋说:“如果能弄懂枪支的结构,其实每种枪不会差很多。”
费恩豪森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把每一个零件分门别类,有条不紊的拼装,虽然慢了点,但是没有出错。在中国兵里,我很少见到有你这样素质的军人,我简直不相信你只当了一个月的兵。你对枪支很感兴趣吗?”
叶荣秋苦笑着没有回答。其实他不过是被赶鸭子上架而已。但是真正开始做了之后,他已经没有多少抵触心理了。顾修戈有些话是的确说进他心里的。
一个下午,费恩豪森都在和他聊天。这个德国佬对他很有兴趣,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与枪支有关的内容。他的确是一个枪械专家,他让这几个中国兵拼装的伯格曼□□他也曾参与设计。叶荣秋原本觉得他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连讲两个小时连口气都不喘。其实是因为费恩豪森实在太寂寞了,在中国这些他待过的军队里,没有多少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叶荣秋可以。
这段时间叶荣秋自己研究枪械正好积攒了不少问题,苦于书上找不到答案,趁着这个机会便追着费恩豪森一股脑地问了出来,短短一个下午的时候就大有裨益。
直到天黑的时候叶荣秋才终于回了仓库。
忙了一天,叶荣秋十分累了,一进屋,书也不碰,便直直扑到黑狗已经铺好的床铺上。黑狗在他身边坐下:“累了?我帮你捏捏?”
叶荣秋翻了个身,委屈兮兮地把裤脚卷起来给黑狗看腿上的乌青:“早上被李一旺那龟儿子摔的。他故意的!”
黑狗把手搓热,用热乎乎的掌心轻轻推摁他腿上的乌青。
过了一会儿,黑狗又问叶荣秋:“还有哪里?”
叶荣秋嘴巴撅的很高:“我身上都是伤!”
黑狗笑着拍拍他:“衣服脱了我看看。”
叶荣秋把他的上衣脱了,果然背上也有几块乌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为突兀。黑狗没有药,就只能把手搓热,给他热敷伤口。他温热的手掌心捂在叶荣秋的肌肤上,叶荣秋觉得十分舒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今晚的黑狗尤为温柔,温柔到让叶荣秋舍不得用说话来破坏。
过了一会儿,黑狗把手拿开了,但是紧接着,叶荣秋感觉到一个更温热并且有些潮湿的东西覆在他的伤口上,他猛地一颤,闪身躲开了。
黑狗缓缓直起腰——刚才他亲吻了叶荣秋背上的伤口。
叶荣秋神色紧张地抓过自己的汗衫:“你别戏弄我。”
黑狗抿了抿嘴唇,缓缓挪近叶荣秋,将脸凑上去。叶荣秋伸手抵住了他的肩,一脸苦大仇深。但是这一次,黑狗没有退开,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叶荣秋。今天他对叶荣秋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在叶荣秋拼抢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心从来没有悸动的那么厉害过。叶荣秋认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让他着迷,当时他就想冲上去将叶荣秋拖走,压到墙上狠狠地亲吻。他一直都有点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