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四壁空空的静室里,雪白的墙壁正中写着一个巨大的“禅”字。“禅”字对面是一张禅床,禅床上有一位宫装丽人盘膝而坐,她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一名相貌俊秀的锦衣公子站在禅床边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良久,宫装丽人的头顶冒出丝丝白气,脸色渐渐由白转青,青油油的看起来有些瘆人。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宫装丽人忽然檀口一张,一口黑色的血箭吐了出来。
“云惜——”锦衣公子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宫装丽人缓缓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爷放心,我没有大碍!”
“唔......那就好,”锦衣公子惊惧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要不要喝口水?”
宫装丽人微颔螓首,锦衣公子扶她坐好,从一旁的矮几上拈起一把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递至宫装丽人的唇边。宫装丽人朱唇轻启,浅浅的啜了一口便不再饮了。
“王爷,”宫装丽人对他说道:“我在这里休养数日便可大好,你不用一直陪我,还是回王府吧!”
锦衣公子摇摇头,满是怜意的看着她道:“你这个样子,我怎放心离开?况且现在也无人注意到我,就是在这里多待几日也是无妨。”
宫装丽人惨然一笑,“是我连累王爷了,要是真有人查到王爷府上,我便出去自首,决不会让王爷为难的。”
“不可,”锦衣公子断然道:“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分毫,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
“王爷......”宫装丽人凝望着他,鼻子一酸,两行清泪顺着白玉无瑕的脸颊流下来了。
“你怎么又哭了?”锦衣公子掏出一块锦帕轻轻擦拭她的面颊,和声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如果能与你在一起,就是舍了这个王位又能如何?”
“王爷你千万不能这样说,”宫装丽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是真牵连到了王爷,我就是万死也莫赎了。”
锦衣公子轻叹一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轻声叹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的,这一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等风声过去了之后再回清韵馆吧!”
“嗯,”宫装丽人靠在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我听从王爷您的安排。”
锦衣公子脸上露出了笑意,轻声道:“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我是决不会说出去的。”
宫装丽人脸色一变,离开了他的怀抱,“王爷请你不要再问了,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便是,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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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月亮悬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落在波光粼粼的什刹海湖面上,像洒了一层银屑。一辆马车沿着湖边蜿蜒的小路而行,杨牧云挥舞着马鞭让马车驶得慢了下来,目光瞥向夜色下寂静的湖面,默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紫苏掀开车帘向他问道。
“这里倒很像是南都的莫愁湖。”杨牧云轻叹一声。
“又想南
都了?”紫苏浅浅一笑,看着他道:“如果让你选的话,是不是宁愿待在南都,也不来京城?”
“嗯,”杨牧云轻点着下颌说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倒真是不假,与其在这里天天胆战心惊,倒不如回南都过那惬意而舒心的日子。”
“是谁让你天天胆战心惊,公主么?”紫苏的唇角俏皮得翘起一个诱人的弧度。
杨牧云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猛地一挥手中的马鞭,缓行的马车登时疾驰起来。
“夫君,”紫苏朝他一笑说道:“别跑得太快了,再有大概三百步的路程就要到了。”
“哦?”杨牧云手中马鞭高高举起,却没再落下。
“夫人,是这里么?”杨牧云停下马车,满腹狐疑的抬起头,看着面朝湖边的一扇门楣上的匾额,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龙华寺”。
“就是在这里了。”紫苏微颔螓首,掀开车帘盈盈起身。
“夫人,你慢些。”杨牧云跳下马车,伸手扶她下来。
紫苏聘聘婷婷的走上前,在庙门上“咚咚咚——”的叩了三下。
“吱呀——”庙门露开了一条缝,一个小沙弥探出光光的脑袋。
“女施主,”他单手合十,一脸警觉的看着紫苏,“你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听说贵寺方丈善于解梦,”紫苏笑着双手合十说道:“我因做噩梦无法入睡,特来向方丈求解来了。”
“方丈他已经休息了,”小沙弥说道:“打扰不得,还请女施主明日一早再来。”
“明日怕是迟了......”紫苏侧目向杨牧云递了个眼色。
杨牧云倏然上前,挥掌切向小沙弥颈侧。
“施主你......”小沙弥话还未说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杨牧云赶集推开门,让紫苏进去,回首看看庙门外,见没什么异样,把庙门重新关上。
“柳姑娘她便在这里么?”杨牧云把晕过去的小沙弥拖至一边,向紫苏问道。
“梁妈妈给我说的便是这里,”紫苏说道:“晾她也不会骗我。”
“这可真是稀奇,”杨牧云讶异道:“柳姑娘竟会躲在一个和尚庙里。”
“这世上稀奇的事儿多了,”紫苏瞥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小沙弥说道:“你把他打晕做什么?这庙里的屋舍多了,咱们总不能一间间的摸过去吧?要是惊动了更多人,可就不好了。”
“夫人,要让他醒来,又有何难?”杨牧云笑道:“就算他不知道,我再找一个和尚问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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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在这里不碍事么?”柳云惜从禅床上下来,眸子看向朱祁钰问道。
“不碍不碍,”朱祁钰笑着保证道:“这座寺院是我母妃让人建造的,她常来这里礼佛,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不会搜到这里。你便是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也是没问题的。”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奇怪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朱祁钰也没想太多,便上前开门。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娉娉袅袅的站在门外。
“你......”朱祁钰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不认得我了么?”女子摘下了帷帽。
“紫苏,是你?”来到朱祁钰身后的柳云惜秀眉一蹙,欲上前去抓她的衣襟,突然紫苏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拿向自己的手腕。
柳云惜吃了一惊,并指反戳对方掌心。
“啪——”两人迅速变了几招后拼了一掌,柳云惜气血未复,劲力不歹,被对方掌力震得后退了几步。还未站稳,对方又逼至面前。
“不要伤她——”朱祁钰大叫一声,挡在了柳云惜面前。
“郕王殿下,是我。”对方摘下了头上竹笠。
“杨牧云?”朱祁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静室门被重新关上,四人静静的站在禅房中互相看着对方。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朱祁钰脸上惊疑不定。
杨牧云没有说话,侧目看了紫苏一眼。
“你们去清韵馆了,是么?”柳云惜一声轻叹,“是梁妈妈告诉妹妹的?”
“姐姐勿怪,”紫苏向着她盈盈一礼,“我是一番好意,否则梁妈妈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姐姐在哪里的。”
“好意?”柳云惜的目光落在杨牧云身上,“杨大人,你真是好本事呀!”
“柳姑娘,”杨牧云拱手道:“自与你在宫里交过手后,在下很是挂念,因此让内子寻出了你的下落。”
“你们在宫里交过手?”朱祁钰吃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郕王殿下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杨牧云欣慰道:“柳姑娘也没有告诉殿下么?”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祁钰的两眼盯着杨牧云,“快告诉本王,云惜她是怎么受伤的?”
“柳姑娘受伤了么?”杨牧云看向柳云惜。
“是的,快告诉本王,是谁伤了她?”朱祁钰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起。
“原来是这样......”朱祁钰听杨牧云述说完,看着柳云惜的目光变得复杂难言。
“我只是想帮王爷......”柳云惜咬着樱唇说道:“我不想看着王爷被赶出京城。”
“你不该瞒着我这样做的,”朱祁钰叹息一声,“本王并不想赖在京城不走,只是有些舍不得太妃一人留在京城......其实,在外就藩也没什么,至少比规矩森严的京城自在些。”深深的看了柳云惜一眼,“本王说过,我就算离开京城也一定会带上你,在这里,我给不了你名分。但出了京,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你接进王府里。”
杨牧云鼻腔里“嗤”的一笑。
“你不相信本王所说的么?”朱祁钰怒道:“本王可以指天立誓,一定不会委屈了云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