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英明,”王振笑道:“有个好消息刚刚传来,老奴现在就跟皇上讲讲,也好让皇上高兴高兴!”
“什么好消息?”朱祁镇双眉一轩。
“皇上,”王振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起红光,“最新军报,麓川大捷,王总督所率大军已突破金沙江,斩蛮兵数千,我军兵进孟养,直趋思机发老巢鬼哭山。”
“好!”朱祁镇闻听也兴奋起来,“给朕下旨,犒赏三军,令王骥务必尽快拿下鬼哭山,活捉思机发,荡平麓川!永保我大明西南安宁!”
“老奴遵旨!”王振笑着一躬身应道。
“还有,”朱祁镇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给户部右侍郎焦宏加一道旨意,令他在云南加紧督饷。切不可贻误军机!对了,安南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王振神秘的一笑,“老奴这儿还有一个好消息......”顿了顿拉长声音道:“那安南的叛首黎元龙死了?”
“黎元龙死了,此话当真?”朱祁镇兴奋的睁大了眼。
“这是刚刚飞鸽传来的消息,应该不假,”王振笑道:“黎元龙一死,他那年幼的儿子黎邦基继位,王后阮氏英权理国政,正可谓主少国疑,他们是顾不上给我们大明背后捣乱了。”
朱祁镇眉峰耸动了几下,扼腕道:“可惜我大军全力征讨麓川,否则当趁机南下直取安南,交趾之地不难平复啊!”
“王上勿忧,”王振道:“安南国内不服阮家掌权的大有人在,先让他们自己内斗,待斗个你死我活,麓川那边的仗应该也打完了,到时您再令王骥挥师东南,小小的安南国传檄可定。”
“嗯,你说的有理,”朱祁镇看了一眼王振道:“锦衣卫有不少人在那里吧?可不能白吃干饭不理事,一定要发挥他们的作用,把整个安南国搞得越乱越好!”
“是!”王振又笑了笑说道:“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您看是不是......”
“走,”朱祁镇扬眉吐气,大袖一拂说道:“听说陈司乐调教出的歌舞闻名京城,朕得好好欣赏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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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一阵阵丝竹管乐声中,霓裳飘飘,一群身穿艳丽的彩色舞裙、容貌秀丽的舞姬如穿花蝴蝶般在殿内翩翩起舞。
殿内正中上首,孙太后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穿玄色翟衣,显得雍容庄重。他的下首坐着钱皇后,也带着一顶凤冠,身穿青色翟衣,气质端庄华美。
吴太妃忧心远在大漠的儿子,在殿内坐了不一会儿便称病回去了。周贵妃携着尚在襁褓中的朱见深,很是意气风发。
朱芷晴和朱熙媛在一旁窃窃私语。
朱祁镇昂首步入殿内,来到孙太后身旁,刚刚入座。一曲已毕,众舞姬曼妙的身姿骤然一收,向着朱祁镇垂首而立。
“好!”朱祁镇心情愉悦的叫道:“下去领赏!”
“谢皇上!”一众莺莺燕燕柔声答谢。
“皇上还没有看,怎么就叫好呢?”一旁的朱熙媛笑着说道。她今天穿一身桃红色比甲,配以湖绿色襦裙,脸上薄施脂粉,显得很是娇俏可爱。
“朕还用看吗?”朱祁镇看了一眼身边脸带笑意的孙太后道:“只要太后高兴,那就说明这舞跳得很是赏心悦目。”
“皇上,”孙太后笑道:“只不过出去了一会儿,你就如此的意气风发,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吗?不妨讲出来听听。让哀家也高兴高兴!”
“不过是一些国事,”朱祁镇道:“说起来话长,太后看起来也倦了,要是有兴趣的话,回去朕再跟您慢慢道来。”
“既是国事,那就不用讲了,”孙太后淡淡道:“皇上要是忙的话就请自便,不用在这里陪着哀家!”
朱祁镇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全都料理完了,如此中秋佳节,寻常百姓还得一日团圆,何况我们皇家,这一点朕还掂量得清!”说着目视前方,平静的说了一句,“继续。”
一旁的金英还未开口,就听朱熙媛说道:“听说陈司乐的舞姿冠绝天下,不如让她献舞一曲,皇上觉得如何?”
“唔......”朱祁镇不置可否的看看孙太后。
这位真正的后宫之主点点头说道:“听人说陈司乐曾是南都第一美人,哀家也想看看她是如何个美法。”
朱祁镇略为沉吟道:“那就让陈司乐上来让太后见一见。”
金英清了清嗓门,中气十足道:“传陈司乐上殿——”
紫苏一袭紫衣,满头青丝挽了一个弯月髻,步履轻然的走入殿内。
“臣女紫苏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向着大殿正中盈盈然拜了下去。
“陈司乐,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一看。”孙太后说道。
“是,太后。”紫苏缓缓抬起了俏脸。
只见她肤白如玉,眉若远黛,眸如繁星,唇红齿白,似出尘的仙子一样,令人不忍逼视。
“果是一仙女下凡的人儿,”孙太后笑笑,“你在这儿一站,真应了白乐天的那句诗文,叫什么’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多谢太后夸奖,”紫苏平静大方的回道:“臣女出身微贱,不敢当太后如此赞誉!”
孙太后微微颔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臣女十六岁。”
“十六,嗯......”孙太后点点头,“真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你编的舞很不错,连皇上都叫好了呢!”
“多谢皇上!”紫苏又向着朱祁镇盈盈一礼。
“哀家今日想看你跳一曲,”孙太后说道:“不知现在可方便呐?”
“太后但有所命,臣女无不遵从。”紫苏面色平静的回道。
鼓乐声起,紫苏伴随着鼓乐的节拍手握一柄折扇长袖如云般飘起,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优雅婉约。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飘飘然望之生花。殿内的人一时都看得痴了。
朱芷晴在一旁赞叹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容貌超绝的佳人?还偏生跳得这般好的舞艺,真真的能把女人都迷住了。”
朱熙媛小嘴一撇,有些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以色娱人的低贱女子罢了,有什么好在这里出彩的?”
朱芷晴看了看她,奇道:“不是开口要她上来献舞吗?又怎生说出这般话来?”
“我不过是当太后的传声筒罢了,”朱熙媛一翻白眼,“要不是太后,我才懒得多吐一个字。”
“那你说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朱芷晴看了一眼正目不转睛的朱祁镇道:“莫非是为了皇上......”
“你不要瞎说,”朱熙媛打断她的话道:“这女人就是再漂亮,皇帝哥哥也是不会把她纳入宫里了,何况她已嫁了人。”
“她嫁人了吗?”朱芷晴眨眨眼,“嫁给了谁?”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朱熙媛恚怒道。
“不过随便问问,犯得着生气吗?”朱芷晴笑着揽住了朱熙媛的手臂。“这可有失你永清公主的气度!”
朱熙媛鼓起腮帮子,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边紫苏的舞姿越发的曼妙,随着骤然转急的乐身,纤细的娇躯也随之快速旋转起来,忽然翩翩然飞身而起,凌空纤腰一折,折扇“刷”的甩开,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惊叹声中,大殿之中掌声四起,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好,好,”孙太后看得连连点头,“真不愧是舞中仙子,皇上,你可要好好赏赐她。”
“应该应该,”朱祁镇附和着笑道:“能让太后您如此高兴,朕定会重赏!”
宫宴结束后,紫苏从身上掏出一块绢帕擦擦额头上的细汗,默默的退了出来。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突如其来的话语把紫苏吓了一跳,一双妙目循声看去,见宁祖儿满脸带笑的向她走了过来。
紫苏啐了一口,嗔道:“不好出来说话,倒在暗处吓人。”
“小生不过是有感而发,唐突了佳人,还望恕罪!”宁祖儿还是一身便服,但在夜色下倒不如何显眼。
“一派油嘴滑舌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厌,”紫苏眸波一转,“你怎么到宫里来了?”
“小生本是锦衣卫千户,”宁祖儿笑道:“到宫里来并不费难,只是想见你一面就不易了。能有幸观得南都第一美人跳上一曲,就足慰平生了......”
“好了好了,”紫苏打断他的话道:“你见我不会就讲这么一堆酸话吧?”
宁祖儿一摇折扇叹道:“妹妹你冰雪聪明,果然甚知我心呐!”
“你要再酸下去,我可要走了。”紫苏俏脸一板,转过了身子。
宁祖儿笑着上前拦住了她,“许久不见,不过想与妹妹多说几句话而已,这就恼了吗?”顿了顿,“也罢,关于他的事,改日再告诉妹妹吧!”
紫苏娇躯一震,倏然抬头道:“他......他又怎么了?”声音微微发颤。
宁祖儿“刷——”的把折扇一合,笑道:“说来话长,妹妹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一处幽静的画廊下,宁祖儿便把安南国现下的情状对紫苏说了。待讲到安南王黎元龙身死,紫苏不禁担忧道:“那......牧云他会有事吗?”
“目前为止还不好说,”宁祖儿道:“看重杨兄的是安南王,而不是阮后,如今阮后的儿子继位,恐怕以后杨兄在安南国的日子就艰难了。”
紫苏轻叹一声,“经过了这些波折,他应该会想着回大明的事了吧!”
“杨兄现在的另一个身份可是为锦衣卫交趾千户办事的,”宁祖儿背着双手凝视着天空悬挂的圆月道:“他是一个要强的人,偏偏因为与公主之间的这道梗让皇上心生芥蒂,而断了自己在大明的前程,留在安南未始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现在安南王已经死了,他再留在那里又有何意义?”紫苏说道:“你能不能请马指挥使撤销那道密令,让他能够回来?”
宁祖儿微微摇头,“恐怕不行,我刚打听清楚,其实让他留在安南这道密令是皇上下的,马大人也是无可奈何。”
紫苏俏脸一黯,“这么说我夫君就得一辈子待在安南吗?”
“妹妹先别灰心,”宁祖儿安慰她道:“杨兄能不能回到你身边,就要妹妹的本事了?”
“我?”紫苏微微一怔。
宁祖儿点点头,“如此中秋佳节,妹妹舞惊四座,直让人刮目相看,太后和皇上都对妹妹很是欣赏呐!”
“你是说......”紫苏眸子一亮。
宁祖儿微笑颔首,“有金公公穿针引线,你还怕讨好不到太后吗?皇上仁孝,对太后的话是从不驳回的,哪一天你哄太后高兴了,借机进言,还怕讨不到皇上的一道旨意吗?”
“你说的倒很有一番道理。”紫苏沉吟道。
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金公公来了,”宁祖儿说道:“不要对他说你见过我。”说着一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义父......”紫苏平静了一下心绪,起身迎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金英的话语中似有责怪之意。
“女儿只是感觉有些累了,出来歇息一下。”紫苏抿了抿嘴唇说道。
金英哼了一声,“你快跟我来吧,太后想跟你说说话。”
“义父......义父是说太后想见我?”紫苏心儿一阵波动。
“难道义父会骗你吗?”金英说道:“你今晚表现得很好,太后很少这么高兴了。等会儿你见了太后,别的话不要多说,只说一些吉祥话哄她老人家高兴,明白吗?”
“嗯。”紫苏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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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瀑布倾泻的万千珠玉而溅起的雨雾中,杨牧云在练习刀法,他飞身纵跃,时而轻灵如烟,时而威猛如涛,闪亮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光弧。
一套刀法下来,他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