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心想要回国,不免心急了些......”
“国有君主,”杨牧云板着脸打断了摩诃贵来的话,“你们这样做是要把四殿下逼上绝路吗?”
“四殿下不是已经被逼上绝路了么?”蔡弘羿插口道:“不然的话为何会来到占城避难呢?”
“是呀,”摩诃贵来一脸同情的说道:“黎宜民不担弑父杀弟,还让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自绝于异国,连本王也看不过去了呢!”
“道听途说之言,何足为凭?”杨牧云寒着脸说道:“大王如此热心插手安南国事,非仁君之道。”
“杨统制何言太过,”蔡弘羿说道:“您也是王上亲口册封的神武卫都统制,为何不在大越安居其位,却与四殿下到摩诃大王这里请求庇护,还不是因为黎宜民已在国内搞得天怒人怨?”
双方唇枪舌剑,正在激辩之际,一个倩影闪身走了进来。
众人一见,辩论之声戛然而止。
杨牧云侧目看去,原来来人真是吴氏玉瑶。
“她怎么来了?”还未开口问话,只见跪在地上的众将朝吴氏玉瑶拜了下去,口中齐呼,“参见淑妃娘娘!”
“你们都起来吧!”吴氏玉瑶脸色木然,看不出是惊是喜。
“谢淑妃娘娘!”众将互相看看,站起身来。
阮晟刚欲开口说话,却被吴氏玉瑶截断,“你们的来意我都清楚了,难得你们如此看重我儿,愿意扶保于他。可是此去东京之路艰险重重,一个不好恐怕要累及诸位全家的性命。如你们向黎宜民低头,他也不会非要你们的命......孰轻孰重,你们可得考虑好了。”
“淑妃娘娘,”阮晟躬身道:“我等愿为四殿下驱策,至死不悔,请娘娘明鉴!”
“愿为四殿下驱策,至死不悔!”众将齐声喊道,声震屋瓦。
“既然诸位如此决绝,那我儿应你们所请,”吴氏玉瑶话音一转,目光看向杨牧云,“不过,我这里有一个要求。”
“淑妃娘娘请讲,我等无有不从!”阮晟说道。
“你们须奉杨大人号令,不得有违,”吴氏玉瑶盯着他们一字一字的道:“不然我与我儿就算是死,也不接受你们所请。”
“那是自然,”阮晟说道:“我等欲拥立杨统制为统帅,统领我们杀回安南。”说着看向杨牧云,“统帅大人,淑妃娘娘都发话了,还请您接受我等所请。”目光一扫,众将齐声呼道:“请统帅大人接受我等所请!”
杨牧云登时觉得头大,摆摆手道:“我何德何能,敢统领诸位?”
“统帅大人不必过谦,”一员将领大声说道:“昔日王上对您也是颇为倚重的,而您又一路保着淑妃娘娘和四殿下,功莫大焉,现由您统领我们,那是众望所归!”
“是啊!”钟镇国昂然道:“我们都愿听您的号令,您就不必推辞了。”
“这......”杨牧云脸上肌肉一阵颤动,正想再说几句,就见摩诃贵来笑着说道:“杨大人,现在群情振奋,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他们吧!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大力支持你!不会让你感到为难的。”
“唉,你们......”杨牧云摇摇头,苦笑几声,不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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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东京城也热闹了起来。不但街市上人流涌动,连王宫里也张灯结彩,准备过
年的事了。
黎宜民结束完朝会,便回到寝宫,刚坐下休息片刻,就见一小太监过来禀报,“王上,范大人求见!”
“嗯,”黎宜民眉峰挑了挑,说道:“请他进来!”
范屯穿着一身齐整的绯色官袍,一见到黎宜民便叩拜道:“臣范屯拜见王上。”
“起来吧!”黎宜民目光打量了他一番,“范卿,这一身穿戴到了你身上,可威风多了!”
“这是王上洪恩,臣铭感五内!”范屯神态恭谨的道。
黎宜民笑着摆摆手,“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委屈了,怎么着也该让你显摆显摆了。”
“多谢王上,”范屯又躬身一礼,上前一步低声道:“王上,又喜报传来,我们收复化州。”
“哦?”黎宜民有些惊讶,“这么快?”
“潘般平了镇宁府的那些蛮子,便立刻转军南下,到了化州刚和占人一交锋,那群占人便溃不成军,当即就撤出了化州。”
“占人这么不堪一击吗?”黎宜民讶异道。
“王上不必奇怪,”范屯说道:“占人一向不是我大越的对手,先王在时,派郑可征讨占人,克其都城,俘其王,差点儿没把它给灭了。要不是先王忌惮郑可功高盖主,把他调回,占人又怎能死灰复燃?”
黎宜民颔首道:“一说到郑可,那可是国之干城,可惜、可惜天妒英才,让其折在了镇宁......”说着摇了摇头,“郑家人现在有什么反应?”
“王上让其幼子郑皓袭了县侯的爵位,又重重抚恤郑氏一门,他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吗?”
“孤问的是郑玉,她有没有怀疑什么?”黎宜民压低声音问道。
“王上放心,”范屯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潘般做事不留痕迹,谁也不会察觉出什么,那郑可没能挺到那一刻,怨不得旁人。”
“唉——”黎宜民长出一口气,“没想到一三朝老臣,就这样去了。”
“太尉一生征战,马革裹尸,正当其所,王上就不必内疚了,”范屯说道:“潘般不但设华潘为镇宁府,还替王上掌握了铁突军,可谓双喜临门啊!”
“你和潘般做事,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黎宜民乜了他一眼说道:“丁列和阮炽他们现在有什么举动?”
“他们?”范屯嘿然一笑,“一个称病在家,一个闭门谢客,还能怎样?这天已经变了,现在您是大越的君王,他们就得识时务,这样才能安安稳稳的了此余生啊!”
“如此甚好,”黎宜民缓缓闭上了眼睛,“就让他们再在大都督和相国的位置上多待些日子,孤迟早要罢了他们。只要他们不捣乱,孤就不会要他们落得郑可一样的下场!”
“王上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二人就应该感念王上的恩德。”
“黎简呢?他在干什么?”黎宜民问道。
“黎大人做事很魄力,把京抚司的一切差事都交予了他儿子黎得宁,凡事再不过问了。”
“他这人倒活得明白,”黎宜民嘴角微微一勾,“京抚司这样一个紧要去处由黎大公子掌握,你看这合适吗?”
“王上,”范屯微微一笑,“黎得宁是年轻了点儿,掌管京抚司也吃力了些,不过合适不合适倒还次要,关键是能不能让王上您放心呐!”
“还是你懂我的心啊!”黎宜民睁开了眼,冲他一笑,“等
阮炽告老还乡,他的相国之位......孤看就由你担着好了。”
“多谢王上,”范屯喜滋滋的说道:“阮炽人要是明白些,现在就应该上表请辞了。”
“你这就等不及了么?”黎宜民眉角一扬说道:“别急,让你风光的事还在后面呢!阮炽么?还需要他帮孤一阵子。”
“朝中大小事王上都已尽交予臣了,”范屯笑道:“臣还在乎相国那个空名吗?只不过留阮炽在朝中臣怕他对王上......”
“怕他对孤不利,是么?”黎宜民嗤的一笑,“阮氏英和黎邦基都死了,他还能翻起什么波浪?就连黎思诚也被做掉了,只剩黎克昌那个傻子,除了孤,谁还能顶起大越社稷?”
范屯脸皮微颤,犹豫了片刻说道:“王上,那日杜开他们确实抓获了吴氏玉瑶和黎思诚,不过被人横插一手劫了去。”
“什么?”黎宜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不是说已得手了吗?”
“王上恕罪,”范屯吓得退后一步,“那杜开回来谎报说已将吴氏玉瑶母子做掉,臣当时就信了,后来有人揭发说他们母子其实被劫走了,臣就赶紧派人四处打探,却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见黎宜民脸色阴沉,嘴唇一哆嗦,没敢再说下去。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黎宜民沉声道:“杜开谎报军情,一定要严加处治,另外寻找他们母子下落的事也不能放松。”
“是,王上。”
“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黎宜民告诫他道:“一个小小的错误可能就会让你万劫不复......以后做事切不可再疏忽了。”
“臣......臣明白,”范屯抿了抿嘴唇,话音一转,“王上,占城那边想要求和,您看......”
“求和?”黎宜民目光一闪,“他们是打不下去了,还是在试探我们?”
“摩诃贵来派人传来书信,说是要把我大越被俘将士全数归还我们,以修两国之好。”
“他打的好盘算,”黎宜民冷笑一声,“孤在乎那几万人吗?他要想求和,就把升州、思州、华州、义州割让给孤,孤再考虑跟他求和的事。”
“这......恐怕摩诃贵来不会答应。”
“他不答应孤就让潘般继续率军南进,到时就不只是四州之地那么简单了,连他们的都城毗阇耶孤也要拿过来。”黎宜民冷冷道:“现在澜沧国也要避孤的锋芒,他摩诃贵来能挡得住孤吗?”
“摩诃贵来自然是挡不住的,”范屯说道:“可王上别忘了摩诃贵来的背后有大明的支持。现在大明征讨麓川很是顺利,思机发困守孟拱,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现在还不能表示得太过锋芒毕露,不然大明班师回军下一个恐怕就会指向我们。”
黎宜民瞳孔一缩,思忖片刻说道:“也罢,孤就先放过他,不过孤要摩诃贵来向孤称臣,如若不然,他纵有大明为他撑腰,孤也要与他一战。”
“臣这就派人去占城,”范屯说道:“把王上的谕旨带给摩诃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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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安南国喜迎佳节,东京街头爆竹声声、热闹非凡,人们纷纷上街游玩。
占城使者也在这一天到了安南都城东京,以臣礼跪见黎宜民,并献上贡品,表示摩诃贵来向安南称臣。
黎宜民大喜,下旨盛情款待占城使者一行。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几个人影闪进了阮炽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