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下午,终于缓过来精气神的二十二个伙伴,再次在集结区中央齐聚。
日光正盛,透明的集结区就像一个空中花园,植物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枚花瓣都闪耀着光,抬头是无垠的天空,低头是清浅的云层,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可惜众伙伴无暇欣赏——新的关卡正一点点逼近,他们现在只想积极备战。
当然也有白路斜这种从来都不会百分百配合的,人是来了,聚也聚一起了,但非常懒散地待在最外围,望望天,看看云,再欺负欺负附近的花花草草。
好在大部分人也没注意到他,因为在唐凛提议了“先分享7/10的经验,尽可能总结出客人的能力特点及战斗习惯,再研究接下来的关卡策略”后,大家就开始全力回忆自己的战斗过程。
白路斜勾住旁边一条横过来的花枝,拨弄上面的一朵朵小花儿,正玩儿得开心,就听见何律的声音在人群里层响起。
“我先来吧。”何律第一个开口,“我的对手能力是‘温度’,他可以改变我周围一定半径内的温度,升温和降温都可以,但不能直接改变我的体温。”
温度?
无聊。白路斜不用想,都可以预见到这种单调的能力,对上更单调的何律,整场战斗该有多乏味。
白路斜敛下眸子,继续欺负小花儿,耳朵却不自觉竖起。
何律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议论,甜甜圈的和尚摸着下巴:“你的意思是他可以控制环境温度,从而用极端的温度造杀伤?”
“对。”何律说,“”因为温度对身体的伤害是一个量变积累到质变的过程,所以留给了我一定的反应时间。”
“你怎么破解的?”江户川插话过来,“就算他的能力范围半径不大,可以用迅速移动脱离环境,但这只能保证安全,想通关还得给对方造成致命杀伤。”
说完江户川又想到了什么,追加一句:“难道是靠五级文具树?”
何律的五级文具树,众伙伴还真没什么印象,沙漏古堡的时候,何律用的好像还是[你犯规了]。
“一半一半吧,”何律说,“我的五级文具树还是[你犯规了],虽然升到‘III’,犯规的惩罚还是很难给这些客人造成致命伤……”
不等伙伴追问,何律直接和盘托出:“所以我就考虑也许可以换一种对战方式,不必非要你死我活。我先用文具树和他陷入僵持,在彼此都无法突破、获得绝对优势的时候,和他提议大家换位思考,互相理解。我想通关,他想尽兴,其实我们双方的目的并不冲突,完全可以我先陪他尽兴,他再认输让我通关。”
“你就这么和他说的?他还同意了?!”越胖胖圆圆的脸上全是问号。
“其实他的态度在中途也有过反复,”何律缓了声音,带着特有的包容,“不过我一直对他报以最大信任,我想他也是感受得到的,所以最后他放弃了能力,我也放弃了文具树,我们酣畅淋漓打了一场,他也遵守约定,主动认输。”
所有伙伴:“……”
听起来更像是“绝望认命”。隔着时间和空间,他们都仿佛能感受到客人内心的崩溃。
完全没察觉空气微妙的何组长,总结陈词:“我能通关,主要是充分利用规则,主动选择低难度的通关方式,同时诚恳和对手沟通,获得理解和配合。”
所有伙伴:“……”
这种充满个人特质的奇怪经验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好吗!
唯一的收获,也就只有“裸战斗力”这一点了,至少何律的经验表明,客人的基础身体素质并非每一个都强大到逆天,当抛开一切特殊能力和文具树,单纯用身体进行对抗战斗的时候,他们还是有机会抗衡的。
“嘁。”一声不屑的哼,从外围传过来。
大家循声而望,就见白路斜松开已经快秃了的花枝,挑衅地睨着何律:“你这样闯关,有一百次都不够死的,这回能过纯属侥幸,遇上个比你还蠢的。”
众伙伴一时安静,全按兵不动。
白路斜的任性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何组长丰富的应对经验也可以追溯到3/10孤岛求生去,所以交给何组长就行了,他们围观,乖巧围观。
“我的经验的确有很大局限性,”何律承认,“如果通关只能凭胜负,不认可‘认输’,那整个战术都要推翻;如果我的对手是一个固执到底的人,我再诚恳去和他沟通也没有任何意义,还有最终我们单纯以身体进行对抗的时候,如果他的格斗技巧再优秀一些,我可能就坚持不到最后。”
白路斜:“……”
何律:“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会赢得干脆利落,因为你的性格和你的文具树,都决定了你不会选择我这种费时费力的战术,所以我懂你为什么质疑,我也接受你的建议。”
白路斜真是受够了何律的自说自话:“我不是在建议,是在嘲讽。”
“都一样,客观上提醒了我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何律平和看着他,眼里一片清澈的谦逊,“谢谢。”
白路斜:“……”
这不是他认识的何律。
他认识的何律,应该是3/10孤岛求生时那个公事公办的家伙,那个会表示“我邀你入伙,但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你”的家伙。
一个披着伪善外衣的冰冷者,这才应该是何律的人设,现在这个绝对是假冒的!
安静围观的众伙伴,默默交换眼神——
郑落竹:白路斜看起来好像很受打击。
五五分:何组长的专属技能又升级了。
骷髅新娘:初级是[真诚暴击]。
佛纹:后来是[圣光感召]。
越胖胖:现在是[灵魂洗礼]。
周云徽:为什么明明知道何律有毒,这家伙还非要一次次往上撞?
崔战:不甘心呗。
大四喜:嗯,白路斜看起来很记仇的样子。
佛纹:不是记仇,是有仇必报。
全麦:在何律身上吃了这么多亏,当然要找回来。
江户川:你们别陷入思维惯性,除了报仇,难道就不能是别的原因?
众伙伴:比如?
江户川:很可能白路斜会在这样的互动中,获得某种我们无法领略的特殊快感。
众伙伴:……这是什么危险的知识点!
“白组长,你既然觉得何组长的经验不具普遍性,那就说说你的。”唐凛适时出声缓和局面,以免白路斜真被何律欺负到暴走。
“我的经验说给你们也没用,”白路斜耸耸肩,“你们是能让人失忆?还是能让人催眠?”
唐凛莞尔。
闯了这么多关,经历了这么多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有了改变。
唯独白路斜。
此刻的他,和在得摩斯神庙里说“我能在三分钟之内,杀光这里所有人”的他,几乎一点儿没变。
改变很难,其实不变更难,尤其在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的关卡世界里。
“我们可能没办法照搬你的通关经验,”唐凛说,“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对手是什么特殊能力?”
如果非问的话,白路斜想了想,给出个最直观的答案:“门。”
唐凛微怔。
众伙伴也云里雾里:“什么‘门’?”
“通往乐园的门。”既然开了头,白路斜索性全讲了,“每次都会出现一扇门,进去之后就会抵达不同的乐园,第一次是植物园,第二次……”
众伙伴一路听到最后,什么攻击人的巨大怪虫,什么无法呼吸的深海水域,什么致幻人的奇花沼泽……白路斜对“乐园”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最后呢,”崔战迫不及待地问,“你被那个什么花致幻了,然后怎么样?”
白路斜:“然后我就进入了一个特别美好的世界,我先是驯龙骑龙,后来又驯服了……”
“何律”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白路斜突然顿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卡壳,但就是不太想往下说,总觉得后面的部分只能留给自己独享。
崔战却好奇死了:“又驯服了什么?”
白路斜:“……龙。”
崔战:“你前面已经说过了,我问的是后面。”
白路斜:“还是龙。”
崔战:“先驯龙骑龙,后来又驯服了龙?”
白路斜:“嗯。”
崔战:“……”
这个句式还能再可疑点吗!
何律不知道有关自己的后半段已经被白路斜私人收藏了,还在关心地问:“那最后你是怎么破解‘幻觉’的?”
“记不太清了,”白路斜说,“我就记得我很开心,想要那家伙过来一起快乐,他拒绝了我的邀请,惹得我不太高兴,我就用[催眠术]强制他过来了,后面沼泽突然就消失了,回到了那个封闭的黑白格空间,我才想起来他是拦着我闯关的家伙,又丢个[催眠术],解决。”
众伙伴:“……”
遇见何律的客人更绝望,还是遇见白路斜的客人更悲惨,他们一时竟无法判断。
不过随着大家陆续分享经验,这个选择也就不重要了,因为每一个客人都遭遇了不同的刻骨铭心——
关岚:“他想把我拉出废墟,我却对他用了[恶魔之手],我承认骗人可耻,但有效……”
莱昂:“他用了两个半小时才想到我可能会藏在制高点,如果他的反应再快一点,我想可以更早通关……”
佛纹:“我和他一起追忆了青春,夕阳很美,其实他人还不错……”
骷髅新娘:“我带着他全程在坟头蹦迪……”
大四喜:“他自己把自己脚下的悬崖轰塌了,我真什么都没干……”
郑落竹:“我更无辜,聊着天呢人就没了……”
周云徽:“我没和他废话,直接把剧院烧了,他来娱乐,我来搏命,谁怕谁……”
江户川:“你这个战术气质,怎么听起来像崔组长的剧本?”
热络的战斗心得分享,终结在南歌小姐姐。
“我觉醒了六级文具树。”
众伙伴一瞬消音,世界安静了。
全部都停留在五级的他们,抬头仰望苍穹,在微蓝的天际里,看见一颗巨大的柠檬树。
通关经验的分享,基本可以把客人的身体素质、战斗心态、特殊能力属性和方向等等做一个大概总结,让众伙伴更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怎样的群体。
全都总结完了,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直站在唐凛身边的范佩阳好像没发言啊,全程安静温和,连周身气场都好像换了个人,从前是数九寒冬,恐怖低压,现在是大地回暖,桃花盛开。
还有,他的视线就没从唐凛身上离开过,唐凛说话,他看唐凛,别人说话,他还看唐凛,嘴角微扬,眉心舒展,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一夜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这话是没人敢问的,大家都惜命,但打断一下“狗粮时间”还是可以的。
“范总,”佛纹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一艰巨任务,佯装自然地出声询问,“你好像还没说,你遇见的对手是什么能力?”
其实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范总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范佩阳并没有把目光从唐凛身上移开,只简短道:“不清楚。”
佛纹听愣了:“什么?”
“我不清楚那家伙什么能力,”范佩阳说,“战斗一开始我们聊得还可以,不过聊完我就让他脱离战斗区域了,没耐心等到他使用能力。”
佛纹:“……”
众伙伴:“……”
他们是有多想不开要问这种比狗粮还扎心的问题!
唐凛碰了下范佩阳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差不多就行了”的眼神。
范总的嘚瑟是“润物细无声”那种,就是你不注意到,那就没有,可是你但凡注意到,就可以轻易看出来,这人的心已经成了快乐的小鸟,轻盈得不得了。
“接下来就是后面的关卡……”唐凛言归正传。
根据施方泽的情报,8/10、9/10应该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不会再有休息时间,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两天后闯关口一开,他们就再没有回头路。
闯关,救人,进入主控室,创造超空间跳跃点,带所有人回家——这是他们一口气冲到底要完成的全部任务,机会只有一次,在中途不可以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他们必须把每一环谋划得细之又细,包括意外之后如何应急。
“8/10,9/10,”唐凛看向施方泽,问,“你知道这两个关卡的确切内容吗?”
施方泽沉吟片刻:“我只能从窃听到的线索中,拼凑一个大概,”他说,“8/10应该是短时高速的闯关,所有闯关者一起进入,不会再分批次,但具体的规则和守关人数,都不清楚;9/10简单一点,只会有一个守关者在那里等待。”
郑落竹诧异:“就一个?”
“不要以为只有一个就好对付,”施方泽笑着朝他摇摇头,“9/10是最后一关,地位相当于金字塔的塔尖,我想被分到这里的人一定是当前士兵或者客人中的最强战力。”
郑落竹:“可是我们有二十几个人。”
施方泽说:“第一,8/10通关后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这是未知数;第二,就算我们8/10都通关了,对方也不怕,甚至还会高兴,我们有足够的人数和战斗力,可以促成他的觉醒。”
郑落竹恍然,他差点忘了,这里原本就是用来试炼促觉醒的地方。
“你可以把9/10想象成一个超级VVVIP包厢,一个人的狩猎场,”施方泽继续耐心解释,“所有从8/10涌入的通关者,都是给他提供娱乐的,反过来说,我们将会遇见一个实力超群的守关者。”
超群?
这明显是给郑落竹特供的“委婉”说法,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等在9/10的家伙,实力会强大到恐怖。
“所以接下来的战术,最要紧的就两点,”唐凛出声,“一,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通关8/10,因为9/10里有七个神庙,我们要分头行动,在这些神庙里找‘死亡闯关者’所在的空间,所以从8/10通关的人数越多,后面分组搜寻的效率越高……”
“第二,”唐凛稍作停顿,轻轻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个比前一点还重要,也可以说是决定成败的最关键环节,我们现在就要定好由谁进入‘主战场’。”
9/10,圣战场,根据施方泽的情报,是由一座主战场,和环绕在它周围的七座神庙组成。
守关者会在主战场里等待,按照正常的闯关流程,闯关者和守关者将在主战场遭遇,七座神庙更像是烘托关卡氛围用的环境摆设。
但如果他们没人进入主战场,那里的人等不到守关者,或者说客人,自然就会起疑,出来寻找。
所以他们必须要安排人进入主战场,牵制住客人,尽量拖延对方,才能给神庙里的伙伴争取时间。
倘若9/10里的客人真像施方泽说的那样,是当下所有客人中的最强者,那这个进入主战场牵制对方……就是“死亡任务”。
“我来。”从头到尾沉默,连分享战斗经验都懒得开口的霍栩,毫无预警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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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栩:我来。
所有伙伴:卧槽?
范总:[继续沉浸在昨晚的回味中即使被唐凛提醒了仍然不愿意收敛心中快乐的小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