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段感情,注定只是我一个人的狂欢,悲喜感伤,便也甘之如饴,那么,另一个人是否参与,大约...也不是那么紧要的事情了。】
一切的缘分,都是从头而来,开始不可知,过程不可知,结局不可知。
而感情这种事,说不清谁对不起谁,也说不清谁拖累了谁。
一厢情愿这种事,外人看着累,但其中的酸甜苦辣,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参与其中纠缠不休的那一方,总归能感受到一丝柔情蜜意的,那怕是那种自欺欺人的温柔。
陆小曼想了很久,其实白桦因欧阳月的死亡而做出的各种反应,她都有猜测过。哪怕是白桦跟着欧阳月一切殉情这种荒唐的最坏打算,她也曾在心中想过。
是的,陆小曼知道白桦喜欢欧阳月。
那是大约在很久以后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倾心相付的时候,总能敏感的凭借女人的直觉迅速找出自己的情敌,更何况,白桦他从未掩盖过自己的所有想法。
其实陆小曼也挺喜欢欧阳月这个朋友的,但两向感情取舍间,总归是要牺牲一方的。
所以当张宇说要她帮忙陷害欧阳月时,她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甚至,连理由都没问。
大约,这么多年,她一直就在等这么个机会吧。
她想要看看,若没有欧阳月,那人的眼中,会不会有她。
所以她帮忙报警发现尸体,所以她想办法拖住张晗陵,所以她用计不让欧阳家发现欧阳月被抓这件事。
其实仔细想想,陆小曼觉得自己挺混账的。
她跟欧阳月认识的时候,那时没有张铭哲,也没有白桦,她们还只是两个小姑娘。
她们会对着帅哥的贴画痴痴的笑,会在上课时将小说塞进课本里,会因为一只小鸟的死亡而惆怅感伤。
那时候,她们只是两个小姑娘,有着鲜明的、跳跃的、纯粹的生命。
而如今,年龄大了,心也老了,那双曾经捧着因受伤而死亡的小鸟颤抖着的双手,竟沾染了旁人鲜活的生命。
陆小曼身形有些颤抖,她捧着白桦的骨灰,其实她是想过的...想过这个人会跟着欧阳月的死而殉情。
却也终究...只是想了一下,便觉得可笑的将这个想法掠过去而已。
她总是存在着一些侥幸心理的,这些年来,她一直缠着白桦,到最后,也分不清到底是爱情多些,还是习惯多些了。
她亲手把自己的友情掐灭了,然后...那段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便也晃悠悠的扑闪几下,便熄火了。
如果每段感情,从开始的时候,我们便知道那是错的,便能幡然悔悟,便可以回头是岸,那该有多好。
陆小曼捧着白桦的骨灰,坐在欧阳月坟旁,想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模模糊糊,蒙上了一层如同初秋河面上泛起的淡淡薄雾,虽想的起来,却总是看不真切。
时隔的时光有些远了,记忆便也开始泛旧,像是残破的古老篇章,断断续续的斑驳。
陆小曼想起第一次见白桦的情景。
那时是盛夏,蝉叫蛙鸣,花开的艳。她送欧阳月回家的时候,是个早晨,小区里栽种的花树被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的兜头而来,风吹的有些急,却并不像秋日的凉,也不如中午时风都是那般透不过气的灼热。她看见那少年的第一眼,便觉得少年长相精致,却也仅是觉得好看,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后来,那少年离得近了,她便看见那少年睫毛上沾染了些许水汽,该是刚刚跑步时沾上了,雾蒙蒙湿漉漉的,看着看着,陆小曼便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咽了口口水,她似乎觉得有些失礼不妥,便微微扭头,将视线转到少年身后的一丛红色花朵上。
红色花朵的花瓣上,沾染着昨夜雾气熏染而来的露珠,与少年睫毛上雾气凝结的水珠相得益彰。露珠在微风的吹拂下,颤巍巍的滑动着,半边沾染了鲜花的血红,半边还是晶莹的透明,当时未觉得什么,如今想起来,竟像是无端沾染上的血泪。该是那时候便有所预感,与这少年的情起情落,最终也只落得少年的一身血,她的两行泪。
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个人的情起,只是一件小事,只是一个恍惚的时光。
其实...陆小曼想,那个时候,若她没有送欧阳月回家,就好了。
若没有送欧阳月回家,后来的很多事情,便不应该发生。
人入了感情,入了一段只有自己妄想的感情,便魔怔了。对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想不到,看不到,一心只往那条错路上走去,然后...当结局来临,却又不愿面对那由自己一手造成的结局。自欺欺人的一心追求了白桦那么多年,一心想要将自己塞进白桦的生活中,其实到头来,在那人心中,她终究也只是个陌路人。
但凡他有一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就不敢连责问都懒得说,直接陪着欧阳月而去。
仔细想想,缘分这东西,真是怪异的很。
欧阳月是张铭哲世界的配角,白桦是欧阳月世界的配角,自己是白桦世界的配角。明明都是配角的人,却总想用尽方法,换来心中那人的回眸,便最终在感情上都落了个惨淡离场,将自己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人的一生,可以犯错,甚至可以犯相同的错。
但有些错,是注定一次都不能犯的。
因为那是罪恶,当那些错误沾染上了与人命挂钩的罪恶,便没有办法回头了。
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哪怕后悔,哪怕肝肠寸断,她也只能守着自己的回忆,接受那灭顶而来的愧疚与悔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