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了他半响,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想得美。谏皇司那个破摊子,可没有哪个卿家愿意接。”
柳白昭维持着大礼的姿势,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
皇上又道:“罢了,以后管好你的夫人,可不能想动手就动手,这是京城,不是江湖。”
这话就等于在旁敲侧击的告诉柳白昭,管好你的夫人。
哪能让她想杀人就杀人,朝廷不要脸面的?
柳白昭闻言,语气平平道:“微臣的夫人最是温柔贤淑,从来不会无中生有。”
能让她动手的,就没有什么好人。
皇上:……一个魔教教主,你怎么看出来她温柔贤淑的?
“起来吧,快点去把钟庆和的案子结了!”
柳白昭这才慢悠悠的直起身,道:“不知钟大人与钟家老小要如何处置?”
钟家人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可以说十分无辜。
但罚是不能省的,不然人人都有样学样,皇家的威严往哪放。
皇上沉吟片刻,道:“钟庆和判流放,至于钟家上下,就贬为庶民吧,抄家之类的琐事,就交由你去办。”
至于长风,皇上不说柳白昭也懂。
长风只有死路一条。
柳白昭:“臣遵旨。”
说完了正事,皇上突然好奇道:“柳卿,你是不是很惧怕家中夫人?”
才不敢纳妾,又不敢去喝花酒。
柳白昭斯斯文文的站在那,轻启檀口道:“臣确实怕。”
皇上心道:果然,天下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
就听柳白昭接着道:“臣最怕的,就是她哪天厌倦了府中生活,弃臣而去。”
所以,柳白昭打算再干个十来年就辞官还乡,陪着余水月去游山玩水。
皇上顿了顿,甩袖子道:“……退下吧。”
这些话他听着都腻得慌,也不知柳白昭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还一点都不害臊!
余水月不知道柳白昭是如何禀告给皇上的。
但其他人另当别论,她想要亲口告诉杨氏。
离家一段日子,杨氏激动的拉着她的手就开始叙家常。
亲家怎么样啊,回去的路上累不累啊,水月和白昭是在半路遇上的吗?
聊了一会,余水月找准时机,清了清嗓子说道:“娘,我想跟您说点事情。其实我是……”
听完余水月讲的前因后果,杨氏嘴唇微张,怔在了当场。
余水月以为胆小的杨氏会害怕,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安抚她。谁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场面……泪流满面的杨氏。
杨氏正在表演她的拿手绝活,默默无语两眼泪。
“水月小时候一定吃了许多苦吧。不然也不能满身都是伤。”杨氏抽抽搭搭的啜泣着,目光里满是对余水月的怜惜。
听见杨氏的话,余水月心里松快了不少。
但见杨氏不住的掉金豆豆,余水月又开始头疼了:“娘,快擦擦眼睛,别哭了。我们要往好处想,少时不吃苦,我怎么能当教主呢?”
暴露身份最大的好处就是,余水月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她的私产了。
出门办事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余水月想着女人都喜欢饰品,便哄着杨氏道:“娘,明日我带你去玉石楼挑首饰,看中哪个拿哪个。”
杨氏擦着眼泪道:“那不成,不像样子。”
余教主财大气粗道:“娘不用跟我客气,媳妇我的私房,少说都够在京城买五套四进宅子。”这还是保守估计。
杨氏可真惊到了:“五套?”那得多少银两?
余水月:“还不算西城的。”
余水月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杨氏去了玉石楼,顺便去赌坊也转了一圈。
乌烟瘴气的赌场里就两个女眷,身边还围着那么多个打手,自然吸引旁人的视线。
当有人认出那是柳大人的家眷时,不少蠢蠢欲动的有心人便开始顺藤摸瓜的往下查了。
杨氏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初入赌场不由得心中忐忑,寸步不离余水月的身边。
余水月提议道:“娘要不要玩几把?”
杨氏喜欢打雀牌,应该会有兴趣想要玩两把。
杨氏有些拘谨的道:“娘不会。”
“没事,我带你玩,就玩赌大小。”
余水月光是听骰子的声音就知道它们是哪面朝上,所以她光明正大的放水,轻松让杨氏赢得盆满钵满,都忘了紧张。
杨氏玩到最后,甚至激动的忍不住给自己拍了拍手。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杨氏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冲余水月笑了笑,还像孩子一样缩了下肩膀。
见杨氏开心,余水月便满意了。
哄娘开心,她这也算是尽孝道。
余水月没了遮掩之后,行事也不再顾忌。
没过几天,就有人寻摸出了蛛丝马迹,向皇上参柳白昭“勾结魔教教头”!
皇上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一副天下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柳夫人这么大的马甲,作为天底下悉知最多八卦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参柳白昭的长胡子官员有点懵,呐呐的道:“可,可朝廷官员……怎可与魔教结亲?”
当事人柳白昭如松柳般站在那,毫无惊慌,也不替自己辩驳。
圣上道:“为何不可?”
长胡子官员:“……”
对啊,为何不可?
朝廷官员勾结武林门派,能做的最可能的坏事就是造反或是涉政。
柳白昭这么聪明的人,会脑袋一热就造反?或者拉帮结派?
那肯定不会。
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把郭大人的小团伙瓦解的了?
柳白昭最厌恶拉帮结派!
再来就是名声问题,说出去不好听。
别人家娶的都是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他倒好,魔教教主……
关键是,柳白昭他要脸皮吗?
他被天底下读书人和顽固派指着鼻子骂了这么多年,他认真动过怒吗?
压根没有。
他就像块沾刀白肉,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他压根不忘心里去。
那还有什么“不可”的理由?
对了,传言。
谁与柳白昭做对,谁就没有好下场的传言。
有些人根据这些传言,得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柳夫人在暗中帮柳白昭铲除异己!
这个罪名若是能落实了,确实够柳白昭喝一壶。
可传言之所以是传言,就是因为没证据,并且那些没有好下场的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中有的渣滓,甚至可以说是百死难恕其罪。
到最后,这么大的事情愣是没掀起一点风浪,轻飘飘的揭过了。
当余水月再去夫人聚会时,发现原来咋咋呼呼的夫人们都老实多了,就像一群刚刚出窝的幼鸟,非常乖巧。
余水月不管她们是怕她,还是惧她,还是其他,比起叽叽喳喳,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病鸡”氛围。
王夫人倒是让余水月另眼相看。
王夫人一点没躲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余水月好奇的问道:“你不怕魔教?”
王夫人梗着小脖子,道:“我原来得罪你都没事,现在与你交好我怕什么?你又不是变了个人,还是原来的柳夫人就成!”
余水月闻言笑了,道:“没想到王夫人心思如此通透,大善。”
王夫人得意的撇了撇嘴,道:“不都说朋友要有福同享,你现在正是好时候,风头正盛,可没人敢惹你。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算是借了你的东风,你看看她们,谁还敢跟我耍硬?”
余水月:“……”
王夫人忽然看到了什么,她拽了拽余水月的袖子,小声道:“哎,你看,陆夫人来了,我去会会她。”
陆夫人,就是当初和王夫人抢布的那个高官夫人。
王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袍和金钗,犹如一只充满蓬勃战斗力的小母鸡,冲着陆夫人就过去了。
余水月远远看着陆夫人表情生硬的尬笑。
陆夫人全程躲闪,似乎很想远离王夫人的可见范围。
再看王夫人,一脸的惺惺作态与得意张狂,一副狐假虎威的做派,特别像宫里心思不太纯良的公公。
余水月:……
罢了罢了,就替她撑撑腰吧。
等柳白昭结完了钟庆和的案子,冬天已经过了。
赏雪看梅是没机会了,于是柳大人便带着爱妻和母亲去郊外踏青。
杨氏喜欢看风景,也喜欢接触飞禽走兽。
余水月让黄鹂给杨氏在树荫下铺好垫子,又准备了一些喂鸟用的谷物。
让杨氏坐在树下乘凉喂鸟,她去林子里捉点活物。
柳大人也想跟去林子里帮忙。
余水月指着琵琶道:“你别去了,你陪着娘在这等我,闷了就弹个曲子来听听。”
狩猎就用不到柳大人了。
余水月带他进林子,碍手碍脚不说,还得分神照顾他。
被嫌弃的柳白昭:“……”
等余水月钻进了林子,柳白昭四处望了望,见杨氏在那喂野鸟,柳白昭便抬步走了过去。
他虽然帮不了他夫人,但陪他娘说说话,喂喂鸟还是可以的。
谁知他刚走近,四五只野鸟听见响动,立即煽动翅膀,纷纷飞走了。
杨氏喂鸟的手一顿,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看了他一眼,挤出来一句:“你去弹琵琶吧,水月不是给你带了吗?”
第二次被嫌弃的柳大人:“……”
余水月在林中就听见了柳白昭的琵琶声。
弦声缥缈,如泣如诉,活像要卖身葬父的孤女。
余水月:……这是怎么了。
余水月提着几只肥兔子跳了回去,就见她的美人相公板着一张芙蓉面,玉指下的琵琶音相当扰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这个小故事就结束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