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回猛然回想起来,刚才看到快递员感到怪异的原因——灯光下,他没有影子。
他紧张的吞咽口水,抱着紫檀木盒子的手像是被烫着般缩了回来。紫檀木盒子摔在地上,里头的牌位翻出来,张牙舞爪似要把他拖回恶鬼身边。
裴回匆忙换上外出的服装,捡起地上的牌位塞进紫檀木盒子里匆忙离开。来到地下车库开车,把紫檀木盒子扔到后座便专心开车。因此没有注意到后车座出现一个黑影,黑影逐渐凝实,露出五官。
遇到红绿灯,明明街道空无一人,裴回还是停下来,纵然他很想踩油门抢红灯。只是长辈们的教诲言犹在耳,不能闯红灯。裴回颓丧的在车里翻找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后吸了口,被呛得咳个不停。
恼怒之下掐灭烟头扔进车内烟灰缸,手掌用力拍打方向盘不小心按到喇叭结果把自己吓了一跳。裴回懊恼不已,长辈耳提命面,导致他家教良好,连抽烟也不会。
酒倒是有喝,一般是香槟和红酒,平常浅尝辄止,按理来说洞房那晚不至于一杯即倒。裴回有理由相信,那只恶鬼在酒里动手脚。这般想着,他踩下油门来到远离市中心的垃圾场,将紫檀木并里面的牌位扔进去。然后迅速开车逃离,回到市中心的时候,天色已是亮了。
裴回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特意回头看后座,空空如也。他有些得意,心情放松了许多,点了首轻音乐来听,打算着等会去哪里吃早餐。压根没有发现,透过玻璃车窗的反射,有个黑影伸长双手紧紧搂抱住他,侧首舔舐他的耳朵,姿态极其亲密。
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豆浆,裴回输入开门密码,听到‘梆’,门开的声音。不是自己的房门,于是他侧头见到对面的房门开了。门口没有人,房门只开了条缝,有只青白色的手伸出来,将地上的外卖盒子拿了进去。
裴回吸了口豆浆,低声嘀咕:“怪人。”随后输入最后一个数字开门进屋,门锁上之后,对面原本关上的房门再度打开条缝隙,露出一只贪婪的眼睛。
‘砰’地一声,手里的豆浆砸到地板上,裴回后退数步,瞳孔紧缩。惊恐地瞪视着出现在桌面的紫檀木盒子,他颤抖着手打开紫檀木盒子,里面安静的躺着块牌位。
裴回深呼吸口气,努力镇定的说道:“谢锡,我知道你在。”
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回响,裴回盯着紫檀木盒子里的牌位,紧张的捏起拳头:“我们谈谈,行吗?”
没有回应。
“我爷爷生前认识白马寺高僧,如果我上门请求,他一定会帮我。你死了千年也没能投胎转世为人,我会帮你请高僧超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帮你唔——”
有股巨力忽然从身后压过来,扯着他翻转身子并把他压倒在温软的沙发上,迅速封住他的唇口。无法抗拒的启开唇瓣,舌头被迫与之共舞,两手被压制在头顶上,裴回无从反抗。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没有出息,竟然被吻得弃械投降,软得毫无力气。
裴回红了眼眶,身体因为想起某些被压制的、充满无法控制愉悦的记忆而轻轻颤抖。腰肢轮廓被看不见的手勾勒着,冰冷的气息喷洒在耳朵旁,耳垂被含入口中,冻得裴回一哆嗦。
谢锡在他耳边轻笑着,似乎被他的新娘子脱口而出的话愉悦到。他放弃钟爱的耳垂,舔掉裴回吓得掉出来的眼泪珠子,“娇气。”
他停顿半晌,再次说道:“这次饶了你,不准扔掉牌位。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说完,他便消失,压制着裴回的力量也在同一时间撤回。
裴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晌后赶紧爬起来缩在沙发边角,警惕的瞪着桌上的紫檀木盒子。神情羞愤恼怒,掺杂了点害怕,但经此一事,也确实不敢扔掉紫檀木盒子以及牌位。他跑下沙发合上盖子,抱着紫檀木盒子扔进杂物间锁上门。
想了想,觉得不太安全。于是找来两把锁头牢牢锁住杂物间的门,心里虽清楚即使锁上一百把锁头也关不住那只恶鬼,只是觉得这样心里能安心点。
锁了门,趁那只恶鬼不在,裴回开始逞凶行恶,用力踢杂物间的门两脚并恶狠狠地警告:“你饶了我?分明是我饶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被超度投胎,那我就请高僧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看你还怎么作恶!”
裴回撒完气,心里舒坦了些便高傲的说道:“不过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会改主意。”他得意洋洋的,脑海里已经出现恶鬼被打得将要魂飞魄散跪地求饶的画面,心情舒爽的揉了把有些酸疼的眼睛往客厅走。
结果从口袋里滑落红帖,捡起来一看发现是当初恶鬼求亲用的红帖。思及自己作死的签下同意订婚的绿帖送回恶鬼,裴回瞬间变了脸色,面部僵硬不已。
手机铃声突然打破尴尬的死寂,裴回一看,发现是助理兼好友来的电话。他接通后,好友有些急切的说道:“裴回,你跑哪去了?快到开会时间你还没来?裴晨尧领着他的团队人马在会议室已经开始他们的项目策划演说,董事看上去挺满意。”
裴晨尧是裴回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几个月,一直把裴氏企业视为囊中物。只是裴回股份占比较高,仅次于裴若青。如果想要担任企业执行总裁的位置,就必须在下一个季度里完成能够创下高利润的项目。
裴回和裴晨尧争锋相对,交手数次,势均力敌。目前就看谁的项目策划能够说服董事,获得资金支持顺利开展。上个月,裴晨尧在他的刹车上动手脚,逼得裴回的外公和舅舅们出面以至于不敢再轻举妄动。否则项目早被裴晨尧拿下,根本没有这次所谓的‘公平’竞争。
裴回听完好友的敌情最新进展仍旧慢悠悠的,不缓不慢,并不紧张:“二十分钟,我会尽快赶到。如果裴晨尧的演说完毕就你上,你对项目的了解不比我少。”
好友叹气:“行吧,你尽快赶到。那帮董事全是上了年纪的,倚老卖老,要是你没亲自来,再加上裴晨尧煽风点火估计会对你降印象分。”
裴回笑了声:“我知道,麻烦你了,中午请你吃饭。”打开房门挂断电话后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发现对面的房门在他出来的时候悄悄打开条缝隙。
贪婪之色将要溢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裴回的身影,青白色的手指不断抠刮门板,发出‘吱吱’的难听声音。
裴回突然回头,走廊空荡荡的,此时电梯到了,门打开。他大步跨进去直奔地下停车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公司,正好赶上裴晨尧演说完毕,暗地里挑衅好友兼助理高华。
裴晨尧:“……裴回还没醒吧?哈哈,说来也是,反正他有个疼他的外公,就算得不到董事会支持也有资金启动项目。整个行业里谁不知道,裴大少命好,那么多长辈疼他送他公司股份。对了,上回失踪,听说被找到的时候送医院去,还听说身上痕迹挺多……啧啧,真是可怜,不知道遭遇什么惨事——”
“再惨也惨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无论怎么努力,卖乖讨好,压制恶心自私本性也得不到爷爷的正眼。长辈们当然愿意把股份送给我,毕竟鸠占鹊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私生子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裴回突然出现在裴晨尧身后,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诋毁并对高华说道:“你进去说项目吧。”
裴晨尧脸色铁青,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根本懒得伪装他对裴回刻入骨里的厌恶和嫉妒。
母亲死后,裴晨尧的双胞胎妹妹裴晨岚跑到裴回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裴回才知道原来早在十几年前,裴若青就把外面一双儿女抱到爷爷面前想要点股份。结果反而刺激到爷爷,将他名下大半股份都给了媳妇和裴回。
后面几年里,裴晨尧和裴晨岚数次到爷爷面前讨巧卖乖却都得不到半点好处。最后听到爷爷遗嘱宣布时,脸黑得不行。
当然那时候裴回不知道,裴太太把他当成温室花朵来保护。这些是高华告诉他的。
裴晨尧阴阳怪气:“裴回,一个月前你被送进医院的惨状很多人都看见……堂堂裴大少不知道让谁侵犯,真是丢脸。爸爸差点被你气得心脏病发,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公司?”
“我的公司股份在这里,怎么没脸来?倒是你,裴晨尧,你要不要脸?连我住院的事情都要跟踪探听,你是跟在我屁股后面捡垃圾习惯了吗?”裴回面无表情,嗤笑裴晨尧。
舅舅早就告诉过他,搜救队伍找到他的时候就秘密将他送往自家投资的医院,消息没有外泄。身上除了那些痕迹就没有伤口,于是很快从医院转移回到舅舅家里。裴晨尧知道这些事估计是泡了当初接触这件事的护士,没有确凿证据,否则早就嚷嚷出去而不仅仅是口头攻击。
裴回:“裴若青把你带进公司,你就别让他丢脸了,眼界高一点,别成天学你那小三妈。满肚子鬼蜮伎俩,怪不得爷爷总瞧不上你们兄妹。”
“你!”裴晨尧气到极点,出身一直是他的污点,得不到裴老爷子认可也是他的心结。他自认自己不比裴回差,甚至样样更胜一筹。唯一输在出身,没有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妈。裴回处处无用,天真愚蠢,偏偏有副无辜好皮囊,骗到长辈们的好感和偏爱。
“你得意什么?爸不爱你妈,更不爱你。知道当初你出车祸失踪的时候,爸在干什么吗?爸和我们都在庆祝岚岚开画廊,他连你的生死都不关心。”
“哦。”裴回摊手,睁着无辜澄澈的双眼:“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误解?裴若青是你和裴晨岚的爸,不是我的。”他边说边越过裴晨尧,略带嘲讽的嗤笑:“反正他手里的股份比不过我的,只要我满22岁就能拿到爷爷的股份。你就算再讨好裴若青,拿到他所有股份还不是输给我?”
裴回出生时得到一些股份,裴老爷子和裴太太去世后也把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了他。不过裴老爷子有个条件,便是裴回需满22岁才能拿到股份。这也是裴若青和裴晨尧狗急跳墙,在裴回刹车里动手脚还雇佣杀手的原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回握住门把,扭头笑眯眯的说道:“裴晨尧,铁窗泪欢迎你哦。”
良久,秘书小姐站在裴晨尧身后小心翼翼的喊道:“裴经理,董事会开始了……裴经理?”
裴晨尧猛然转头,目光阴沉至极。秘书小姐狠狠地吓了一跳:“裴、裴经理。”裴晨尧收拾起阴沉的目光,理了理西服跨步进入会议室。而秘书小姐耸耸肩,撇撇嘴,满脸‘撞破豪门秘密’的表情。
会议结束后,董事并没有及时给出答案,需要等些时日。裴晨尧志得意满瞥了眼裴回便离开,高华伸长脖子探头看。
裴回:“你看什么?”
高华:“看孔雀开屏后面的秃屁股。”
裴回震惊:“审美好扭曲。”
高华抽抽嘴角,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把搂住裴回肩膀哥俩好:“说好请我吃饭,中午地点我来选。”
裴回:“行呗。”
高华笑嘻嘻的,摇头晃脑正要搜出最贵餐厅,忽然右手一阵钻心刺骨的寒冷,反射性缩回来等了几秒恢复正常。
裴回奇怪的问他:“你发神经?”
高华以为是错觉,正想回怼却在抬头时表情变得怪异——“裴回,你出去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