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城被攻下后,晋州变得人心惶惶。冬日里本就缺粮,军营中的粮草要比从前更省着用了。容莺见到容恪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忙于为了加固城防而奔波。
晋州城的百姓经受过多次战火,也变得提心吊胆起来,护城河的血水要好几日才能变得清澈。太守带着城中年轻力壮的男子出去砍了柴木回来,女子替将士们缝制冬衣。鹅毛不够用了,就将存储的柳絮与河边的芦苇拿来填充。
突厥人习惯了严寒,身上穿着厚厚的兽皮,交战时士气高昂。没过多久,容莺听闻李将军为守城战死的消息,叛军闯入潞州烧杀抢掠,城中百姓拿出锄头农具抗敌,与剩余的将士们一同暂时保住了潞州。
营中将士无一人不为李将军而激愤,镇北将军满门忠烈一心抗敌,最终还是折在了潞州城。容恪在晋州留了一部分人守城,便领兵去了潞州支援。
如今仍守在潞州的,除了李将军的儿子李恪以外,还有潞州的太守与长史等人。
容莺得知容恪要走,心中莫名不安,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天不亮就起来,站在城门前目送他远去。
簌簌寒风吹动容莺的裙裾,荻花翻飞如雪浪。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洗华殿抱着自己的三花,满心期冀地等着闻人湙。
而现如今却被迫离开故地,身边的人也接连离她而去,梦里是繁华安宁的长安,醒来后是尸横遍野的晋州。
容恪走了以后,每日照常有军情传来,晋州太守事无巨细,提心吊胆地守着晋州的全城百姓,每日连轴转不曾停歇,只等容恪回来他才能松一口气。然而物之反常必有妖,容恪为了帮潞州走得急,中途就遭到了敌军埋伏,一时间无法突围出去,粮草迟早要耗不住,晋州城内必须再调出兵马去支援他。
太守思量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去保住容恪,然而下场就是燕军趁虚而入,前来攻打晋州。
城中男子都放下了活计,为了守城登上城门,用农具用石头将攻城的敌军打退。容莺号召之下,城中女子学着制作撞车与叉杆,将木桶刷上桐油,抵挡前来攻城的叛军。军中营妓帮着救助伤兵,运来一个又一个将死之人,哀嚎一日不停。
燕军兵马众多,又有突厥各部相助,晋州易守难攻,城中只剩三千兵马,却要对抗敌军四万精兵。
容恪自身难保,晋州唯有自救。此地乃是河东道关要,一旦城陷,战火很快就会烧到洛阳与长安,伏尸百万也是迟早的事。
晋州城内人心惶惶,容莺为了振奋士气,每日都要与晋州太守一同登上城墙。
本来都将近年关了,迟迟不曾下雪是为不祥之兆。城中气氛低迷,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必死的决心。燕军报仇心切,日日猛攻,城内将士饥病交加,几乎已经到了绝境的地步。
容莺身为公主退无可退,若她一走,城中军民士气大减,必定不战而溃。燕军再次攻城时,眼看着城门将破,忽然有一列精兵势如破竹,从后打破敌军阵型,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起初晋州太守还以为是容恪回来了,然而不久后便察觉到了不对。残阳如血,映照在玄色的军旗上,赫然照出一个“靖”字。
靖昌侯府的“靖”,那分明不是大周的军旗。
晋州太守心中大骇,望向同样面色惨白的容莺,几乎是绝望地说道:“公主,此乃闻人湙的兵马,今日我等虽未命丧于燕军铁骑,却不得不死在这逆贼的手上。”
容莺摇了摇头,“未必如此。”
太守低落,俨然是认命了,“晋州已是回天乏术,为大周而死,臣虽死无憾,只是愧对这城中百姓……”
他说完不久,前来攻打燕军的叛军突然就退了兵,没有要攻打晋州的意思,更像是前来支援一般。
眼看着晋州城守住了,众人呼声震耳欲聋,在满地残肢中又是哭又是笑。
夜里为了犒劳将士们,太守杀了府中最后一头牛犊,让人煮了分下去。
而后传来消息,闻人湙要求将公主送到绛州,若肯做到这一点,靖军会助晋州守城,且不会攻打晋州。
仅仅是一夜之间,这条消息传遍了整个晋州。
容莺清早醒来的时候,太守府前已经围满了人,所有人都想看太守做出怎样的决定。为了守城,全程百姓身心俱疲,城中早已无粮可食,倘若燕军再来一次,必定城陷。
容莺现身后,已经有人忍不住了,朝着太守喊道:“身为公主自该做出表率,牺牲一个人守住晋州又如何?”
也有人愤愤不平:“此乃大周公主,将公主送与逆贼求和,乃是不忠不义,要背上千古的骂名。闻人湙乃是残暴无耻之徒,你竟忍心?”
容莺眼下泛着青黑,脸色苍白地站在太守身边,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想,闻人湙想必是恨她入骨,才要用这种方式将她陷于众矢之的,逼着她自己回去认错求饶。
“三皇子如此疼爱公主,为了晋州城弃生死于不顾,你们却要趁着他与敌军厮杀之际,将公主送去敌营,岂不是让他寒心,难道城中将士皆是小人不成?”
“她是大周的公主,难道公主一人的命抵得过全城生死?三皇子深明大义,不会怪罪我们!”
“公主去还是不去,倒是说句话……”
容莺听着底下人声嘈杂,在其中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有百姓有营妓,也有受她恩惠的兵士,皆是一脸期冀又不忍地看着她。
没有人想死,奉献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能换取更多人活下来,这样的选择谁都会做。
随着容莺的沉默,底下骂声四起,已经有人忍不住硬闯,逼着太守府交出公主。
这几日容莺很是劳累,加上这些事几乎已经身心俱疲。晋州太守不曾有过什么坚决地表示,似乎也在等着她自己站出来。
容莺发现连婢女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愤恨,好似她没有主动站出去就是一件过错。她将兔毛领子的最后一针缝好,去见了太守,轻声说:“等我兄长平安回来,请你将此物交予他。希望他平安康健,别后也要努力加餐饭。”
容莺出城的时候是夜里,干旱已久的晋州城终于飘了小雪,她骑马出城,太守掩面哭泣,跪拜着送别她。
四个护卫看似是护送,实则是怕她中途跑路来监视的。
容莺骑着马赶到绛州的时候,正是晨光熹微,耳边都是寒风的声音。容莺走的时候没有料到下雪,身上不曾穿上御寒的衾衣,导致手脚都冻僵了。整个人麻木地下了马,被人拥着朝陌生的营帐中走去。
她最害怕再也见不到容恪,若是等容恪回去满心欢喜地去见她,得知她被送到闻人湙手上,该要如何心痛自责。
闻人湙走出营帐,掀开帘子便见到了容莺,一别几月,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坚毅又冷漠,只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便别过脸,像是丝毫不想看到他。
一夜风雪后,她发上都积了层细雪,脸色透着羸弱的苍白,鼻尖却微微泛红。
闻人湙走过去,强硬地抬起她的下颌,笑容体贴温柔,眼神却如刀子一般凌厉,状似亲密地问:“知错了吗?”
容莺表情倔强,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你杀了梁歇。”
他的神情有几分扭曲的疯狂,语气中透着阴寒:“这么久不见,第一句就说起梁歇,看来他在你心中的确不一般。”
闻人湙说完,忽然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将她裹住,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入帐中,直接将她丢到了榻上。
容莺砸在床榻上,脑袋微微发懵,正要爬起来,就被闻人湙捉住手腕压在了头顶,随后一个温热的唇覆上来,带着正旺盛的怒火,发狠地啃咬吮吸,撬开她的唇舌掠夺,如同惩罚一般,不带任何温情地与她缠绵。
容莺舌尖发疼,乱动的双腿被牢牢压制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嘤咛声,连同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了红晕。等她终于撑不住的时候,闻人湙微微起身,盯着她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情动来,却只看到漠然。
他唇上鲜红,气极反笑,下一刻便去解开容莺裙上系带,用膝盖抵开她的双腿,强硬地让她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迎接他。
容莺掐着自己的手心,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闻人湙的手并不凉,然而触及到她腰肢的时候,还是让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衣襟的系带已经被解开,大片胸口露在空气中,容莺颤栗着被闻人湙抱在怀里,感受着紧贴她的温热身躯。她只感到闻人湙触及的每一处,都如同滚烫的烙铁一般,只让她觉得痛苦屈辱,在他的手继续朝下游移时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眼泪连带着所有委屈一起倾泻而下。
闻人湙从未见她哭成这样,便也随之收了手,想看她哭到什么时候,谁知容莺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委屈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咳嗽了起来。
闻人湙终于慌了神,满腔怒火都被这眼泪浇灭,起身将她的衣带一一系好后,略显无措道:“我不做了就是。”
容莺仍是哭个不停,眼睛泛着红,几缕鬓发都湿哒哒地贴在颊边。
闻人湙将她抱到怀里安抚,她既不挣扎也不迎合,任由他摆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莺哭累了,闻人湙将被角掖好,拿湿帕子替她擦过泪痕,静静地坐在榻边看着她入睡。
营帐中因为炭火暖融融的,帐外风雪交加,被褥中裹着容莺,她脸色发红沉沉睡去,似乎睡得也不大安生,细眉紧蹙着不知在做什么噩梦。
闻人湙贴近她,注视着她的睡颜,眼神温柔了下来,轻声道:“分别的日子里,我很想你。”
“你呢,你有想过我吗?”
容莺没有回答,他知道,即便回答了,容莺也不会想他。无甚要紧,总归容莺回到了他身边,他们还有许多个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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