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从过往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尤悦端着餐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连带着手里的餐盒也被她抖得皆数落在了地上。
餐盒里面的蔬菜洒落一地，而那些汤水也溅到了她的裤脚上。
后知后觉地看着身边的人，她冲着二人尴尬吐舌，弯下腰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饭菜，刚触碰到的手被一旁的康曼拉了起来。
“这些垃圾就交给我去处理吧，导演在那后面等了你些时间了。”
刚弯腰的时候太过着急，尤悦明显地听见了自己的腰间传来清脆的响声，抬手扶住后腰的位置，她勉强地直起身子，满脸都是痛苦的神情。
身旁的人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常，陆一柏忙不迭伸手覆上她搭在后背上的手，轻轻地抓着她弯曲起来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
“你的腰伤是不是犯了？你把腰伤膏放在哪里的？我现在去拿。”
接二连三地抛出了好些问题，尤悦努努嘴，却连半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只是勉强地腾出一只手，冲着那人摆摆手，顺带着还摇了摇头。
“陆一柏，你现在马上给我起开。”念着尤悦的腰伤许是犯了，他不大好意思再要求她站起身来，只能伸手用手肘抵了两下坐在最外面的男人，“我有事和你的女朋友谈。”
满眼心疼地看着身旁的人，陆一柏被身后的导演打断心中所想，本没打算让位，直至被催得不耐烦了，他缓慢地扭头过去，眼睛不停眨着，却被那人一一地忽略了个干净。
眼瞅着被陆一柏忽视，导演被气得双手叉腰，却无可奈何。
略显得憋屈地靠着男人坐下，导演的屁股不断地朝着中间挪动着，找寻着那少得可怜的些许安全感，直到他身边的人被拱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才得以坐到偏中间的位置。
“导演，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
声音里夹带着些许不易被旁人察觉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瞅着面前的人，身体却止不住地往后瑟缩着，连带着肩膀也被她高高地耸起。
“武术指导老师特意在饭点的时间来找我，想要让我过来帮他和你说点事情。”看门见山地说着自己的目的，尤悦似乎是被吓到了，腿脚不听使唤地踢开地上的餐盒。
满是油污的餐盒被踢了将近一米远，刚收拾完剩下的饭菜的康曼一回来便瞧见地上散落着的点点油污，和一米之外的那个餐盒，无奈地摇头。
认命地蹲下，她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满地的狼藉，尤悦不禁有些惭愧，起身准备去帮助她，可脚步和视线却没半点要听话的意思。
直勾勾地紧盯着导演，尤悦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时间不过也就两三分钟左右，但却像是过了两三年似的般漫长，垂落在大腿上的手慢慢地收紧，难受纠结地交叉在一起。
“你难道就不好奇是什么事情？”缓慢地开口说着，导演的嘴角噙着微笑，似笑非笑地瞧着尤悦，“还是你其实已经猜到了我想说什么？”
虽然是在和尤悦说这话，但导演的视线不自觉地扭向身后的陆一柏。
意有所指地扫视着他，“你的男朋友也算得上是那位老师的得意门生，想必他已经和你通过气了吧，你其实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吧？”
跟随着导演的视线，她不自觉地越过那人，望向站着的陆一柏。
耳畔又想起他以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尤悦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着，抬手捂住不断上挑的眼皮，她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不成文的咒语。
紧紧地皱着眉头，她努力地回想着导演初到这里时的场景。
可惜那时候的她被吓得接连闯祸，才从回忆中被生拉硬拽出来的思绪也没有整理清楚，待她能回忆清楚的时候，导演已经坐在她的身旁了。
懊恼地摇了摇头，尤悦并不打算再接着想下去，她认命地看着导演。
“他刚刚在饭点的时候，满世界地寻找我的位置，我吃饭的手被他抓住晃动着，害得我也没能静下心来好好地吃上一顿饭。”
完全没顾得上说出自己的目的，他似乎是对那人刚才的举动感慨颇深，如今瞅着人便不管不顾地倒着苦水，“我下次一定要让你们看看他那着急上火的模样，真是好笑。”
话说到一半，导演的声音竟演变成了高难度的颤音，尤悦不明所以地瞧着他，却见他绷紧了嘴角，额头处正往外渗着细汗。
并未明白他的反常原因，尤悦开口询问着，“导演，您还好吗？”
“没什么。”每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导演始终绷着嘴角，僵硬地转过头来，“我还是和你传达下武术指导老师的想法吧。”
木讷地点点头，尤悦的脑袋慢慢地低了下去，双手紧张地挠动着。
“老师的意思是，你最近的表现的确是很棒，但他担心你的身体素质没办法承受住你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但他又拉不下自己的面子。”
尤悦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似的，根本容不得半分的理智思考，她机械性地抬起脑袋，双眸闪烁着。
不由自主地抬手清耳朵，尤悦的身体前倾，朝着导演的方向靠近。
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激灵，导演控制不住地往后虚靠了些，双眼慌张地瞅向站在身侧的男人，“不用怀疑你听到的，老师已经认可了你的努力，但他也很担心你。”
“他平日里习惯做出一副严师的嘴脸了，所以没办法拉下脸面来和你聊聊，但他和我都希望你能对我们敞开心扉，超出你身体承受范围的训练，你没必要按质量地完成。”
委婉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导演望向她的眼里是从前没有过的肯定。
想着之前在摄影棚外偷听到的谈话内容，她再不敢轻易地相信导演对她的肯定，所谓的肯定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最优方案而已。
正如她，其实也只不过就是导演在他人的推荐下的交换对象而已。
“我们其实想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导致了你的压力？”导演直截了当地开口说着，陆一柏也对这问题的答案感到好奇，身体不听使唤地往前倾斜。
尤悦的眼神逃避着对面的人，四下游走着却没一个焦点。
面前的二人是那件事情的参与者，同时也是那件事情的见证者，尤悦虽然算定陆一柏不会因被偷听而愤怒，却摸不准导演的脾气。
在试镜之前，她做了很多有关于制作团队的功课，其中自然是不乏有关于导演的基本信息，但他在圈内多年却还是保持着神秘，网上能查询到的信息实在是太过于有限。
托了不少的关系，尤悦勉强才从圈内的人脉那里探听到些许的消息。
关于他的私人习惯，圈内的人都知之甚少，但对他的脾性问题，众人皆默契地摇头开口，“他是一个需要花时间去相处的人，思想很跳脱，但有的时候又特别地保守。”
面对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回答，尤悦也只好在进组后拼命试探。
和导演相处的这些时日，她清楚地得知他对工作的认真程度，虽然时不时地会活跃剧组的氛围，但她却始终没能看见他的笑容，就连难得的笑容也是违心的社交工具罢了。
被偷听到私下的谈话内容，没人愿意被陌生人告知这种事情。
左右为难地挠着后脑勺，尤悦言不由衷地随口瞎掰了个借口，“我只是担心自己没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老师和导演的要求而已。”
微不可察地深呼了一口气，尤悦故作镇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导演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的笑容逐渐地淡了下去。
尤悦见状，不自觉有些后怕，但仍强装着真诚的模样，盯着导演。
“正如我初次试镜的时候和您说的那样，这个角色是我很喜欢的角色，为了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做出点牺牲自然也是值得的。”
尤悦硬掰了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面前的人似乎也不打算再深究。
陆一柏静静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心里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尤悦向来不是爱撒谎的人，撒谎的功力自然也一般，从她开始说这些话开始，她的眼珠子的转动速度就显著提高了不少，就连她的视线也没有真正地落在他们身上。
双手交叉在一起，止不住地扣动着，额角还往外渗着细汗，这些都是她心虚撒谎的证据，但他也没有打算就此拆穿她。
“那你在训练的时候记得注意身体，若是因为这样而导致你的身体落下不可逆的病根子，那我们可能就要为此愧疚一生了。”
似是开玩笑似的开口和她说着，但眉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尤悦也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小心翼翼地转移着话题。
“倒是没别的，不过我的药膏费用能报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