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早,凌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董宇航已经不见了,估计是一早就爬起来去上自习了,另外两只还睡得正香,杜小灿不时咂巴咂巴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凌喻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装好换洗衣服,洗漱完毕便背起自己的户外防水包,准备翻山越岭去洗个澡。
“翻山越岭”不含夸张成分,泉建工的校园面积感人,把几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包一并圈了进来,男生宿舍楼位于校园东南角,而洗浴中心坐落于西北角,单程至少要走半个小时。
在炎热的夏季,洗澡最好凑晚上或清晨这种相对凉爽的时间,否则回到宿舍又是一身汗,来之不易的澡就这么白洗了。
凌喻带好门,在走廊上遇见了隔壁环境工程专业的同学丁传。
丁传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修水管的,早啊。”
凌喻笑容可掬地回打:“扫大街的,早。”
丁传:“起这么早?不会是上自习去吧?”
凌喻:“去检修一下洗浴中心的水管。”
丁传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还要跑那么远去洗澡啊,啧啧,真可怜。”
凌喻:“不然呢?”
丁传嘿嘿一笑:“我们宿舍就不用。朋友,洗澡神器知道伐?”
凌喻还真不知道。
丁传十分好客:“来来来,到我们宿舍体验一下,五十块钱包邮,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从此告别到山上洗澡的日子,足不出户感受高科技的力量。”
凌喻跟着到420参观了一下——体验是不好体验的,他脸皮还没厚到到别人寝室蹭澡的地步,虽然不像丁氏广告里说的那样“高科技”,需要手动打好两壶热水,再从阳台上的水龙头接一根管子过去,但胜在安装简便,在宿舍随时可以洗。
凌喻在他“心动不如行动”的念叨声中下了订单,然后逃出了疑似传销组织的420,跑到山上去了。
杜灿一觉醒来,发现宿舍里只剩下自己和夏右在躺尸,不禁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老夏老夏!快别玩手机了,你看看邻铺,室长和凌喻不会都出去学习了吧?这也太吓人了……”
夏右慢悠悠地支起脑袋,丝毫不慌:“室长沉迷学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我等凡人能够相比的,三儿呢,看着挺正常的一个大小伙子,应该不至于第一个周末就发疯。”
话音刚落,套着一件干净白T,浑身清爽的凌喻推开门进来,带起了一小股混着木香和淡淡果香的风。
杜灿抽抽鼻子,肚子不争气的“咕”了一声:“三儿,我饿了。”
凌喻:“……”
此时是上午八点二十分,太阳已经开始认真上班,温度急剧上升。
几个人懒得再跑到食堂吃顿味道迷幻的早餐,于是在宿舍里啃了几只面包,老老实实地坐到桌子前开始写高数作业。
他们的高数老师是一位年轻漂亮,但教学能力欠缺,只会一板一眼照着课件念经的美女。
尽管高数的到课率是百分之百,但学习效果显然不太理想,他们对着课后作业疯狂转笔,就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几个人忽然感觉到曾经令人头疼的高中数学原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夏右嚎叫出声:“为什么进下水道的门槛这么高?!”
凌喻撂下笔,身子往后一仰:“老师对不起,我不配修水管。”
杜灿暗搓搓地戳了戳董宇航,让他把已完成一半的作业拍了张照片传过来,此时对着答案怎么也看不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连在一起,胜似天书,抄了没多少还发现自己竟然抄差了行。
杜灿一手扔笔一手扔书:“我没有手,我的手是大猪蹄子。”
夏右率先拿起了手机:“我要来局消消乐冷静一下。”
凌喻的手已经碰到了手机,忽然想起昨晚柏映寒和他说过的话,硬生生地忍住了打开小游戏的冲动,把手机扣到一边,翻开了课本。
杜灿嫌弃地看了夏右一眼,拖着椅子蹭到凌喻旁边:“看看三儿再看看你,老夏,你个渣渣!”
说着又眨着大圆眼腻歪凌喻:“我来近距离感受一下三哥的学霸光辉。”
凌喻扶额:“得了,灯泡自己还没学明白呢,发不出来光——乖,自己去看会儿概念,啊。”
杜灿是个粘人鬼,尤其爱粘凌喻,听闻此言凑得更近了些,伸头探脑地和他看同一本书,默读标了重点的“夹逼准则”那一页。
课本上列了一大段非常“数学”的表述,杜灿一看就头疼,只好在凌喻看完这一页后抓紧问:“三哥,你看会了没?”
凌喻:“凑合吧,看明白了不会用的那种。”
杜灿很知足:“看明白了就行——能不能用通俗的语言给我讲讲?”
凌喻:“就是函数A>B,函数B>C,A的极限是X,C的极限也是X,那么函数B的极限也是X。这样够通俗吗?”
杜灿忙不迭地点头:“通通通,我明白了——这个什么逼就好比说,如果比我帅的人有女朋友,比我丑的人也有女朋友,那我一定也会有女朋友对吧?”
凌喻沉默了一会:“……差不多吧。”
杜灿欢天喜地:“三儿,你讲得特别好,继续继续。”
除了夜伏昼出的董室长,419的周末在“咸鱼”和“奋起赶作业”两种模式来回切换下很快过去了。
新的一周,课表上除了水处理生物学,还增加了一门计算机课。
教务处的排课系统是个大坑,只考虑到把新增课程往空教室排,却没有考虑到两堂课所在教室的距离——周一下午的第一堂课安排在科技楼,第二堂计算机课的教室却在相距甚远的科学楼,学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教室,而课间却只有十五分钟。
于是第一堂计算机课,虽然学生们紧赶慢赶,还是集体迟到了五分钟。
计算机课的讲师是一位更年期妇女,对此怒不可遏,待学生们都落了座,又在讲台上咆哮了足足有十分钟。
最后还是三班班长夏晓左同学以大无畏的精神揭发了课表的坑爹之处,这才成功地把怒火引到了别处。
据说计算机老师在课后怒气冲冲地找了教务处的工作人员,要求更改教室,未果,于是只好咽下了这口恶气,默许了全体同学每节课五分钟的迟到,并把下课时间延长了五分钟。
计算机老师的暴脾气格外可怕,已经自由了多日的大学生们不由自主地收敛回了高中状态,上课时把手机藏得严严实实,上机作业也做得格外认真。
更年期妇女布置的第一次大作业是制作一套电子报纸,历时一周,最后要求把报纸打印出来,与电子版一起交上统计成绩。
凌喻废了很大一番心思,第二周周一下午上课前,才带着U盘到校园里的打印店,准备把最终修改后的电子报打出来。
打印店是半自助式的,靠墙有一溜电脑,自己随意选一台操作。
这天他的手气格外好,一出手就挑到一台坏了的机子。
凌喻没来得及多想,拔下U盘又换了一台,结果彻底傻了眼——U盘里空空如也,做好的电子报纸不翼而飞了!
他顾不上跟打印店老板掰扯电脑有病毒的问题,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第一堂课开始还有七分钟。再做一份是不可能了,如果到教室跟同学借一份,稍作修改后打出,那么第二堂课迟到肯定不止五分钟了。
凌喻环顾四周,试图搜寻一名和他一样到最后关头才来打印的同学救急,但显然没有。
十万火急之时,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柏映寒。
那位才刚刚进门,看样子也是来打印什么东西的。
凌喻忽然想到,计算机是公共必修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是千篇一律,据说几届来都没有什么创新,那么柏映寒是不是也做过?
尽管清楚对方还留存着学生时代作业的希望渺茫,但求生欲还是促使他扑了上去——
柏映寒被凌喻吓了一跳,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听凌喻犯起了口吃:“柏老师,你……你U盘里有没有存着那个……那个……”
凌喻由于太过紧张,“电子报纸”四个字集体离家出走,“那个”了半天也没“那”出来个所以然来,最后愣是红着脸憋出一句:“就是那种,色彩斑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