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雨_59(1 / 1)

59

苏好薄薄的耳垂被他出口的热意染得火烫,电影再也没能看进去,剩下一百分钟满心都在想,徐冽会不会真的亲她,如果亲她,会亲哪里,她又该作怎样的反应。

银幕上是快节奏,快镜头的动作片,苏好在底下靠着沙发椅默默脑补演练着可能发生的事,脑袋里也像有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转得她头重脚轻。

直到电影进入片尾,影厅灯光亮起,徐冽揉了揉她的发顶,牵着她站起来,苏好才意识到——

哦,白转了。

也不知是期待落空,还是如释重负。

晚上的聚餐定在一家龙虾馆。

赴约的路上,苏好和徐冽都没像一般观影完的观众一样评价电影。苏好是压根没看进去剧情,至于徐冽,她不知道,或许也跟她一样看似专心致志实则心猿意马,又或许他看懂了电影,只是发现她在神游天外,所以照顾她的面子,刻意没提她接不上茬的话题。

因为遇上周末晚高峰,两人打车到龙虾馆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包厢里一群人嗷嗷待哺,看着餐桌上几盆红红火火的小龙虾直流口水,却谁也没敢动手。

等两人并肩进来,众人等得饥肠辘辘两眼翻白,起哄着让他们罚酒。

苏好要不是没有眼镜,就该大跌眼镜了。

徐冽替她拉开座椅,她在“C位”坐下,觑觑这一桌子人:“你们这不是雪碧可乐局吗?”

“苏姐你看不起谁呢,”谢一舟拎起一瓶没开的啤酒,往转桌上啪地一搁,给苏好转了过去,“大家已经说好了,这种大日子必须突破禁忌,毁灭理性,今晚谁不喝酒谁是乌龟!”

“那什么,”郭照挽过尤欢欢的胳膊,“我和尤欢欢可就一人一杯啊。”

“知道知道,不会喝的意思意思就行。”谢一舟催促苏好,“苏姐和冽哥就不一样了,你俩可是老江湖,迟到不罚三杯说得过去吗?”

“就是就是!”满桌的附和声。

苏好摇了摇头,刚要去拿转到她眼前的那瓶啤酒,徐冽比她先接了过去。

“我替她喝。”徐冽拎起啤酒瓶,往桌沿一磕,嚓一声开了瓶盖。

谢一舟递开瓶器的手顿在半空。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直直望了过来,满脸惊叹。

徐冽抬眼看了看他们,目光平静里带着一丝疑问。

苏好忍了忍笑,决定忽悠一下这群小学鸡:“那老江湖给你们讲讲这个自罚三杯的流程啊,空腹喝酒呢容易胃出血,所以现在一般我们罚酒之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垫肚子,这是时代新潮——养生罚酒。”

“哦,这样,那先吃再罚先吃再罚。”费喆主持着大局敲定了流程。

“终于可以开吃了饿死我了!”郭照摸着空瘪瘪的肚子热泪盈眶。

一桌子人纷纷戴起一次性手套去抓盘里的小龙虾。

苏好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的徐冽,掩起嘴笑嘻嘻地说:“你看着,一会儿他们就忘了。”

结局果然不出苏好所料,这群平常不喝酒的人一沾起酒,一个个不是思维放空,就是大闹天宫,别说忘了罚酒,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已经不记得。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人趴的趴睡的睡,游荡在包厢外的几个四处吟诗作对,只剩苏好和徐冽还稳如泰山地坐在餐桌边,剥最后一盘小龙虾。

准确地说,是徐冽在剥,苏好在吃。

这是之前大家喊“没吃够”,另加的一盘十三香小龙虾,结果上桌的时候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失去了吃小龙虾的神志。

苏好看了眼满桌狼藉,捱着徐冽的肩膀得意洋洋:“这么一看,我酒量是不是还挺好的?”

徐冽把刚剥出来的虾肉喂进她嘴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谁是上?你吗?”苏好嚼完龙虾肉,看了眼他面前的酒杯。

今晚她和徐冽都喝得不多。她是怕跟许芝礼生日那回一样丢人现眼,所以不动声色避开了好几次劝酒,徐冽是以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常被客人灌酒,变得不喜欢碰酒,也就为了不扫大家兴意思意思喝了点。

“欸,如果让你放开喝,你喝多少会醉?”苏好好奇道。

徐冽又喂她一颗虾肉:“啤酒不知道,可能有点难。”

“说什么大话?”苏好推了他一把,“要点脸。”

“骗你干什么?”徐冽挑了挑眉,“胃会先撑,我没试到底。”

苏好托起腮思考:“那喝白的总能醉了吧?”

徐冽点头,看她一眼:“打什么主意?”

“谁要打你主意?”苏好嘟囔着用嘴接过他喂来的虾肉,支着额角打量他娴熟的剥虾手势,见他每次都技巧十足地把一节节虾壳摁松,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欸,你没谈过恋爱为什么这么会?”

“你指什么?”

苏好指指他的手:“比如剥虾,又比如上次我说想吃吐司,你却知道我其实想吃欧姆蛋,再比如送礼物啊约会啊,还有,怎么让女生面子挂得住,怎么哄女生开心。”

“我只会哄你开心。”

“你看看你这嘴,一本正经油腔滑调!”

“我说真的,”徐冽确实没开玩笑,“知道怎么哄你,是因为你跟我姐性格上有几点相像的特质,我从小被她烦大的。”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比旁人更容易听懂苏好的口是心非,容易理解她作出某些抉择的原因,一举一动背后代表的隐含意义。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轻易被她吸引。

看得懂一个人,才明白她珍贵。

“哦,”苏好这下相信了,“那得谢谢你姐把你教这么棒,让我在这儿坐享其成。”

徐冽笑了一下。

“哎可是,我上回听你跟她打电话态度好冷淡,照你说,我跟你姐性格有点像的话,那你这么跟我说话,我肯定暴揍你一顿。”

徐冽收敛了笑意。

看苏好这个反应,施嘉彦上次应该只跟她讲了一部分徐家的事,并没有和盘托出。

“怎么了?”苏好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冽摇头,避重就轻地说笑:“这点你们不一样,她娇气,动手倒是不多。”

“你意思我钢铁,我粗糙咯!”

苏好提高的声吵醒了趴在桌上的几个同学。

正巧还算清醒的费喆也推门进来,说他哥哥的车到了楼下,可以送大家回家,让徐冽帮忙把这几个同学扶下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在徐冽惹怒苏好的时刻终结。

苏好给他个眼神让他去,意思秋后再算账。

徐冽和费喆把几个瞌睡朦胧的同学一个个搀下了楼。

因为座位有限,费喆的哥哥得分批送人,两人就在楼下帮忙安排顺序。

苏好独自等在包厢,过了会儿,听到餐桌上传来一阵震动。

是徐冽落下的手机在响,来电显示一个没备注的手机号。

她以为是推销电话,瞟了一眼就没再管,可一通响满之后,这个号码很快又打了进来。

第二通的时候,苏好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敢接,怕万一是他家里人会不太方便。

直到第三通打进来,苏好听烦了,心想她就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跟徐冽一起在聚餐的同学,也没什么大不了,干脆摁了接通键。

只是还没等她礼貌性地“喂”一声,那头的女声就尖利地炸了起来:“终于肯接了啊!你就是那婊|子的儿子吧!”

苏好一愣之下连出声否认都忘了。

对面连珠炮似的开骂:“你妈在美国给人当小三你都知道吧?卷走前夫的钱抛家弃女,带着你这宝贝儿子远走高飞还嫌不够,躲债到美国又勾引人家老公揩油水,真是贱呐!这么多钱还不够你妈养活你吗?你们母子也不怕给人唾沫星子淹死!我告诉你,母债子偿!你妈对你爸,对你姐,对人家无辜的家庭造下的孽,迟早报应到你头上!”

苏好听得胆战心惊,一头雾水地说:“你谁啊你……你打错电话了吧……”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虚,因为对方这些话的信息,似乎都能跟徐冽的家庭背景一一对上。

刚好这时候,徐冽推门走了进来。

见她脸色发白,他边问着“怎么了”,边接过她手里的手机,看一眼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对那头“喂”了一声。

那个女人还说了什么,苏好就听不见了,只看到徐冽的眼神在诧异过后阴沉下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什么也没讲,直接掐断了电话。

空荡荡的包厢里一室死寂。

苏好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个女人的唾骂声和诅咒的话语,整个人像泡在一缸冰水里,窒息,僵硬,冷彻心扉。

徐冽沉默地捏着手机,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半晌后,他稳了稳心神,上前来抱住她,拇指摩挲了下她的后颈:“吓到你了。”

苏好缓缓摇了摇头,呆滞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也忘了伸手回抱他。

看徐冽的反应,电话明显不是打错的。

如果不是确有其事,这样恶劣的指控和污蔑,他一定会反驳。

可他只是一声不响地挂断了电话。

苏好回想着那通电话的内容,恍惚间明白过来,徐冽为什么会对姐姐态度冷淡。

就像当初许芝礼不愿意苏好牵涉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跟她闹绝交一样,远离有时并不是因为讨厌。

徐冽的妈妈做了不好的事情,徐冽把这些“债”记在自己头上,所以才疏远姐姐,认为自己不值得姐姐的好。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独立生活,希望姐姐别再为他付出更多。

看苏好木讷的样子,徐冽不太确定她听到什么程度,松开了她问:“那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苏好只开了个头就哽住,难以启齿下去。

“没事,”徐冽摸摸她的脸颊,“我送你回家。”

苏好这下醒了神,摇起头来:“我不想回去。”

她不想回去,她不能回去,她只是一个听众,徐冽才是这通电话真正的受害者。她这时候怎么能落荒而逃,留他一个人消化那些负面情绪。

而且,如果那人的电话再打进来呢?

徐冽皱了皱眉:“嗯?”

“不是还早吗?”苏好也不知怎么忽然无师自通了撒娇的技能,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徐冽当然没法拒绝这样的苏好。

但两人也都没有心思特意安排什么行程,苏好不想继续待在封闭的空间,提出一起去压马路。

这个季节,晚风的温度恰好宜人,苏好这地头蛇又知道哪里人少,哪里可以抄近道,带着徐冽东走西窜,从人声鼎沸的马路穿到附近的羊肠小路,再绕到一条种满凤凰树的景观大道。

道旁凤凰花开得正盛,一团团火红缀在树梢,放眼望去满目烈焰,即便在温柔如水的月光下也难掩炙热。

苏好拉着徐冽的手走在树下,问他:“你在美国的时候,就知道你妈妈那些事吗?”

徐冽偏头看着她,有点意外她会直接问。

苏好其实也意外自己能够这么直截了当。

换作从前,她可能会让自己跟徐冽的秘密保持安全的距离。每个人都有秘密,不要过分去窥探,这是苏好处世的准则。

可是今晚她忽然发现,比起徐冽对她的了解,她对徐冽的了解实在太少。

徐冽是因为懂她,才能哄她开心。

而她不知道他的心结到底在哪里,就没法帮他解开它。

徐冽“嗯”了一声。

“那你当初之所以会流落到酒吧打工,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不肯用你妈妈那些钱,不希望她为你去做不好的事?”

“嗯。”

“那你离开美国以后,你妈妈还联系过你吗?”

徐冽摇头:“我姐夫保密了我的联系方式。”

苏好猜他不愿主动说,所以用提问的方式去拼凑答案,可真等拼凑出了答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肺腑全都拧巴在了一块,又疼又难受。

从徐冽姐夫切断他们母子联系的做法看,徐冽的妈妈当时一定很执着地想争取到徐冽的抚养权,想把他留在美国。

可是让一个孩子怎么接受自己的母亲为了养活自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呢?

徐冽会逃离美国,一点也不奇怪。

苏好忽然记起来,当初开学第一天,她因为刚从美国集训回来,时差还没倒顺呵欠连天,杜康跟她说,那个转学生也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她起初还以为,那不过是有钱人的一趟旅行。

却没想到,那是徐冽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噩梦。

沉默良久后,苏好握紧了徐冽的手,说:“不要相信刚才电话里那个人的诅咒。”

“嗯?”

“我们生时是一个人来,死时也是一个人走,这个世界上,哪怕是跟我们联系最紧密的父母,和我们也是独立分开的个体,哪有什么母债子偿?”苏好扬起下巴,“我男朋友已经做得够好啦,凭什么给人欺负?”

徐冽笑了一声,捏捏她的脸。

苏好挽住他的臂弯,脑袋歪下去靠着他的肩膀:“不怕,苏姐保护你。”

两人沿着景观大道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接近了春庭湾。

看到距离春庭湾两公里多的一处红绿灯路口时,苏好一怔:“啊,都快到家了,我们走了这么久吗?”

徐冽注意力也在别处,看了眼手机时间,说:“走一个小时了,累不累,打个车?”

苏好摇了摇头。

今晚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徐冽打工的背后藏了多少厚重的心事。她是真的心疼他赚钱辛苦。

可他今天一整天都不肯让她买单,这时候打个车,他肯定又要付账。

“我想走回去,还能抢个微信运动的封面!”苏好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徐冽落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迟迟没有动作。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走回去。

徐冽捏了下鼻子,轻轻沉出一口气,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我不累啊。”

徐冽笑着回头看她一眼:“跟你累不累没关系,是我想背女朋友了。”

苏好拗不过他,趴上了他的后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徐冽牢牢托住她的腿弯,步伐稳当地沿着马路朝前走去。

“朕又坐上朕的专属坐骑啦!”夜深了,马路上人烟稀少,苏好像当初喝醉的那天一样兴奋地放声大喊。

徐冽低着头笑。

苏好垂眼看他:“坐骑还是有点瘦,不过没关系,朕会养你的。”

徐冽敛起笑,扭头看她。

苏好压低了声,认真地重复:“我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养你的。”

徐冽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她不介意他的过去,也不害怕他的未来,她会赚很多很多钱养他的。

徐冽有一瞬间停滞了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沉沉搏动的声音。

他收回了视线,觉得自己不能再看她。

他怕再看下去忍不住。

苏好照例被徐冽送到家附近的路口,在监控照不到的地方跟他黏糊了一会儿,然后贼兮兮地进了家门。

心情跌宕起伏了一整天,骤然落幕,忽然觉得有点疲倦,苏好放轻脚步上了楼,走进盥洗室准备洗澡,清理掉身上的酒气。

刚整理好换洗衣服,忽然听见盥洗台上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是徐冽发来的微信消息。

X:「还记得你欠我三秒钟吗?」

苏好愣了愣,回复他:「啊?」

“啊”完以后,她记了起来,之前温安妮来南中的时候,跟徐冽单独说了7分24秒的话,她计时之后,让徐冽也给她7分24秒。

结果徐冽陪她跑了趟1500米,多用了三秒钟。

在“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苏好又发送过去一条消息:「想起来了,怎么啦?」

X:「现在有没有时间还我。」

苏好:「怎么还?」

X:「来后窗。」

苏好的心脏怦怦怦地跳了起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她不太确定地趿着拖鞋走了下去,起先脚步很慢,到后来越来越急。

一路走到一楼洗手间门口,她忐忑地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曾经偷偷放徐冽进来的地方。

苏好抚了抚心口,推开洗手间的门,果然看到窗前有道熟悉的人影。

她走上前去,移开了窗户,还没开口问究竟,后脑勺忽然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压了下去。

两人的唇瞬间只差分毫距离。

苏好懵懵地撑着窗台,手脚发软地屏起呼吸,看见温软的月光下,徐冽的眼底暗潮汹涌。

那浪潮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时间和呼吸都变得静谧而绵长。

挣扎到最后,他闭了闭眼,轻轻滚动着喉结,将唇挪向她的额头,在那里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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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冽哥,带着法式热吻的气势,来了个额头吻,做人的欲望还是比较强烈的。

别担心,顾导尽快让你们成年,成年了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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