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凡几的那声嗯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天色逐渐暗下来,茶楼也临近打烊,却不见孟凡几动身。
孟凡实在不解,便敲了两下桌角,引起孟凡几的注意力,在桌上写道:你在这茶楼坐了许久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在等人。”孟凡几的回答让孟凡摸不到头脑。
“在等谁?”
“等一个为我铺路的人。”
孟凡几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惊呼与惨叫,接着便有数道兵戈相交的铿锵声传来,隐约听到有人在怒骂嘶吼。
“我等的人到了。”孟凡几站起身,向外走去,孟凡紧跟着他来到外面,御剑上行,待到看清那将整座申城包围的乌泱泱的傀儡大军,一颗心猛地沉入谷底。
站在傀儡大军面前的都是熟人。
裴澜风、魏凌宇、魏玲玲、怨木藤,还有化作本体的久燃。
将被冰锥重伤的何家修士甩到一旁,裴澜风的目光扫过眼前聚集过来的何家人与下方一众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抿了抿薄唇,眼角的泪痣红的刺目,妖冶却冷漠。
站在他身旁的魏玲玲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如往日那般时常挂着笑意,她扯了扯裴澜风的袖口,低声劝说,“风风,我们的目标是何家,这些普通人没做过对不起裴家的事,我们没必要对他们下手。”
裴澜风着一身做工繁复的衣袍,共三层,层层叠叠,看上去十分厚重,颜色是如夜色般化不开的浓黑,只在衣袍的边缘点缀些银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阴邪之气。
他扫了魏玲玲一眼,神色顿了顿,猛地抬眼看向孟凡几所在的方向,似是刚刚察觉对方的存在。
两人视线交汇,裴澜风皱起眉,调动神识去探查孟凡几周围的那片区域,最后定格在孟凡所站的位置。
眉眼舒展开,裴澜风忽而笑起来,笑的古怪,他问孟凡几,“你说若是师兄还活着,会不会恨你?”
孟凡几回他,“孟凡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裴澜风神色更暗了几分,他明白了孟凡并没有将自己还洞中仙有机会复活的消息告诉孟凡几,却还是以隐形的身份跟在这人身边,跟了快五年。
“对,他是死了。”裴澜风并没有好心到给孟凡几希望。
他没有戳破孟凡的隐瞒,而是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祁梦山,对孟凡几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龙族为什么要在川林谷、祁梦山、风寂山和云止崖布下阵法,如今看到你,我心里的疑问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道:“因为这是我将要走过的复仇之路。”
“我本以为你对我的利用仅限于我是第十二阵法的钥匙,但如今我发现,原来我自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成了复活龙族的工具。我走的每一步就像被你们计划好了一样,《封神秘箓》现世,偏偏被裴家得到;裴家被灭门,仅我一人存活;玄天门之变,偏只有你救了我,并将我带到初始大陆;收集了初始大陆的石台,罗泽天宫的石台,如今到了云泽,在我要向何家复仇之时,却又碰到了你。”
“因为你知道我会让三大家族付出代价,而这些代价则是引动石台的关键,也是你我力量成长的关键。”
裴澜风面色平静而冰冷,他说:“可我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圈套,却不得不去做,因为我恨,我恨灭门了裴家的仇人。我恨温如故与何重,恨当初对我的遭遇冷眼旁观的所有人。
“龙族何其聪明,将我困于这囚笼里,想挣扎反抗都做不到。”
说罢,他不再看孟凡几,转而对身后的尸体傀儡下了诛杀何家修士的命令。
一时喊杀声,冷兵器交接的铿锵声,术法与符咒引起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挤满了整座申城。
伴着这激斗,城中也不复白日的繁华和睦,修为低微的普通人纷纷躲进房屋,大气都不敢出,街道空荡荡一片,仿若死城。
他们挑的是何重与何家高手不在祁梦山的时间,求得是速战速决。
铺天盖地的尸体傀儡打破结界冲入仙气缭绕的祁梦山何家主宅,丝毫不惧疼痛地与修士们交手,不多时便令一众何家修士筋疲力竭,更有几个修为低微的惨死剑下。
年长的修士护着女人和孩子,妄图冲出去,一抬眼却发现早已被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傀儡包围,外面更有修为高强的裴澜风等人压着,他们即便拼死冲出个豁口,裴澜风若是执意要赶尽杀绝,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难以言喻的绝望充斥心头。
有心性差的孩子忍不住眼泪,大哭起来。
哭声凄惨,令听者忍不住动容。
魏玲玲又去扯住裴澜风的衣角,“风风,其实没有必要赶尽……”
话未说完,她正对上了裴澜风的眼睛,被对方眸中的冷意惊到,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孟凡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耳边是孩童女人悲戚的哭喊,空气里蔓延着浓重的血腥之气,何家修士在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再也无法展现出傲骨,对裴澜风的怒骂也转为了求饶,只求他能放过自己的妻儿。
他有想过自己死后,裴澜风是如何复仇的,也看过《恶鬼道》里俞柯写的那些情节,但这都及不上亲眼所见时感受到的残忍和胆寒。
他的眼眶酸涩,心中震动,终是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那凌空而立的黑衣青年喊了一声,“裴澜风!”
【作者有话说:风风快成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