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一样东西给我。
是个镂空的袋子,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
我大概闻了一下,还挺香。
“先洗去你身上的阴气,在打开视死湖之前,你需要养足精神,好好休息。”
周一教我,让我把这东西挂在花洒下,然后洗澡。
我疑惑,“我身上阴气很重吗?”
“相当重。”
他推我去浴室,“快去吧。”
反正我本来也需要换衣裳。
我去到浴室,按照他的话,将袋子挂在花洒下。
水一冲,香气立马溢满了整个浴室。
这香气很特别,一闻就能让人精神振奋。
水淋在我身上。
流下来的,却是一道一道黑色的印子。
这是什么?
我有些怕。
我拿手去擦,根本擦不下什么。
只有用那个水来冲,才能冲走。
这难道就是周一所说的阴气?
我打了个冷颤。
洗澡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沁在身体里的寒气,都随着黑色的印子流了出来。
我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直到确认冲下来的水是干净的,我才擦干出去了。
洗过之后,我身上好像还残留着那股香气。
“这可是秘方,很难做的,看你刚才照顾我的份上,给你用一包。”
周一递给我一杯热茶。
洗过澡又喝了热茶,我身子暖了许多。
“说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将我看到的一一告诉周一。
“他们供奉的东西特别奇怪。”
我正想着,要怎么告诉周一我所看到的。
周一却已经拿出了一张纸。
“是不是这个样子?”
纸上清晰的画着,我刚才所看到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你看到了吗?”
“是我感应到的。”
周一点着纸上的图案。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我。
我想了想,“某种邪神?”
至少,它不是什么正面的东西。
“不对。”
周一摇头。
“这是当阴气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所显化出来的形态。”
阴气?
阴气是有形态的吗?
它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吗?
“理论上是这样。”周一说,“可我刚才也说了,是一定程度。”
“很夸张的程度。”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进到这个村子我会不舒服。
“这个村子阴气很重吗?”
“不是一般的重。”
可我实在不明白。
我见过供奉最离谱的,顶多也就是邪神了。
怎么会有人专门供奉阴气的?
“因为他们需要。”
周一说,“这个村子,跟其他的地方很不同。”
我安静的等待他说下去。
“阿祖说视死湖是‘邪恶’,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视死湖,是由至极的怨气凝结而成。”
“而在这种东西旁边,人是活不下去的。”
我禁不住问:“会怎样?”
周一扒着指头,数给我听。
“横死,天灾人祸不断。”
“得上怪病,直到被折磨死去。”
“没有谁能逃得过。”
“所以,这里的村民需要对等的阴气,怨念。”
我听糊涂了。
如果原本就有一种极致的怨气。
现在又加了一种。
那不是更严重吗?
为什么说这里的村民需要呢?
“因为他们需要一种对等的阴气和怨念,来压制住视死湖。”
“这就好比,一张扑克牌,你是怎么都无法把它立起来的。”
“而两张扑克牌。”
周一跟我比划了一个“入”字型。
“它们两个互相钳制,互相制衡,反而会在下面露出方寸安全之地。”
看了他的比喻,我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他们供奉阴气的理由。
“我想,这大概就是这里的村民避免出门的理由。”
“白天不出门,是为了避免晒到太阳阴气消散。”
“而晚上不出门,则是因为夜晚阴气太重,恐被反噬。”
他说的头头是道。
我模模糊糊听明白了他的话。
看来这视死湖,果然不一般。
只是住在它身边,都这么危险。
周一喝了口热茶,又说了句让我惊讶到下巴都要掉了的话。
“那个阿祖,她可能是并不存在这个世上的人。”
我有些吃惊。
这也就是说,阿祖并不是活人?
“你理解错了。”
周一向我解释。
“我的意思是,她是并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
“她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这下我真的听不懂了。
人不就只有这两种形态么?
不是活的,就是死的。
怎么还会有第三种可能?
“那天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周一说,阿祖的身上,过于干净了。
没有活人的生气,也没有死气。
她就好像是一尊人偶,非生非死。
我听的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存在?
周一笑了起来。
“并不是所有非生非死的存在,都是你所认为的很厉害的。”
“她更像是这个村子的奴隶。”
想起我摸到的阿祖的血,我很相信周一的话。
“她应该是整个村子的意念,所诞生的产物。”
“她在这个村子的时间,应该至少有几百年了。”
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有求生的意念。
一个人的意念或许很轻微,改变不了什么。
但很多个人,相同的,极致的意念加在一起,可能就不同了。
“人的念想是有力量的。”周一说。
所以,阿祖并不是人。
她只是村民为了自保,而诞生的一个产物。
我有些同情她。
阿祖应该是有思想的。
可她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只能是引导邪气与怨念,用自己的血守护这个村子。
周一看破了我的想法。
“你不必同情她。”
“你会同情你吃饭用的筷子,喝水用的杯子吗?”
“如果不会,你就不必同情阿祖。”
可是……
回想起阿祖的一举一动,她跟活着的人好像没有区别。
我很难将她当成一个杯子。
“不要同情她。”
周一的身子,突然向我倾斜过来。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不要同情阿祖。”周一重复了一遍。
我有些没明白。
我是否同情阿祖,重要吗?
为什么周一的眼神会如此凝重,语气会如此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