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难闻到了极点的气息。
腥臭，腐烂。
像是一盆在下水道沤了十年的污浊血水。
我打量着外面。
一行人进来了村子。
不，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的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腐烂。
他们穿着不一，走路姿态各异。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那种色眯眯的神态。
我掩住鼻息，生怕自己吐出来。
他们脸上的神态，比他们半腐烂了的身体还要令人作呕。
此刻。
一股浓重的香粉气，从各家各户飘了出来。
那股异样的香气，并没有遮盖住他们腐烂的气息，反而糅杂在一起，变成了一股令人难以形容的味道。
我被这股味道熏的晕头转向。
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们全都是年轻女子，娇娇柔柔，媚态横生。
她们满脸欢喜地迎了上去。
雪白的指尖，搭在腐烂的皮肉上。
一点樱唇，紧贴着粗糙的皮肤。
这场景诡异又触目惊心。
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地方就是我梦到的万艳村。
只不过，以前的万艳村，招揽的是人。
现在的万艳村，招揽的是鬼。
只不过，她们的姿势，似乎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在阵阵浪笑声中，我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大爷们，今天有新来的姑娘，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那个高个子女人。
她脸上依旧涂抹着鲜血，手里牵着一人。
我瞪大了眼睛。
成雅！
成雅半阖着眼皮，像是丢了魂。
她动也不动地被那女人牵着，一点都不反抗。
这老鸨，要卖掉成雅的初夜？！
骚动，出现在了那一群脏东西中。
“新的丫头！”
“是生人的味道！”
“新鲜的！”
他们眼珠子一个个都绿了，摩拳擦掌，垂涎欲滴。
我攥紧掌心，不敢想象，万一成雅要是落到他们手里……
“谁想要这姑娘，就送银子来吧！”
老鸨扔下这句话，牵着成雅回去了。
我不敢贸然出去。
现在这场景，说是百鬼夜行都差不多。
我要是出去，不就等于去送死么。
我只能让自己耐心的等。
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最终，有一人胜出。
一个脸颊涂的粉白的女鬼，引着他往刚才的屋子去了。
其他的人都抱着各个姑娘，分别去到了其他的屋子，寻欢作乐去了。
人散开，那股难闻的味道也散去了不少。
我深呼吸一口，刚才都快要憋死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熏得，我总觉得有些发晕。
我撑着水缸，强行站起来，眼前顿时一阵晕眩。
我一个支撑不住，就倒回了角落。
四周一片黑暗。
我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梦里，没有那条蛇。
我穿着一身新衣裳，坐在床边，脸上全是泪痕。
老鸨嘴里叼着烟袋，歪斜的嘴里吐出一团烟雾。
“我就说，没有打不服的硬骨头！”
“死哑巴，你可给我打起精神来，刘员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要破你的身！”
说完，她就叼着烟袋出去了。
当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扑上来的时候，我满心都是绝望。
我想哭喊，可我发出来的只是无助的“啊啊”声响。
我反抗不了，只能被他压在身下。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可那恶心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肥硕的身体，压的我动弹不得。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下，我只剩下了任人宰割这一条路。
但我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发生。
那猪一样的男人，只是闷哼一声，就被拖离了我的身体。
我诧异地睁开眼。
第一眼，我就见到了他。
火一样赤红的双眸，还有那一头赤色的头发。
我惊呆了。
耀星？！
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耀星！
“啊……啊！”
我想喊他的名字，一时间忘了自己说不出话。
我认出了他，他却不认得我。
他单手提着刘员外，嘴角噙着一抹妖邪却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笑。
刘员外的背后，有一个血洞。
他被他提在手里，已经死去。
耀星冲我笑，眸子里妖气浓烈。
“小哑女，我报恩来了。”
我想起来了。
这声音，就是那条蛇！
怪不得我在看到那条蛇的时候，会觉得有熟悉的感觉。
那就是耀星啊！
我想起身。
他扔下刘员外的尸体，按住了我。
“就在这等我，哪里也别去。”
尽管他身上邪气四溢，可他的眼神，没来由的令我安心。
但我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去做什么。
我抓住他的衣角，用力看着他。
他反握住我的手，掌心灼热。
“等我。”
他踢开门，走了出去。
凶凶烈火中，我听到了无数人的惨叫。
耀星提着老鸨的头，悠哉悠哉地出现在我身前。
他将她踩在脚下，另一只手的掌心，托着红红的一团。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它像一团迷雾，又像是一滩有了形状的水。
他空出的手，摸了摸我的嘴唇。
“想开口说话吗，小哑女？”
我点点头。
他将那团东西一口吞下。
那一团东西，在他的舌尖化作了一颗珠子。
他揽过我的身体，压了下来。
触碰到他温热的双唇时，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那颗珠子，滑到了我的嘴里。
火一样滚烫。
它落进了我的喉咙。
我只觉得一团灼热，从我身体升起，似乎冲破了什么东西。
他捧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耀星。”
他一字一句的教我。
“念我的名字，耀星。”
我张开嘴，生涩地发出了声音。
“耀星……”
他笑了起来。
这是我在耀星的脸上，从没见过的笑容。
那一刹那，他的笑容，真的化作了一颗闪亮的星子。
奇怪的是，梦里的我，对耀星的恐惧一点都不存在了。
他抚摸着我的侧脸，眸子里有着欢喜。
“小哑女。”他说，“这地方不好玩，我带你走。”
我想冲他笑。
不知道现实的我，会作何想法。
至少梦里的“我”，这一刻，是着实动了心想要跟他走的。
可我走不了了。
剧痛，生拉硬扯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看到他的眼神，在一瞬间，由欢喜，变成了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