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杀了兰堂的人是双黑。
保罗·魏尔伦没有为搭档报仇。
这里面有多种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弟弟也是凶手之一,而自己是通过兰堂的死亡才解开心结。
兰堂不死,兰堂不变成人形异能力,保罗·魏尔伦就难以相信对方的感情,始终保持着疏离和戒备。从异能力的角度来考虑,兰堂的“彩画集”是保罗·魏尔伦恐惧的力量,一旦死亡,他就会是兰堂的工具人!
法国政府安排两人当搭档,让兰堂教导保罗·魏尔伦,不止是起到监督作用,本质上居心不良!
很多年前开始,保罗·魏尔伦就深深地忌惮搭档。
实力强大,为任务可以牺牲一切,虽然这人对自己敞开心扉一样的没有秘密,但是他就是不敢信任。
人类太复杂多变了。
前一秒说着我爱你,后一秒就会背叛。
这样的故事在战争时期发生了许多案例,保罗·魏尔伦见识到了人心的黑暗和异能社会的恐怖。保罗·魏尔伦坚信,如果法国政府某一天下达清除保罗·魏尔伦的命令,他的搭档会百分百执行任务。
——你爱这个国家,胜过我,胜过其他人。
在这份不安感之下,保罗·魏尔伦最终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对他最亲近的人背后开枪,抢夺中原中也。
他做出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他令搭档重伤失忆,毁掉了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兰堂对他抱有的温柔和爱,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可以淹没了无心的人造神明,让不懂得悲伤的保罗·魏尔伦品尝到失去至亲挚爱后的泪水。
可是,他仍然不懂得怎么去爱对方,没有人教他!
他只是懵懂的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愧疚,仿佛再回到过去就是一种错误,仿佛忘记兰堂就是一种错误。为此,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在地下室里,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自己对间接害死兰堂的愧疚。
追求自由的他,为了死去的搭档放弃了自由啊!
正如面前质问他的“太宰治”所言,他不知道兰堂有多怕冷,不知道兰堂埋葬在地下有多寂寞。
在感情的领域,保罗·魏尔伦是无知的稚童。
他手持利刃,时常伤人伤己。
“我不知道……”
保罗·魏尔伦低声回答,无视了脸颊的疼痛,那些疼痛连一场激烈战斗的伤痛都比不上。
他注意到“太宰治”眼中的虚无不见了。
这个不像是人的小鬼,竟然拥有了珍贵的感情吗?这个感情的倾诉对象——是他的搭档?
“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保罗·魏尔伦决定,只要太宰治能说出满意的结果,他就原谅对方无礼的冒犯,不然,以对方打的巴掌,今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以换一个人了。
麻生秋也冷冷地面对能取自己性命,事实上杀过自己一次的保罗·魏尔伦,他看出对方的悔过之意并非表面,难不成真的什么也不懂?全凭本能?
“兰堂的老师,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联络方式。”
“我没有。”
保罗·魏尔伦干净利落卖了波德莱尔,“他的手机号码经常更换,与其私底下联系他,不如直接拨打巴黎公社对外招聘人员的电话,那样也许更快一点。”
麻生秋也:“……其他超越者的手机号。”
保罗·魏尔伦拒绝提供:“你找波德莱尔,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帮我把亲友的尸体送回法国,但是其他人——他们跟亲友毫无瓜葛,你联系他们,容易暴露我活着的可能性,我宁愿死在日本都不会回法国。”
麻生秋也再次产生了想要揍保罗·魏尔伦的念头。
太宰治紧紧地左手抓住了右手。
忍住!
我们近战打不赢他!
哥哥,你想要揍保罗·魏尔伦,好歹把小矮子喊过来呀,他没有打算跟哥哥一起死在地下室里。
麻生秋也想到首领宰身体的虚弱,沉住气,不能把对待金发兰波的方式用在情敌身上,他愤怒地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保罗·魏尔伦把自身看得最重要!他差点被对方迷惑了,这简直是加布二号!
麻生秋也怒极而笑:“你连死亡都不怕,你连自由都可以放弃,为何怕法国?”
保罗·魏尔伦用稀疏平常的口吻说道:“你没有对叛徒进行过惩罚吗?有的事比死亡还可怕,何况我得罪的是波德莱尔,波德莱尔掌握着折磨异能力者的手段。”
说到这里,保罗·魏尔伦手指轻轻触碰脸颊,淡然地形容道:“羞辱我,不过是其中浅显的一种方式。”
“我在法国政府的眼中,仅仅是兵器。”
“兵器,可以摧毁,可以维修,可以寻找其他利用价值,我不想再出现下一个悲剧的‘我’。”
“你能理解吗?”
保罗·魏尔伦在六年中多出老师的耐心,“说得更直白一点,我的身体是克隆体,在之前有11个克隆体,只有我承载住‘特异点’的力量活了下来,有机会见到把我带出组织的亲友。”
“他们是天然的超越者,有无法复制的珍贵性,而我是人造的超越者,我的身上存在复制的机会。”
“我是一个很好用的兵器。”
这便是保罗·魏尔伦对自己和国家的陈述。
地下室里死寂一片。
与他对峙的麻生秋也手指收紧,有点神经质的抽挛,那种对政治、战争、利益的分析令他想到了许多恶心的事情,若他身处于保罗·魏尔伦的身份,在无法判断其他人对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也会逃离法国!
保罗·魏尔伦的价值就是杀人,战争结束后,保罗·魏尔伦能否被法国政府放松管控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历史证明了一点,危险的兵器会被封存起来,偶尔拿出来展示,起到威慑其他国家的作用。
保罗·魏尔伦固然失去自由,不得不成为法国政府的一把刀,但是被他杀死的人更加凄惨。
【例如,我自己。】
麻生秋也作为被分尸的苦主,心里的疙瘩就没有消失过,顶多是诗人魏尔伦的死亡令他学会了理智对待,不要过度的迁怒于一个没有害死自己的人。
【谁没有苦衷?区别在于,谁的苦衷更大一些。】
麻生秋也缓和下语气,移开视线,不想去看这张空洞神情的脸,“你不想回法国的理由,我听明白了,我们要跟你讨论的是送兰堂回法国的事情,你同意吗?”
保罗·魏尔伦颔首:“我同意。”
麻生秋也犹豫,问道:“兰堂家人的下落……”他觉得对周围人不关心、不在乎的保罗·魏尔伦,应该不清楚兰堂的私事,毕竟将心比心,他也不知道下落。
保罗·魏尔伦了然地说道:“哦,我知道。”
麻生秋也:“……”
保罗·魏尔伦无意识地插刀,也许是男人对情敌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对“太宰治”笑道:“我跟亲友搭档四年,亲友从来不隐瞒我任何事情。”
麻生秋也深吸一口气,冷静,不能被气晕过去。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诗人魏尔伦和诗人兰波在感情上都是王八蛋!】
【越像他们的人越王八蛋!】
【说来说去,只有兰堂是无辜的!!!】
麻生秋也生硬地说道:“我不会问你地址。”兰堂父母的地址,他会靠自己拿到手,“你替我调查,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否接受兰堂的死讯。”
麻生秋也不理会保罗·魏尔伦说“亲友父母早就以为亲友死了”的话,非人类就是惹人生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要把兰堂送回法国安葬,恢复他生前的荣誉,他的墓志铭由你来写,还是由他的老师来写?”
保罗·魏尔伦坐回了躺椅上,懒散道:“随便。”
麻生秋也一针见血地说道:“他救你之后消失的时候,你也是对他说‘随便’的吗?”
保罗·魏尔伦被稍稍噎住,浅金色的头发扎着精致的小辫子,白色西装衬托得他年轻极了,他始终保留着无与伦比的美貌,神性的一面减少了一些。
“这倒没有,我有对他说过……对不起……”
“他接受了吗?”
“亲友没听见就急着消失了。”
“……”
麻生秋也眼前一黑,这就是你的道歉?
兰堂活着的时候,就不配听到你的一句“对不起”?
【妈了个巴子!】
“啪”第二道巴掌抽到了保罗·魏尔伦的脸上,为北欧神明的脸蛋来了一个对称的掌印。
这一回,保罗·魏尔伦勃然大怒,想要打死太宰治,然而电梯下降,正好开了门,中原中也收到信息赶了过来,一道怒吼打断了他:“你们在干什么?魏尔伦!你敢对我们的首领出手?!”
保罗·魏尔伦咬牙停止了反抗。
“弟弟,是他先对我出手的!”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想怎么处置干部都可以!别忘记你是五大干部之一!”
“……”
保罗·魏尔伦煞气惊人,转身就回了房间。
他不想跟弟弟说话了!
中原中也怼完了保罗·魏尔伦,慢半拍地发现老哥脸上的两个巴掌印,那分明是太宰治干的好事。
中原中也震惊道:“你怎么敢打他?”
我不在现场,谁给了你对保罗·魏尔伦出手的勇气?
“boss,你就这么想进坟墓吗?”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中原中也讽刺道:“我记得你以前追求无痛死亡,魏尔伦杀人的手段确实符合你的要求。”
麻生秋也被“亲儿子”毒舌,幽幽地望着他。
中原中也被看得发毛,怨念对方找死的行为:“你以身试险,还不允许属下提建议吗?”
麻生秋也说道:“他不会杀我。”
中原中也特别好奇:“为什么?”
麻生秋也回到电梯里,按下了去办公室的按钮,中原中也“咻”得一下挤入了电梯,防止被麻生秋也单独留在保罗·魏尔伦的地盘上。
“就算是怪物。”
“只要产生了爱,他就是有弱点的人。”
纵然。
保罗·魏尔伦对兰堂的爱,在麻生秋也眼中称不上等价回馈,但是那也是爱啊。
等麻生秋也处理完墓园闹鬼的事情,他坐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位置上,□□部中原中也监视着一举一动,分外孤独,中原中也对他没有解释兰堂先生尸骨挪动的事情十分愤怒和不解。
麻生秋也在办公桌的纸上写出一句话。
【阿治,我会是你的弱点吗?】
太宰治的脸颊发烫。
这代表着麻生秋也的脸颊同样能感觉到温度。
【阿治,乖。】
麻生秋也在垂眸中倒映出温情。
【帮哥哥联系波德莱尔,就说——港口黑手党已故的准干部,疑似法国官方的异能力者,出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我们愿意秘密送回法国。】
【请,让他回到祖国。】
……
三天后,法国官方来了人。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认出了学生的尸骨,二话不说把棺椁运走,他本人则问道:“是谁杀了他?”
太宰治出面说道:“杀死他的人,是他自己。”
实话是不能说的。
只能提兰堂先生放水死亡的情况。
太宰治提供了兰堂先生失忆的病历证明,把黑锅扣在了保罗·魏尔伦的头上。
“在日本,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七年前,他恢复部分记忆后,脱离港口黑手党的管控,制造了前代首领‘复活’的假象,做出了一系列背叛组织的行为,这些事情有迹可循,您可以派人调查七年前在港口黑手党发生的变故。”
“我们派出了十五岁的未成年人与他交涉,他在战斗之中临时想到了任务、想到他的搭档背叛了自己,便心灰意冷地选择了死亡。”
“十五岁的未成年人”太宰治便坐在波德莱尔的对面,睁着眼睛把自己描述成无辜的弱者。
“这些,是港口黑手党近几年发生的事情。”
太宰治又提交了一份保罗·魏尔伦制造的灾难经过,同样的报告在英国政府手里也得到过。
港口黑手党是妥妥的受害者。
死伤无数。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全部翻阅,把学生的死因想了个透彻,罪魁祸首是叛国的保罗·魏尔伦!
再一看,兰堂死之前都呢喃着搭档的名字。
兰堂的老师顿时胸闷。
爱情的苦楚,波德莱尔在年轻时体会过,他以为自己的学生会掌握住保罗·魏尔伦,却没有想到对方走上他的老路,把全部的爱给了一个用四年都捂不化的男人,死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问道:“还有其他关于这个人的……重要的事情吗?”
太宰治说道:“没有了,当时我也年龄小。”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看了一眼身体很虚的太宰治,身边的秘书上前,低声说道:“此人二十二岁,七年前十五岁,刚加入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钻了个空子,自己加入港口黑手党领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处理前代首领复活之事。
兰堂阴差阳错地死在了这场事件中。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得到了想要了解的事情,后续会自己想办法追溯经过。
他正要离开,听见太宰治说道。
“波德莱尔先生,维克多·雨果先生还好吗?”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心中一凛,有情报显示,日本的这位港口黑手党首领心智过人,情报网极其厉害,对外疯狂扩张,日本政府拿他都没有办法。
“他?”巴黎公社的首领理了理衣袖,说道,“你想见他,可以自己来法国,我要回去处理这个人的事情,希望你没有骗我。”
太宰治微笑:“我会保守秘密。”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点了点头,丢下一份有利于港口黑手党的合同作为补偿,“这些归你了。”
法国官方的人悄悄的来,带上棺椁后,悄悄的走了。
他们不能声张谍报人员的事。
哪怕,为国捐躯。
……
麻生秋也站在落地窗前,目送飞机的离开,他犹记得自己去墓园处理尸骨的时候,太宰治不愿意他看到,蒙上了双眼,说:“看透了悲剧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悲剧,秋也,不要看,你的兰堂先生还活着。”
是的,麻生秋也的兰堂还活着。
这个世界死去的是深爱着保罗·魏尔伦的兰堂,一个原著中没有描写到后续保护保罗·魏尔伦,但骨子里依旧温柔如初的兰堂。
没那么冷酷,没那么决绝,没那么遗憾……
兰堂等来了保罗·魏尔伦,唤醒了对方的人性,让保罗·魏尔伦用后半生追忆自己。
到最后,麻生秋也只亲手处理了自己散成一堆的骨头,为十六岁的“麻生秋也”安葬到新的墓地。
十六岁,要什么老婆?
未成年人老老实实地去转世投胎!
麻生秋也杜绝了太宰治跃跃欲试、为他在平行时空结第二次婚姻的想法。
——不许再结冥婚!
“哥哥,巴黎圣母院的卡西莫多在六年前就消失了,那时我和中也十六岁,我是从一名回日本的游客那里探寻到了这个情报。”
“困在那里的雨果先生,被放出来了?”
麻生秋也果然被太宰治补充了点正能量,为维克多·雨果的未来感到欣慰,不知是哪位勇士突破了审美障碍,救下了丑陋的卡西莫多。
太宰治说道:“我想救人者是波德莱尔先生。”
麻生秋也也认同道:“你要是情报网足够大,可以调查他的银行负债情况,六年前要是突然债务消失,肯定是被雨果先生进行了经济补偿。”
太宰治暗笑:“没错。”
麻生秋也对这样的发展有一缕伤感和安心,没有我的世界,每个人依旧会往前走下去。
“魅影呢?巴黎歌剧院的魅影怎么样了?”
“他去美国了。”
“莫泊桑没有留住他?”
“这我不清楚,听说巴黎歌剧院爆炸过一次,地下湖那里埋了许多炸/药。”
“巴黎上天了?”
“没有,法国的超越者们挡下了余波。”
在兄弟两人密切交流的时候——
角落里,手搭在落地窗上、控制重力防御子/弹的中原中也越听越不对劲,头探向太宰治。
“boss,你在跟谁说话?你哪里来的哥哥?”
“脑子里。”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一趟?”
与此同时,麻生秋也与太宰治齐齐对中原中也笑了起来,摘去了脸上的绷带,把整张脸露出来。
他的脸上,半张脸柔和,半张脸阴险。
强烈的矛盾感爆发开。
如同两个灵魂操纵着这具身体,并蒂双生,不同的性格本质被扭曲到了一起。
“中也。”
直视灵异片现场。
中原中也的天灵盖凉飕飕的。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疯了,哦?终于疯了?
最后。
中原中也举起拳头,沉痛地做出以下犯上的决定:“boss,有病要治,我送你进医院吧。”
对面的人,瞬间恢复正常。
“啧。”
……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五千六百字。
11月3日的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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