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未必惠风和畅。
晴空之上一轮弱化版的太阳高高悬在空中,照射而来的阳光却是没有多少温度,反倒是一阵风吹过,给人一种寒冷刺骨的感觉。
此时是2020年1月24日下午15点27分。
农历12月30,正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当天。
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陈默从沉睡中炸醒。
“啊!过年了吗?”。
陈默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过年了。
这是一间十几平米的卧室,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因为只有一扇窗户,而窗户外是一道斜坭陂,杂草丛生,所以房间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
昏暗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四面墙壁是用细砂拌水泥粉刷而成的,墙面粗糙并没有经过特别的装修,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靠东边的那头摆着一张木床,木床有些陈旧。床上没有蚊帐,床头紧靠着墙壁,床尾的横栏上挂着一串衣物,这是当地农村乡下,大多数人家一贯的作风,原因是因为没有衣柜或者家里衣柜不够用,所以大多数都在房间里拉一根线挂衣服或者直接挂在床尾的横栏上。
被子也是不知道盖了多少年的棉被,被面上打了许多补丁,颜色略显发黄,由此可见这是一户不怎么富裕的人家。
陈默摇晃着沉甸甸的脑袋,一边用手揉捏着眼睛,缩着身子,寻找要穿的衣服。
要不是村里村外有人家陆陆续续开始放鞭炮吃年夜饭了,那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地传来,估计陈默也不会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
自从月初感染了XG病毒以后,经历长达15天的隔离治疗,康复回家后便一直头疼脑热,整个人整天都是昏沉沉的,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是什么问题。根据医生的建议,先回家修养一段时间。
从那时回家休养以后,由于持续不断的头疼,发热使得整个人总是昏昏欲睡的,毫无精神!所以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这一不留神的就过年了。
不过今天感觉好了许多,脑袋好像不疼了,也不晕乎了,看来应该可以过个好年。
走下床来,陈默忽然间打了个哆嗦,感觉身上还是冷飕飕的,衣服穿在身上,好像没有么温度。
其实这是冬天里长见的一种现象,由于天气寒冷,衣服刚穿在身上会有一种冰冷的感觉,需要穿在身上,被捂热之后才会慢慢变得暖和。
从卧室里面出来,穿过一间偏房,然后穿过堂屋,从堂屋的大门走出来,这时陈默发现别人家都是炮火连天,硝烟弥漫,但是自家却是冷冷清清的。
门前是一个稍大的院坝,没有篱笆和围墙的那种,不过边上是一道四五米高的落差,下面是一块水田,此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蹲在院坝的边沿上,一耸一耸地在忙碌着,好像是在拔鸡毛,一阵阵的水雾从少年身前的盆里面升腾起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少年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青涩的脸,张嘴一笑:“哥,你起来了,头疼好些了吗?”
陈默脚下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双手插在口袋里面,缩着脖子慢悠悠的往厨房里走,一边随口道:“感觉好多了,都差点忘记今天过年了,老爸老妈呢?”
“老爸一早进城里去买年货估计快回来了,老妈刚刚拿衣服去河边清洗可能要半个小时左右才回来。”
陈默的弟弟名字叫陈景刚,15岁,已经读初三了,不过学习成绩很差,完全没有考高中的希望,不过目前他们学校开办了职高班,职高班也叫中专班,是跟江浙省宁浪市的一所中专学校合作开办的,初中毕业后如果没考上高中就可以读中专班,在学校里面的中专班读一年后就需要到宁浪那边的学校读两年,政府每年补贴一半的学费。
家里有安排陈景刚去读中专的打算。
陈默哦了一声便往厨房里走,刚走进厨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腊肉味,味道是从一米高的灶台上的大铁锅里飘出来的。
陈默走到灶台边便看到大铁锅里正翻滚着热汤,锅里煮着一块块切成碗口大小的腊肉块,劈成两半的猪头,还有切成一节一节的猪脚,看起来差不多熟了,忙取了双筷子扒拉了一大块瘦肉出来呼呼呼地咬了几口感觉有点烫,不过味道很正宗。
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走到墙角边把温水壶提起来往门外走,到厨房的台阶处拿了脸盆开始洗脸。
正洗着脸,陈默的父亲陈应昌便回来了,他肩膀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个大蛇皮袋子,里面有瓜果饮料,酒水,对联,香火纸钱等。
陈应昌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国字脸,板寸头,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样子,不过他的眼角上好像被针缝了一条线,应该是刚做过手术不久的样子。
看到陈默在洗脸,陈应昌带着浑厚却略显沧桑的声音关切地道:“小默,你起来啦,身体好些了么?”
陈默一边用洗脸帕擦着脸上的水一边笑呵呵回答说:“刚刚起来后感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估计是过年了老祖宗保佑哈。”
听着陈默有些嬉皮笑脸的样子,陈应昌也是放心了不少,把袋子放下后,许是发现陈默的母亲没在家里于是问道:“你妈呢,怎么没看到在家,别人家都吃饭了,咱们家还没开始做吗?”
“饭还没开始煮的,肉已经煮的差不多了。”陈默说话的同时一边把陈应昌挑回来的袋子抬往偏房。
“鱼还没煮吧,小默你会杀鱼不?”
“应该会吧!”
“那好吧,你去把鱼杀了。”
陈应昌去接手陈景刚手里的活,这时候鸡毛已经拔干净了,只要用火烧一下表面的绒毛,用水洗干净就可以开膛破肚了,然后拿去锅里跟那些肉一起煮。
陈景刚被安排去贴对联,陈默则是先去架起小锅,准备烧水煮酸汤鱼。
鱼一共有五条,都是今天从田里捉来的正宗稻花鱼,巴掌大小,每条鱼一斤左右。
陈默先是把锅架到火坑的三角铁架上,往锅里倒上三分之二的水,然后从灶底取了数根熊熊燃烧的木材放到水锅底下,接下来便是放配料。
所谓的酸汤鱼其实并不需要酸汤,主要配料是自家自制的糟辣椒也就是俗称的剁椒,从密封的陶罐里舀出一小碗鲜红的剁椒放入到锅里面,然后放入切好的姜片,少量的食盐。
等水烧开了之后就把鱼杀了洗干净整条放入到锅里面去煮,同时放入七八片生花椒叶,一小撮鱼草叶,适量的木桨果,还有一种杆状的一米来长比大拇指粗一些,叶子有盘子大甚至脸盆大的叫不出名字的菜,主要是把它的叶子和皮撕开,取主干折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放进鱼锅里同煮。
没一会,陈默的母亲张英也回来了,看见陈默在烧水煮鱼,不由问道:“小默,你起来啦,头还疼吗,身体舒服些了没?”
陈默笑着道:“差不多都好了,就是还有一点点晕,没什么影响了。”接着说:“妈,你看我煮这鱼怎么样?”
张英看着锅里翻滚的鲜红色汤水,一阵阵带着特有酸味的香气扑面而来,忙用小勺子取了一小勺汤水哈着气尝了一口,然后咂吧着嘴巴连连道:“嗯,不错不错,非常可以哦,不过再煮几分钟你就端下来放凉了等会更好吃!”
陈默道了一声“好!”
就这样,一家人各自忙碌,大约五点半的时候,堂屋的大厅里摆满了一桌丰盛的美食,陈默家的院子里也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股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