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从暗道口通过,一骨碌翻起身,看着这另一方天地啧啧称奇。
没想到暗道口最终通向的是另外一个地界,外头是白雪皑皑,里头是杨青柳绿。
昭和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灯光看了下四周,这是一个村子,都是茅草屋,里面歇了灯,没有一点声响,应该是睡了。
“主子,外头有人进来了。”
撑着手在睡觉的男子猛的惊醒,问道:“是从哪里来?”
那人低下头:“暗道。”
男子勾唇:“她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昭和疑惑的想,当年母皇提起石头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一副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的模样,此处又和母皇讲的故事有关,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何父君也要让她来这石头林。
前些天昭和去拜谢太凤后给的药粉,那药粉还是擒拿管阳郡王昭平的关键。
父君一脸慈爱看着自己:“能帮到你就好。”
昭和想起当年的事,问道:“十年前,管阳郡王攻城时,父君用的药是不是也是这个?”
姠虞浅笑:“是也不是,这药粉是你母皇配置的,我也只是堪堪配置了几份出来,里头的用药应该还有不足之处呢。”
昭和叹了一口气:“你当年的事我都派人去查了,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不管如何,我要把父君迁出去,翊坤宫空闲多年,很多东西都缺着,等东西都搬好了,我就迁父君出去。”
姠虞摇头:“不必,我住在这苍梧宫挺好的,要是搬去那么大的宫殿,我反而不适应,你不必替我去操心这些事,若是可以的话,多去佛光寺那边转转,特别是……石头山那边。”
昭和想要多问问,父君却不愿意多开口了。
这是昭和第二次听到石头山了,第一次还是小时候母皇跟自己说的,这里到底有着什么,能让母皇和父君如此心忧。
这里的特别之处就是与外界的日子不一样,明明是寒冬,这里却过得如暮春一般。
昭和把火折子吹灭,还亮着光的话容易引人耳目,她轻手轻脚的摸着墙前进,时不时屏住呼吸,叽叽叽叽——
昭和眸子微转,一只钻地鼠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叫的声音更大声了。
里头的人迷迷糊糊的醒了。
“妻主,外面什么声音?”
“没什么声音啊,快睡吧。”
“不对,是珠子的叫声,珠子一般不叫的。”
“哎呀,你慢点。”
昭和转身隐进旁边的灌木丛,屏息凝神,那钻地鼠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昭和,叽叽的叫着。
一穿着薄外套的男子捧着油灯出来,先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对着钻地鼠道:“珠子,叫啥呢你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钻地鼠蹦跶着就要到昭和躲得地方,却被男子提留了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走,回去睡觉。”钻地鼠挣扎的要出来,被男子一锤就老实了,但眼睛还是直溜溜的瞧着昭和。
女子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眯着眼睛道:“没事吧,没事我们回去睡吧,困死了。”
男子把钻地鼠放到窝里面,教训道:“还乱叫就……就把你煮了吃。”钻地鼠哼唧了一下,拱了拱土,就闭上了眼睛。
昭和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看到两夫妻走进了屋子,才出来,其实她也有点犯困了,昭和抹了一把眼睛,继续往前探路,今儿个先探探,后头的事后头再说。
陈子美看着弄琴和羌芜那么着急找她,自己外袍都没穿就出来见她:“怎么了这是?”
弄琴红着眼睛道:“大人,君上她不见了,她也没留个信儿,我们几个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陈子美沉着脸:“你先别急,前些日子她见了谁,跟谁说了话,你一一说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弄琴看着羌芜,羌芜是最清楚君上的行程的,羌芜回想了一下,吐词清晰道:“今儿个上朝炭敬之礼,见了几个员外郎,说的也是炭敬,昨儿个给两位哥儿画了画,然后就去了鹓雏宫看望德侍郎,在前面就是去了苍梧宫见了太凤后……”
陈子美道:“停,就是这,她见了台风后?”
羌芜点头:“是,但是我没进去伺候,殿内就君上和太凤后两人,我也不知道她们讲了什么,不过君上出来的时候好像很高兴,回宫里的时候还多喝了几杯酒,人都喝醉了。”
陈子美叹气道:“我知道了,看来还是那件旧事,你们都回去歇下吧,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弄琴疑惑道:“旧事?所以君上没有危险是吗,她现在在哪,陈大人你知道的对吗?”
陈子美道:“可以这样说,她应该是去佛光寺石头山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到明日,她应该就会回来了。”
弄琴还想说什么,却被羌芜拉走了:“陈大人,这么晚来寻你,真是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去歇着,在宫里等着君上。”
二人逐渐走远,陈子美背着手,惆怅的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旧事就无需现世报,唉,但又逃不掉啊,逃不掉。
弄琴甩开羌芜的手:“你为何不让我再去问问,我想问问君上为何去那佛光寺石头山,她又为何什么话也不跟我们讲?”
羌芜得手被她甩的疼,她忍着痛道:“夜半三更了,陈大人眼下的淤青有多重你看不到吗?她本就觉少,若是扰了她清梦,君上回来定会怪罪,陈大人也说了,君上明日就会回来,我们问的再多也没用。”
弄琴嗤笑:“我现在就去佛光寺石头山去找君上,你要不要来就看你自己了。”
她转身往皇宫正门走去,羌芜去跑过去拉住她:“别闹了行不行?巫酒和醉童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难道就你一个人担心君上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深义重,早就超越了主仆之情。”
弄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往朱雀宫的方向走,羌芜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自己有些脱臼的右手,苦笑不已,弄琴这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了,不过还是希望君上没事才好。
他们几个人知道了消息,起码没有之前那样着急,不过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合眼,都在等着君上回来。
噗通!
像是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弄琴闻声跑了出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昭和,昭和身上的黑衣灰扑扑的,一拍全是灰,右臂上中了一箭,血没有发黑,已经凝固了,看来没毒。
弄琴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君上,你怎么了这是?”她摸了摸君上的鼻息,还有气儿。
羌芜他们也跑了出来。
巫酒看到昭和这样,身上一直冒着冷气,眸子的寒气同样逼人,他一把抱起昭和,进了朱雀宫的寝殿,把昭和放在了床上。
醉童的脸色同样也很差,他的右手都在颤抖。
弄琴端来一盆热水,对羌芜道:“羌芜,快去太医署请段太医,一定得是段太医。”
羌芜放下帕子,便赶忙跑了出去。
弄琴看着殿内的巫酒和醉童,道:“我给君上擦身子,你们两个先出去。”
她用剪刀剪开了衣服,又掉了几滴眼泪,她用湿手帕擦着昭和的脸,“君上,你醒醒。”
昭和没有一点反应,呼吸倒还算均匀。
段子如小跑着过来,后头跟着她的徒弟华蓬莱,弄琴挪开身子,让段太医给君上诊断。
段子如如今年纪也大了,头发都花白了,倒是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明亮,她给昭和诊脉,道:“没中毒,倒像是劳累过度。”
华蓬莱摆出药粉和剜刀,道:“师傅,这断箭得赶紧拔,否则情况不妙。”
段子如道:“你动手把断箭拔出来,然后撒上止血的药,包扎好就行。”
华蓬莱道:“是。”
弄琴心疼的直掉眼泪:“华哥儿,轻点。”
别弄疼了,昭和平日里就没受过什么伤,从小到大都是娇娇养着的,她虽跟着君上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死人,但是除了上回,君上可就从未损伤过贵体。
华蓬莱沉着点头:“嗯。”
他快准狠的拔出断箭,一块肉顿时翻了起来,血肉模糊,他撒上止疼药,昭和闷哼了一声。
弄琴捂住嘴巴,差一点点自己都要叫出来了。
君上肯定很疼。
段子如暗自点头,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她把纸条递给羌芜:“姑娘,这个药方子拿去抓药,立马煎了送过来。”
弄琴道:“段太医,君上什么时候能醒?”
段子如凝重道:“难说,她得睡足了才会醒。”
其他人:“……”
睡足了???
难不成君上是在睡觉,而不是昏迷不醒?
段子如把东西一一整理进药箱里,解释道:“君上这是一晚没睡,困了,不是晕了。”
昭和还很给面子的哼哼了一声。
弄琴眼角一抽,是她把昭和想的娇弱了。
段子如觑了她们一眼:“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箭伤可大可小,还是得小心养着。”
“是。”
华蓬莱道:“师傅,这箭头有古怪,你看,这种箭头我们昭国是没有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别国刺客伤了君上。”
段子如看着木盘上还带着血的箭头,沉吟片刻后道:“先放在君上这,她醒来了自然会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医者只要行医救人,做好本分就好,其他的事儿别管。”
华蓬莱一惊,躬身道:“是。”
她这话让弄琴听的不舒服,但是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君上的病还得靠她来治呢。
巫酒攥拳道:“是我们没保护好她!”
醉童也喝了一口酒,难受道:“早知那二人如此没用,我们定是要步步紧跟君上的。”
此时,一偏殿之中,二人交叉着身子躺在冰凉的地上。鹿灼的眼睫毛抖了抖,明显是要醒来了,纪寒先他一步清醒,他摸着自己发疼的脑袋,嫌恶的推开鹿灼,这是怎么了?昨晚好像喝了一杯茶,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鹿灼也悠悠的醒了过来,道:“我怎么在这?”
二人对视了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
鹿灼擦了擦嘴巴,有些犯恶心。
在梦里亲我的人不会是他吧?
他们走出偏殿,刚好看到在寝殿外面侯着的巫酒和醉童,醉童一拳就要往纪寒脸上呼,纪寒一躲,鹿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又刚醒过来,硬生生挨了这一拳,人都被打蒙了。
醉童还是不解气,即使打错人了,也还想打纪寒,被巫酒给拉着了:“好了。”
鹿灼眼睛都青了一圈,然后慢慢的肿胀了起来,他俊美的脸加了这一个伤口,倒没觉得很可怖,反而很让人心疼。
纪寒冷笑,竟然不知道闪开,当真是个小废物,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醉童气闷道:“君上受伤了,你们两个侍卫做的真好,睡了一晚上,睡得不错吧。”
他们几人眼下全是淤青,与纪寒和鹿灼的光鲜亮丽形成了对比。
鹿灼一怔:“君上受伤了。”
弄琴出来换水,看见他们二人气也是不打一处来,就把水直泼向二人所在的方向,纪寒和鹿灼这会子都躲开了。
鹿灼要走进殿内,被弄琴给拦下来:“二位侍卫还是走吧,我们朱雀宫可留不得二位。”
鹿灼无奈道:“我们昨晚喝了一杯茶就好像晕了过去,所以才没有护好她,你让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