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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敛这说鬼话的功夫真是日益见长了。
戚晨挂完电话,耳畔的热意依然居高不下。医院里空调开得很高，他转了两圈也没降下来，索性转身回房。
他边定闹钟边推门,忽然觉得不对，他出来的时候不是关门了吗？
没来得及想更多，戚晨余光忽然瞥见什么,抬眼微微愣。
只见裴母不知何时起来了,正穿着睡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白炽灯下，女人的面庞苍白得近乎透明。
“阿姨？”
戚晨合上房门，不确定地叫了声。
这次他只叫了声裴母便很快回神，只是笑容肉眼可见的有些勉强,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晨晨,阿姨有点饿了,能麻烦你帮我买点吃的吗？”
戚晨应好,转身就想出去，又想起外面还在下雪,而且裴母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对,离开太久也不合适。
犹豫片刻,戚晨还是选择了叫外卖。s市夜生活丰富,这个点还在营业的饭店也有不少。考虑到晚上吃太多东西不好消化，他便就近点了份粥。
夜晚接单的人少，再加上雪天路滑,外卖过了快半个小时才送到。医院规定不让外卖送进来,戚晨只能下楼去取。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等戚晨重新回到楼里，肩上已经被融化的雪浸湿了层。
“怎么下这么大,快擦擦。”裴母拿了条毛巾给他，又倒了杯水，“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水有些烫，戚晨原本不怎么想喝，但架不住裴母直劝，只得小口小口慢啜。
裴母吃饭很慢，戚晨杯水喝完，她的粥才喝了不到半。
时针指过十二点，戚晨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困了。他起身想走两步，裴母立刻看过来，“是困了吗？”
“不是。”戚晨随便扯了个借口，“感觉暖气开得有点高。”
稍微走了两圈，困意确实消散了点，但等他停下来，那股困意反而比先前更重，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困了就先休息吧，那边有床。”裴母见状起身，“我也回去睡了。”
戚晨没再拒绝，关了灯到床上躺下，原本还想着明天要机场的事情，但可能是真的太困了，没等他想完，意识便迅速沉了下去。
戚晨这觉睡得不稳，前半程睡得太死，后半程却总觉得很吵，耳边直有嘈杂的人声，半梦半醒间，似乎还听到谢敛叫他的名字。他想出声回应，眼皮却像有千钧重，怎么也睁不开。
等完全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昏暗的天光从侧旁的窗户照进来，戚晨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不是睡在外间吗，哪来的窗户？
“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戚晨偏头看去，发现竟是谢敛坐在床边。
房间里没开灯，他的眉目有些看不真切，戚晨眨了眨眼，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
没说话还不觉得，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很哑，喉咙干得冒火。
谢敛挑了挑眉，扶他起来喝了口水，等他喝完才道：“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
戚晨回头看窗外，难怪刚才觉得太阳的方向有些不对劲，原来不是早上是傍晚。
谢敛上下打量他，“你点感觉都没有吗？”
戚晨想了想，老实道：“有点头疼。”
谢敛默然看了他会儿，将他手中的杯子拿走，又重新倒了杯，“你爸差点把你送过去洗胃你知道吗？”
戚晨：“……”
虽然身前这位主明显气上头了不说人话，但联系上下语境和昨晚的事情，戚晨还是勉强拼凑出了事情始末。
所以，是昨天裴母给他倒的水里加了安定片类的东西？
等等……
想到裴母，戚晨忽然注意到谢敛刚才的话，“你见过我爸了？”
听到这话，谢敛神情里多了几分无奈，“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戚晨道：“这难道不够重点？”
两人对视会儿，戚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被谢敛出手抓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门却突然被从外推开。
看见来人，戚晨连忙把手抽回来，身体也下意识坐直了些，“爸。”
相比较他，谢敛就明显淡定许多，没事人样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戚叔叔。”
戚父“嗯”了声，抬手按亮了病房的灯，看了他们二人眼，没说什么，对谢敛道：“孙警官让你过去趟。”
谢敛应好，给戚晨使了个放心的眼色，起身离开。
房门很快合上，戚父走到床边坐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戚晨摇了摇头，忍不住问，“爸，怎么有警察来了？”
戚父道：“是找你裴阿姨的，她凌晨离开医院后不见了。”
不见了？
戚晨眨了眨眼，轻轻“啊”了声。
难怪要给他喂安定片……
可c国就这么大，现在又是高信息化时代，去哪都要实名制，她去了哪，只要稍微查不就查到了吗。
戚晨想的没错，还没到第二天，警方便有了消息。等完全找到人，还不到第三天早上。
彼时戚晨正在和谢敛起吃饭，戚父打来电话告知他这个消息，让他问谢敛，要不要过去看看。
挂完电话，戚晨转答了戚父的话，谢敛沉默片刻，轻声道：“等她什么时候想见我了，我再去吧。”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隔天晚上，裴母便主动提出想见谢敛。戚晨陪他过去，到病房外看到倚墙而立的裴若延。
三人相顾无言，时谁都没有说话，还是裴若延先开口，“妈……她在里面等你。”
谢敛垂了垂眼睫，没说什么，推门进去了。
戚晨等在病房外，忽然听旁边的裴若延道：“对不起。”
“嗯？”戚晨回神，“什么对不起？”
“前天的事。”裴若延道：“连累你差点去洗胃。”
戚晨：“嗯……没事。”
其实那天的事情戚晨后来又了解了下，他是护士查房时被发现的，原本护士查房是六点，可那天四点却有个外卖电话打过来称有个外卖要送到裴母的病房却联系不到人。
护士打内线没人接，只能自己跑趟，这才发现昏迷不醒的戚晨。不然再拖两个小时，戚晨还真有可能要被拉过去洗胃。
至于这通电话是谁打的，自然不用多说。
戚晨心下动，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谢敛打完电话回房时没关紧的门，难道裴母是听到他和谢敛打电话，知道谢敛要回来，才匆匆忙忙离开的？
可是之前谢敛在s市，裴母不是也没什么反应吗？
戚晨想着，试探着问，“阿姨她，是不是不想见谢敛。”
裴若延沉默良久，戚晨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终于开口，轻轻“嗯”了声。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裴若延道：“我妈她……有些记忆错乱的情况”
戚晨没听明白，“什么？”
裴若延动了动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旁边忽然插进来道温和的声音，“用通常的话来说的话，就是催眠。”
戚晨循声看去，见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老人对他笑了笑，继续道：“只不过她这个情况，应该属于自我催眠。”
戚晨问，“自我催眠？”
“人在经历较大变故时，通常会产生逃避情绪。”老人道：“心理比较脆弱的，潜意识可能就会自我暗示，修改部分记忆，达到粉饰太平的目的。”
“但这也是有漏洞的。”老人语气微顿，“假的记忆毕竟是假的，总会有错漏的地方，如果经常有人提醒他错处，这份记忆也会像诺米骨牌样崩溃。”
戚晨懂了，当年发生过些变故，可能就是跟谢执的意外死亡有关，裴母受激过大潜意识修改了自己的记忆。
而谢敛，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漏洞，所以裴母才不愿意见谢敛，不愿意提起，甚至希望对方不会在自己生命中出现。
所以她才会在知道谢敛要回来时那么慌张，甚至没想清楚就逃走。
戚晨沉默，另外两人也没再说话。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禁闭的房门终于打开，谢敛独自从里出来。
看到外面的人，他神情多了丝愣怔，又很快收敛，对着老人微微点头，“陈老。”
老人呵呵笑了笑，“听说小裴回来了，我来看看。”
谢敛“嗯”了声，侧身让出房门。
老人推门进去，外面又只剩他们三个。戚晨左右看看，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们两人腾个空间，谢敛已经走到他近前，“走吧。”
“嗯？”戚晨看向房门，“你不用等……”
“不用。”谢敛道：“改天再去拜访就好了。”
两人朝外走出几步，裴若延忽然追上来，“谢敛。”
谢敛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裴若延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改天吧。”谢敛道：“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裴若延：“我……”
虽然谢敛语气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戚晨莫名就是从他比往日稍快了些的语速里觉出了不对劲，打断道：“下次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戚晨便拉着谢敛匆匆离开。
直到离开医院，戚晨才终于停下，他看向身后声不吭的人，犹豫着开口，“你……”
“她说是因为我。”谢敛突然开口，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她说她没办法接受她没有保护好我，才会潜意识里自主修改记忆。”
戚晨：“谢敛……”
谢敛垂眸看向地面，像是没听到他说话般自言自语，“我小时候直想不明白，我是哪里做错了，她才不要我。”
戚晨莫名觉得心脏哪块被揪了起来，酸酸胀胀得疼。他伸手抱住谢敛，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