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听完了像做贼一样悄悄、悄悄的离开了,临走前威胁守在门口的玉烟等人不许说,说了就没有好果子吃!
跟在四爷后头的苏大公公也阴森的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说四爷那边还有主子能给打个折扣,苏公公的威胁就显得货真价实了。
玉烟犹豫半天,还是打算趁着没人时再悄悄跟主子提一句,然后再求主子给保密吧qaq。
四爷本来就是掂记着这边的娘俩才找空过来看一眼的,时间不够他再进屋喝杯茶歇歇脚再吓吓这对母子。只好等到中午过来用膳时再跟弘时来谈谈心。
回到勤政殿的四爷都在想,像素素那样只是轻轻打几下怎么行?弘时这孩子不一口气把他给吓住了,日后肯定要栽在这上头。他的聪明灵透是好事,但凭着聪明劲小瞧人就不对了。老八那个人连他都不敢小瞧,这次是老八没把弘时放在眼里才露了马脚,他要真以为老八就这点哄人的本事可就大错特错了。
听老八说的那些话吧,都是顺着弘时这个年纪的孩子说的,多贴心啊。这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四爷冷哼,拿起摆在桌上的一本折子。这是老三请立世子的折子,这东西他每年都递一回,都快跟请安折子似的了。
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就让京里这群兄弟们把世子立出来。世子一立,太子之势也无法阻止。一群普通王府阿哥跟弘晖交好还能说是兄弟情,换成一群王府世子呢?
四爷打心底里疼爱每一个孩子,要说最疼哪个说不上,但要说最不放心哪个,那就是弘晖和弘昤。
弘昤年纪小,等他熬过种痘他才能放下一半的心。
至于弘晖这个孩子,四爷是既心疼,又遗憾。
早年他还只是个阿哥的时候送弘晖进宫读书,本意上是想让他沾沾先帝的福气。毕竟能在宫里读书对他是有好处的,可没想到的是宫里那几年就把他给养坏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心气。
这世上不论男人女子,都要靠着心口的气活着。人的心气高,不管出身如何,这人就有往上奔的可能。如果人的心气一开始就低了,就是给他披上龙袍也当不了皇上。
弘晖的心气就小了些。
这几年来看他在尚书房里对着弘晰礼敬有加,对着一屋子的堂兄弟也没有收拢他们的手段。其实只要他有这个心气,想着要把弘晰等人压下去,四爷都心满意足了。手段、城府都可以教,唯独心气这东西是天生的。
难道他要从头开始教弘晖怎么当个主子吗?
以前只觉得他温厚,现在看来倒不如说是怯懦。不是他给别人划下道来,而是别人给他划下道来,然后他就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当个王府世子倒是称职了,当太子……
四爷连想都不敢想。
既然弘晖不适合那个位置,他就绝不能让人把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去。不能让他周围的人像逼理亲王、直郡王一样,把他给逼到死路。
现在的问题除了弘晖周围的人,弘晖自己也是个问题。
他对太子之位还是有一点想法的。身为嫡长子,又是从小被当做王府世子养起来的,底下的弟弟都唯他马首是瞻。
他要真连这点野心都没有,四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他的儿子了。
只是现在这个野心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四爷不想打击他,他只想慢慢的影响他,让他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在这段时间里,他不想让任何人去影响他。
不管是乌拉那拉氏,皇后,还是围着他的弘晟等人。
老三的这本折子就先放放吧。
而且,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看其他的儿子们。
弘昐,弘昀,弘时,弘昤,日后可能还有别的阿哥出生。这些孩子都各有好处,他要选出一个最合适的。
宽阔的大殿里凉风习习,以苏公公为首的太监们却都屏息静气不敢吭声。
谁叫万岁在上头发呆呢?
拿着本折子看着看着就呆起来了,这时谁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上头的万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一面放下手里的折子,一面对苏培盛道:“去跟弘时说,就说那本书上的文章让他再多背五篇。”
苏培盛领命转身去传话。此时四阿哥和贵妃都在杏花村呢,他小跑着过去把万岁的话一说,就见四阿哥的脸顿时就垮下来了。
于是不用玩了,李薇带着他回万方安和读书去。看他站着背书(pp太痛不能坐),心疼儿子的她让人找来药给他涂,结果直到四爷来他还是一身的白药味。
四爷一进来就闻到了,让人把桌上的鱼虾蟹等发物全撤了,连汤都只有酸笋鸭子汤……
等吃完饭,他把儿子拎走了。李薇实在担心,因为刚才她想跟四爷解释下弘时是怎么会一身药味的呢?
——他摔了个屁股墩。
四爷很深沉的看着她,她还着重强调:“就是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摔得,可脆了!我听着那声音都疼!”
于是把屁|股摔青的弘时不得不涂药,然后就一身药味了。
弘时都快把脸埋到碗里了,四爷嗯了声,淡淡道:“弘时是太不小心了,以后要注意。”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深刻呢?
她悄悄跟到那边屋外,站在屋檐下偷听。
四爷刚坐定,让弘时站过来就看到门前投下的人影,被阳光拉得斜长的一条,他还能看到她头上的步摇在晃啊晃。
弘时看皇阿玛的视线在他背后定住,刚想转头去看就被喝住。
“站好。”
他顿时不敢看了。
四爷先不管他,拿了本书看先晾着他。弘时在屋里罚站,外面那个半天听不到动静(怎么都不说话?),不免站得有些累了。
四爷就看到那个人影晃了下,跟着过了会儿,听到一个重物轻轻放下,然后那人影就矮下去半截,他这里只能看到个头了。
——她还让人搬了个凳子坐下了。
屋里罚站的弘时自然也站累了,不过他打小站惯了,所以现在还算站得笔直。
四爷心道外头那个以前吃苦的时候不少站,后来有他在就成这样了,站一会儿就光明正大的让人搬凳子。
——话说她不是在偷听吗?
就这样还总想着自己多高深,多会玩手段。
她还是在屋里看看戏本子算了。
弘时pp上抽抽的疼,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四处瞎看。何况皇阿玛在看书他又没事做,盯着地板看一会儿就头晕了,这都是不得已。皇阿玛这里的书房做得极大,连两侧梢间的隔断都做成了书架子,上面放着一套套的书。最显眼就是《康熙字典》。
另外皇阿玛坐着的那张榻旁边的小几上随意摆着一摞书,不知为何太监们竟然没收拾。
他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从上往下一瞄就扫到摆在最上头的那本名字是《玉簪记》,再往下是作者名,字太小看不清。倒是左下角戳了个南府的印子。
这下他知道了,这是额娘的戏本子。
这些戏本子写出来未必都会排演,多是额娘看着好了才让人演。不过额娘很少让人排戏,这么长时间也就那一出……什么名字来着?大小姐和穷秀才?
他就记得额娘老这么代指,看戏看到最后也就记得这个了。
额娘还说那大小姐是脑袋进水了。
弘时噗的一声,赶紧回神就看到皇阿玛把书放下了。
四爷甚是无奈,见外头那个已经让人端冰镇酸梅汤来喝了。酸梅汤的香味都飘进来了。
可见是站的站累了,坐得坐累了。
“说吧。”四爷淡淡扔下一句。
弘时的脑袋转得飞快,马上说:“皇阿玛,那书我上午已经背了一篇了。”
当着你额娘就知道说实话,当着朕的面怎么就开始胡扯八道了呢?你当朕看不出来你在胡扯吗?聪明人就爱自作聪明。要是你额娘这时肯定就该承认错误了。
——然后朕就该哄她了。
想起额娘都是这样,四爷也省了跟儿子斗心眼的功夫,顾不上弘时迫切的想背书给他听,直接道:“老八堵你的事,朕知道了。”
弘时整个人瞬间缩小了一圈。
四爷道:“老八那个人,从以前就心眼多,你以为你能哄得住他?这次不过是他没把你当回事,你当你很聪明?”
他噼里啪啦在那里训儿子,越训越上瘾,李薇在外面听的都替弘时难看,忍不住探头往里看,正跟四爷的眼神撞到一起。
四爷本来训得正起劲,被她这么一打岔就把后面的话给忘了。
弘时头都快缩到胸口了,突然皇阿玛不骂了,他还觉得奇怪,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见皇阿玛清了清喉咙,端起茶杯来喝。
“行了。朕就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下回再玩弄你的小聪明,看朕怎么治你!”
弘时答应一声就要转身,四爷连忙喝住他,随手从桌上抓起一本书扔给他:“背一篇才许走,几时背出来几时出去。”
然后他放下茶杯出去,外面正乱着呢,刚才弘时转身时素素就匆忙起身,外面乱乱的不知道是在抬凳子还是在拿她那酸梅汤的碗。
他出去一看,素素正打算悄悄退走,发觉后迅速转回身,还知道不好意思拿扇子遮住脸。
四爷走过去把她用来遮脸的团扇按下,她在扇子后讨好的冲他笑。
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跟着又帮她揉了揉,悄声道:“还不快走?”
李薇赶紧冲他感激的点头。
可是等溜回那边屋里时,她才反应过来——她在外偷听要躲的就是他吧?
晚上见着他了,他还埋怨她:“偷听都不知道躲好,朕一开始就发现你了。还搬凳子,还喝酸梅汤,外面太阳那么大,回屋里喝不好吗?”
“回屋喝好啊。”她乖乖点头,给他送上一碗。
他接过不忙喝,道:“要不是朕帮着你,你这脸就丢到儿子面前去了。”
李薇连忙谢他,谢完又觉得不对了。
可看他那么理所当然的端着她刚刚奉上的酸梅汤喝,她又不好上去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万一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帮她呢?
可能他一时脑筋搭错弦了,明明她偷听要躲的就是他嘛,怎么会是弘时?当然被弘时看到是不太好,不过重点还是错了。
李薇见此时气氛还好,就试探着问四爷对弘时这件事是怎么看的。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这就不用问了,这还用说吗?四爷多能干啊,肯定是派去跟弘时的人汇报的,要么就是派去跟八爷的人汇报的。
“什么怎么看?”四爷甚为不解,再看她一脸的‘好有趣’,双眼亮晶晶的,就知道她这是又把这些事当戏本子看了。
就当替她解闷吧。
四爷顺从的把八爷给说成了个大坏蛋。
“偷想从朕这里把弘时拐去,哼,他做梦!”四爷义愤填膺的说。
再把弘时说成个小机灵鬼。
“朕的儿子,那是一般人吗?弘时从小就聪明,朕早知道他不会被老八哄去。”四爷说到这里,顺便夸了下孩子妈:“素素也好,弘时这点就是跟素素学的。”
有吗?
李薇十分骄傲的闪亮双眼,冲四爷眨。
四爷被她眨得忍不住把人给捞过来抱到膝上,继续哄她:“素素最好的就是从不忘形,弘昐几个这点都随了你。弘时被老八连哄带骗的,最后还能保持一点清明都是因为他这点像你。没让人轻易骗了去。”
本人果然十分英明神武。这是四爷说的呢。金牌保证。
李薇幸福美满的靠到四爷怀里,手上不老实的揪他胸口的盘扣豆豆。
四爷被她揪得前胸后背都是麻的,却还是坚持把故事给说完。
“所以老八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这点朕心里早就有数了。”欢乐大结局,可以吧?
李薇嗯嗯的点头,她只是没想到原来四爷这么单纯啊。简直就是坏人就是坏人,因为八爷是坏人,所以他是坏人。弘时是他的儿子,所以是好人。
四爷这么单纯的人才容易受伤害呢。
她疼爱的摸摸他的大脑门。
四爷打横将她抱起,进里屋了。
转眼就是端仪出嫁的时候了,四爷特准七爷亲自去送嫁。七爷请旨想把长子弘曙带上,四爷也准了。
送走端仪后,四爷跟着扔下两件大事。
其一就是他终于封了亲生的女儿了。宜尔哈封和硕端温公主,额尔赫出自贵妃,封固伦温熙公主,最小的扎喇芬封和硕端敏公主。
其二就是宜尔哈指婚。适婚乌拉那拉氏星德,皇后母族,正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京里的人都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九爷在府里道:“万岁这是早就憋坏了吧?终于把养女嫁出去了,他也终于可以封自己的公主了。也不知道他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了?谁也没说他不能封自己的公主啊?非要先封养女,封了还要先嫁出去,才敢封自己生的,这什么毛病?”
唯一一个在他身边的小狗子是个太监,哪敢说万岁的八卦?从头到尾只是陪笑呵呵。
呵呵,呵呵。
九爷说了半天找不到接话的,瞪小狗子:“你是哑巴啊?”
小狗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从小跟着他的忠仆,九爷想踢都下不去脚,腿都抬起来了又放下,在原地转了七八圈,恨得大骂:“爷不管了!爷要出去!爷都在府里闷了四年了!”
说完他就往外冲,小狗子从地上跳起来就去撵他,一面撵一面喊:“爷!爷!等等小的啊!”
九爷府的随从们还是速度很快的,车马随从立刻就备齐了,只等九爷一声令下就出发。
小狗子也有一匹马,就跟在九爷旁边,小心翼翼的问:“爷,咱去哪儿啊?”
九爷就是想找个说话的,能跟他一块说说万岁,说说万岁,说说万岁的人。
问题是敢说万岁的人不多,他在府里就只敢当着小狗子的面说两句,连九福晋都不行,他要是当着她的面说,能把她吓晕过去。
他冷哼一声,马缰一抖往前走。
小狗子连忙跟上,等出了巷子口该决定去哪边了吧?他小心翼翼的再问:“爷,咱们这是……”往哪儿拐啊?
九爷再次冷哼一声,指着八爷府的方向说:“……去老十那里转转。”
小狗子刚要说‘往八爷府’,一句话险些没噎死他,赶紧清清喉咙往另一个方向指:“走着,去十爷府。”
九爷一脸丧气的调转马头,身后随从干脆利落的齐齐转身转头,往十爷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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