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有多少的来不及/发现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恍然大悟早已远去/为何总是在犯错之后/才肯相信错的是自己。——张震岳《思念是一种病》
坐最早一班高铁离开厦门,又坐最晚一班飞机飞到北京,梁又西的这一天全都是在路上。
与老梁的深夜谈话,大概是这些年以来,他们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离开北京前他关了家里的暖气,所以当他深夜回到家里,打开房门,是一股让人失望的寒意。
或许是跟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太过满足,让他一时还没法回到孤独。
他把行李扔在客厅,没有开灯,摸摸索索的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老梁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纠缠拉扯了他一路。
“梁又西,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满身寒意,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稍有差池,就会被施以极刑。
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天明,于是就仓皇的逃了。
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相册,最近的照片里,几乎都有宋一一。她低头看书,她窗边发呆,她歪歪的戴着发带,她在街边逗着狗,她和老梁一高一矮的往前走。
他点开微信,看到置顶聊天里,除了经纪人,就是宋一一。
他把手机扣在沙发上,重新闭上眼睛。
他看不懂自己,不知道聪明如宋一一,是不是能看懂他呢?
门锁发出解锁的声音,帆姐推门走了进来,顺手打开了灯,看到躺在沙发上梁又西时,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初五才回来吗?”
“我热爱工作。”
“跟梁老师吵架了?”
“不算吵架,只是习惯性意见不合。”
“回来也挺好,正好静下心来多看看剧本,进了组能得心应手一点。”
帆姐把客厅里碍眼的行李帮他放到卧室里,又把买来一些生活用品塞进另一个箱子。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剧组那边能用得上的东西,你从来没进过这么大的组,要在剧组连续好几个月,很多地方可能会不适应,没关系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以后拍的戏多了你就知道了。”
帆姐碎碎念着,梁又西却依旧躺在沙发上出着神。
“之前你跟许薇韦的绯闻,幸好闹得不大,许薇韦那边的公司也没有借题发挥,加上过年,热度还没提起来就下去了。进了组跟她接触的更多了,你更要小心些,下次被拍到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还有,防着点孟渠那边,本来这种双男主的戏就容易两边互踩,你俩又是实打实的对家,你一向置身事外,但是防不住别人要把你拉近是非里,多留个心眼是好的。”
帆姐见梁又西没有反应,走到沙发一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累的话就去房间睡,暖气我给你打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热起来,我已经跟剧组那边对好日程表了,除了每周四你要去杭州录卡司综艺以外,我尽量不给你安排太远距离的通告。你就安心拍戏,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在这个圈子里,只靠唱歌跳舞是没法活下去的。”
“帆姐,”梁又西突然打断她,“我的经纪合同里有没有不准恋爱这一条?”
“啊?你问这个干嘛?有倒是真的有,不过也要看前提条件的。”
“什么前提条件?”
“如果对方是圈内人,那么看恋爱的价值是否能提升艺人自身的价值,也就是对方能否给你带来流量而不是招黑,带来流量,那么就是共赢,公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招黑,那公司会最大限度的出手干预,一般是直接劝分。”
“如果是圈外人呢?”
“圈外人的话就是素人,那这就简单多了,公司会直接启动合同里禁止恋爱的条款。”
“因为没有任何商业利用价值吗?”
“也不单纯因为这个。我们这个圈子,注定了是非多,一般明星与素人的恋爱,都很难长久的。到时候分分合合的,容易出一些负面新闻,有些闹得凶了,对明星的事业就是致命的打击。到时候万一公司强硬介入,处理的过激了些,对素人来说,也一般承受不住。”
梁又西似懂非懂点点头,重新陷入沉默。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跟许薇韦玩真格的吧?!”
“如果是许薇韦的话,公司会什么态度?”
“她的话,我个人是完全不赞成的,我甚至会以死相逼让你分手!但是公司就不一定了,许薇韦算是个双刃剑,能带流量也能招黑,不管她跟谁传绯闻,在绯闻没爆出来之前,谁都不敢说是好是坏,得真的让这颗鱼雷下了水,才能知道到底是惊涛骇浪,还是乘风破浪。”
“成语用得不错。”梁又西避重就轻。
“那是,我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的跟许薇韦有点啥了?真有的话你可要提前告诉我啊,你要跟之前那个某某一样,自己在微博自爆了恋情,冲上热搜了公司和经纪人才知道,那我就直接把你废了你信不信。”
“信,你帆姐可是名声在外,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我可不敢挑战你的权威。”
“知道就行。反正这样,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你跟许薇韦真有了啥,你先告诉我,我来给你想对策。同样,如果我这边一直没有收到你给我的任何明示暗示,那我就坚定的一口否认,口经要统一,懂?”
“懂。”
帆姐又交代了几句,检查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有没有人偷拍或者安装摄像头一类的,才放心地走了。
房间里渐渐回温,他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起来。
翻了翻冰箱,帆姐只知道往冰箱里塞了些赞助商送的面膜,也不知道往里面塞点吃的。
裹了件大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去对面公园旁的十字路口买一份炒粉。
即使是寒冬腊月的年假里,路口竟然也热闹非凡,卖炒粉的大叔一家三口都在,见梁又西来了,热情的用勺子敲了敲炒锅。
“今天还是炒粉吗?加两个蛋,加洋葱,加豆豉,微辣不要豆芽?”
“是的。”
老板非常麻利的起火,下油,开炒。
梁又西百无聊赖,就钻研起一旁的另外一个摊位。
这是个新出的摊位,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年轻人面前摆了几个透明的塑料桶,有的桶里是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几条金鱼,有的是鸽子蛋那么大的一只乌龟。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着离自己脚最近的那只乌龟,慢慢悠悠的在水里滑动,滑到桶边上的时候,突然蹿到了桶壁上,露出肚子上的花纹,非常嚣张的冲他挥舞着爪子,好像在说:“梁西西,你的粉丝知不知道,全世界的爱豆里,只有你梁西西的灵魂里住了个胆小鬼啊?”
鬼使神差的,他买下了这只嚣张的小乌龟。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这乌龟像宋一一一样,能不动声色的就看穿他,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带回家藏起来,免得流放在外,滋生祸端。
他一手拎着炒粉,一手拎着小乌龟,过马路的时候,竟然有些沾沾自喜。
他把小乌龟拎到眼前,隔着桶子,用手戳了戳他的脑袋。
“从今以后,你就是宋一一的小兄弟了,就叫你鳌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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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梁又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