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初站在刘兆平的床前,看着他的膝盖。
刘兆平因为疼,躺在床上面容扭曲,在他的床脚边,徐东凹正用余光打量着她。
“看来不需要我,有大夫在。”叶文初弯腰看了看,都不用手碰,“是普通的风湿,没什么好法子,治就行了。”
徐东凹的眉眼跳了跳,心道这话用得着你说,谁不知道治就行了。
但他还是高兴的,刘兆平一口一个姨母,但病痛的时候,却只找他来。
“你养着吧。”叶文初要走,忽然刘兆平喊道,“姨母有没有好的办法止痛?”
“此番,实在是疼的难忍了。”
他向来忍耐力惊人,但这一次太疼了,疼到他无法忍耐了。
刘兆平不请茉莉奶奶治病,徐东凹说的没有错,他是有怀疑的。
他信茉莉奶奶不会害他娘,但怀疑茉莉奶奶会依着四小姐的意思,来害他。
但今天他忍不了了。
“你信姨母?”叶文初问刘兆平。
徐东凹觉得受到了侮辱:“将军,老夫正在治,您这样……后面出了问题,算谁的呢?”
“你闭嘴!”刘兆平吼道,“老子疼死了,你倒止疼啊!”
说完又央求叶文初。
“你信我,我却不能信你,治不好你吼我,我是不会吃你这套的。”叶文初喊刘老夫人走,刘老夫人拉着她,也为儿子求她,“老姐姐,我就这个儿子,浑是浑了点,可也是我心尖肉。”
“您救救他,也不说别的,止疼也行。”
风湿不好根治大家都知道,这个没什么好要求。
但云顶山是有好药的。
“真求我?”叶文初问,刘老夫人应了,刘兆平也应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文初打开了药箱,取了一个搪瓷瓶,倒了一粒深蛟丸,这药是慢性毒,身体不能吸收会沉积在体内,大约造成了肝胆血管阻塞细白坏死或者纤维组织坏死,最后形成了肝硬化。
但在这药形成不可逆的伤害前三个月前,可以医治中和。
“这是好药。祖传三粒,今天分你一粒。好处是循序渐进,坏处是见效慢。”叶文初道。
这药不是她研制的,是迟清苼。
叶文初递给刘兆平,又正经给了他两粒止疼药:“再配合这个,能止疼一天。”
徐东凹上来查,刘兆平想让他查的,但他刚刚明明说相信茉莉奶奶……他挥着手让徐东凹下去,将三粒药吃了。
“另外两颗,要不要也给我?”刘兆平眼馋另外两颗深蛟丸。
叶文初将瓶子收起来,白他一眼:“这么贪心,总有你苦头吃的。”又把止疼药给他了,“一天吃两粒,不要多吃。”
刘兆平只当茉莉奶奶拿他撒气他对叶家的态度,他不在乎。
“你姨母对你到底还是好的。”刘老夫人道,“还不快谢谢姨母。”
叶文初道:“我可当不起夸奖,昨儿和四小姐对上,说是要不在乎我这姨母的命,随时都能杀。”
“我今儿对你也是仁至义尽,我们恩断义绝了。”
叶文初要走,刘兆平勃然大怒,道:“这就是四小姐挑拨离间,侄儿可没有说这样的话。”
“是啊,兆平肯定不能说杀了您。”刘老夫人道,“好姐姐,您不能不管兆平啊。”
刘兆平也求着。
“虽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你们母子的命我暂时管一管吧。”叶文初甩了袖子便走了。
刘老夫人送她出去,又回头指着刘兆平骂道:“你提四小姐干什么?四小姐对奶奶好,你也对奶奶好,将来她的心当然是向着你的。”
“有这样的神医当你的姨母,你死了都要谢祖宗,不识好歹的东西。”
刘兆平吃的止疼药见效了:“娘,昨天四小姐和我对上,让我下不了台,我主要就是顾忌茉莉奶奶啊。”
“谁不知道神医难求呢。”
刘兆平当然知道云顶山的三位神医的价值,远远高于任何一家商户。
人活着就会生老病死,就像今天一样,寻常大夫吭哧吭哧半天也不见笑,神医一出手他就不疼了。
这哪是能比的。
“我睡会儿,疼了一夜没有合眼。”刘兆平昏昏欲睡。
刘老夫人扫了一眼徐东凹就走了。
刘兆平也睡了。
徐东凹站在床边,一时间居然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是伺候刘兆平的老妈子。
她也是广东南路赫赫有名的神医啊,为什么和茉莉奶奶差别这么大?
……
叶文初到医馆,坐下来后便收到了一封来信,那位带着绝症母亲回辽东老家的男子来的信,说了路上的见闻,还说了母亲在路上后,母子相依为命虽一路艰苦,但母亲的脸色却逐渐好了起来。
男子信中说,如果母亲这样能身体好,他愿意此生一直陪着母亲在路上。
“真孝顺。”黄燕擦着眼泪,“要是我爹晚点死,我也陪着他出去走走。”
“你爹不是被你气死的?”毛介顺口一接,八角问道,“怎么了?”
毛介道:“他娘拼命生了四个闺女,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可你看看,比他四个姐姐还像个姐姐。”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黄燕不理毛介,气呼呼去后院了。
八角不敢说,毛介问她:“巧娟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早上,唉!”八角说完,又蹲墙角去提石锁了。
毛介看看后院撅着脑袋在翻药的黄燕、看看撅着屁股在提石锁的八角、最后看看撅着嘴巴在学徒毛很远。
“毛管事,马上就要月头了,是不是要开月会了?”毛介问道,“你去还是四小姐去?”
毛介本来在听茉莉奶奶说话,闻言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我去,四小姐哪有空。”
肯定他去。
这个月他药行都没有做满整月,可他得让所有人看看营业额。
“奶奶,沈先生不来了吗?”黄燕消气了,又高高兴兴从后院回来,路过毛介的时候踢了他一脚,毛介没还手,黄燕就更高兴了。
叶文初瞥他一眼,眼底是笑意,这个药行大约也是风水宝地,三个人憨憨的都没什么计较的。
“下午让四小姐去衙门问一声。”叶文初道。
黄燕点头,瞥着毛很远道,比起毛很远,沈翼坐在门口,客人都会多几个。
……
叶文初下午去县衙,去找鲁志杰的时候,胡莽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她一怔,垂着眉眼要走。
“胡捕头,”叶文初拦住了门,扬眉看着胡莽,“急匆匆的,出门?”
胡莽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文初没动。
鲁志杰一看着情况,顿时心头一提,赶紧跑门口来,笑着道:“四小姐来了,你这准备继续上工吗?”
“是啊。”叶文初将拦着胡莽的手收回来,胡莽提脚走了几步,忽然又退了回来,冲着叶文初就要跪。
他们打赌的,叶文初查明了案子,他就给她磕头。
“诶?”叶文初避开却没有拦,因为她确信,如果她输了,胡莽也不会和她通融。
胡莽道:“胡某过于自负了,前几日冒犯了。”
“胡捕头折煞我了,一句话而已。”叶文初扶着胡莽起来,“往后还要一起共事,不愉快的事说出来就行。”
胡莽暗暗松了口气,他以为叶文初为为难他,毕竟她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四小姐,要回来做事了?”胡莽问她。
叶文初点头:“是,以后请胡捕头多多照拂。”说着她顿了顿,当着鲁志杰的面,对胡莽道,“我的本意不是想在衙门立足,也并非要抢您的任何权利甚至威望。”
“我从第一天来,都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胡莽黝黑的脸红了,尴尬地抱了抱拳。
“是胡某钻了牛角尖,只想四小姐有才有貌何必来衙门捣乱。”胡莽苦笑道,“这几日想明白了,您明明没有必要却还是来了,那一定就有您自己的认为的必要。”
叶文初笑了。
胡莽长长的松了口气,哈哈笑着道:“二位化解了不快,真是可喜可贺。”
“大人要请吃饭吗?”叶文初问鲁志杰。
胡莽本来要走,居然也停下来等胡莽说话。
“行,去我家里吃饭!”鲁志杰道。
胡莽快步走了,停都没有停。
叶文初都不敢接腔了,那天去鲁志杰家里吃夜宵了,鲁夫人亲自下的面条,她尝了一口,终生不敢忘。
齁!她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齁的面条。
她还和沈翼说,不要看鲁志杰看上去很穷,但实际上不,他家极有钱。
毕竟吃盐如此自由。
“吃饭的事改日再说,我来和大人您讨论一件事。”叶文初道,“我想正式入职县衙,往后下午我正式以捕快的身份来坐班。”
“薪俸等一切不变。”
鲁志杰心道,您要说的是第二句吧?
为什么越有钱越抠门呢?
“行,行,四小姐说了算。那让马玲给你弄两套捕快服来?要不您自己定做?”
叶文初摆手:“让马玲拿来给我,定做价格不便宜。”
“我去找沈先生。”叶文初一出门,鲁志杰就擦了擦汗,咕哝道,“真抠啊,四小姐。”
叶文初到公房的时候,居然扑了个空,他一下午都不在,过了饭点都没有回来。
叶文初怀疑他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不可能错过鲁家的饭点。
她和八角出衙门上街,到药行走了一遭,就老远看到路对面听着一顶轿子,轿子里露出一双猥琐的眼睛:“老四,四姐!”
叶文初不理他,他就蹬蹬跑过来,这时候叶文初才发现,不只他一个人,他还带着叶满意。
“四姑母!”叶满意冲过来,叶文初将抱起来,瞪向叶颂利,“你带他出来干什么?”
又叮嘱叶满意:“不许和你二叔出来,他会带坏你的。”
“是二叔把我偷出来的,我本来要喊的,但二叔说带我来找您,我就来了。”
“四姑母我们来找您有事。”
“嗯嗯,有事。”叶颂利道,“有没有一万两,今晚吾悦茶楼拍卖。他手里有一只素梅梅瓶,我想买回来哄祖父高兴。”
“上次祖父生气砸了一个,大伯不是把碎瓷片捡回家去了吗?”
“现在另一只出现了,你想不想去见识见识?”
叶文初没关注这些,她问道:“吾悦茶楼,拍卖?”
前些日子叶俊就和沈翼说过,六件古物的拍卖,每一件古物不但珍贵还有非常凄美的故事。
“主办人是谁?”她问道。
“茶楼的东家,你去不去听?”叶颂利夹着叶满意,拉着叶文初,“你要不去,我就把这小孩丢粪坑里去。”
叶满意:“二叔,您太不厚道了。”
“那你自己跳粪坑,你四姑母只喜欢你,他舍不得你跳。”
叶文初踢了叶颂利一脚,道:“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把你作恶的事补一补。”
徐文很无辜,又不肯吃药。
“你说徐文嘛。你借我点钱,我明儿就去给他道歉认错,以后他吃的药我负责!”叶颂利道。
叶文初被叶颂利拉拉扯扯往回走去茶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么高级的拍卖,很有可能和沈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