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这可把那么两位给弄傻眼了。
反应过来倒是想去追,抬头一看,哪还有萧宁他们的身影,掉头的将士都已然绝尘而去。
“奔走三十里,临近冀州地界安营扎寨。”萧宁一边走一边下令,明鉴马上抬眼看向萧宁,正好同萧宁的视线对上,明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肯定。
这是觉得没人拿她当回事,故要亮出手段,好让对方看到她的能力,求着她回去?
“李恭何在?”萧宁令大军动手,不忘问起自京城归雍州以来,抢萧宁粮显露出英勇机变的人。
李恭此人,不出萧宁所料,不仅英勇,也是天生的将才。
自打从军以来,萧宁和萧谌按寻常将士的水准训练,这一位全是优等的通过。
这回出兵,萧宁是不打算带上萧谌手下的任何一个将士,也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必要训练更多合用的人。
李恭既然学得不错,打仗的事一点就通,萧宁就想把人带上,要是可以一定要将这样的人物锻炼出来。
假扮曹根兵马,劫粮的过程中,李恭做得十分漂亮,这一回再打人,萧宁自是要用人的。
李恭自从入雍州,从军以来,越发彪悍,待见到萧宁时,眼睛都亮了,流露出敬畏地见礼,“小娘子。”
“再让你劫个粮草你敢不敢去?”是的,粮草,萧宁把从盟军抢来的粮草尽都送回雍州,不曾与韩靖会面,就得自行解决粮草问题,最好能双管齐下。
“敢!小娘子只管下令,没有我不敢去的。”李恭想都不想,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笑眯眯地瞧着萧宁,想让萧宁只管下令。
萧宁满意地道:“这一回不仅是为抢粮解我们燃眉之急,更为让盟军瞧见了,比起他们坐拥十数万兵马却纹丝不动,我们区区两万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李恭一听乐了,“小娘子让我怎么打,我就怎么打。”
“一边走一边说。”说好撤军三十里,位置萧宁来的时候都让人考察过了,待与一众人说来,萧容问:“地形你怎么如此了解?”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兵出千里,焉能不摸清地势?”萧宁反而一脸诧异地望向萧容,不解他如何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萧容张了张舌,“你从前去过冀州?”
“并未。然韩靖选择筦城作为盟军汇集点,目的为断冀州和京城的前后呼应,使之不能首尾相应。
“我们从雍州来,冀州是必经之地,韩靖这点小心思看起来高明,就不曾想过,曹根由他作为,至今不动,未必不是想将他一网打尽。
“来是必须得来,也不能被人一锅端,冀州到底有没有精兵强将在守,须得试试。韩靖不擅军事,不敢动手,我们得打一打,让他知道,他不擅长的事儿,他想灭的人都擅长。”
所谓韩靖想灭的人,无非有二。一为曹根,二为萧靖!
这要不是曹根杀了卢御史大夫,萧宁实在是想跟曹根一道联手,把韩靖先给灭了!
可惜,这件事萧宁有心也不敢提。
她对卢御史大夫无感,那位却是卢氏的嫡亲兄长,萧谌多年在雍州,也亏老舅运作,大恩大德,万不敢望。
况且,曹根杀世族不少,确实引起世族众怒,此等情况下,为避免萧家成为众矢之的,为世族光明正大的针对,他们就得随大流一起喊口号:灭曹贼,匡扶天下,兴大兴!
唉,套路太深,萧宁亦无奈!
额,扯得远了!
“这样一来会不会把曹根的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曹宥心中有这层顾忌。
“之前朝廷派出所谓的使臣。让人来雍州,你以为那是来闹着玩的?比起韩氏,曹根一个打仗的人最清楚,同为骠骑将军,都是靠军功起家的,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再者,你以为曹根不想对付韩靖?咦,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萧宁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忘记极重要的一点,一群人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问:“何事?”
“我们想除韩氏,既是因世仇,也是因为新仇,可要说曹根和韩靖的仇,他们算真正有仇吗?”萧宁震惊地问起,同样也忽略这一点的人惊醒。
对哦,萧家和韩家的恩怨是不死不休,可是曹根和韩靖呢?他们有非让对方马上死不可的理由吗?
“你们说,韩氏想置我们家于死地之心毋庸置疑,既然比起韩氏,曹根更想置我们萧氏于死地,他们两个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先将我们一网打尽,再一决胜负?”萧宁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自起便控制不住,再也停不下来。
“哇靠!”萧宁越想越觉得不对,立刻下令道:“走,赶紧走,快马加鞭,我们得退出筦城,离冀州远些。”
MD!一群人消化萧宁的分析后,全都不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的事。
也是他们都陷入一个误区,一直觉得比起他们远在边境的雍州,按理来说,不管是韩靖也罢,曹根也好,都不太可能先对付他们。
之前就算曹根派人前往雍州,想探雍州的底,这不过是想弄清楚雍州的实力,完全是为了以后准备。不可能不管韩靖这个日常在他眼皮底下蹦跶的人,先对付雍州。那简直是给韩靖机会夺回京城。
可是,曹根是个聪明人,知道比起一个韩靖,远在雍州镇守的萧家更难对付。
哪怕面对胡人压境,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余力发展壮大,比起一个韩靖作为手下败将,萧宁和萧谌在京城的表现,就算双方并没有真正交手,也必须更令曹根心生警惕。
所谓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杀一儆百。曹根现在需要的就是震慑天下!
相较之下,韩靖是在他手里吃过亏的,就算除了韩靖,也未必能达到他要的目的。
“粮草。”萧宁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忽略这一点。粮草抢了,更是运回雍州,这回该如何是好?明鉴心下亦是慌乱,不敢流露半分,轻声地提醒。
“不必着急。我们并未完全进入他们彀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宁想到情况的危急,亦知在场的人都慌了,这个时候她定不能慌。
“他们想算计我们,未必不能趁此机会有所作为。”萧宁目光闪烁着光芒,那是遇强则强的兴奋。
不知怎么的,一群人随着萧宁的话音落下,不安的心得以平复。对,不必担忧,有萧宁在,没什么好怕的!
几乎他们都不曾怀疑过萧宁对曹根或是韩氏的猜测!
大概也是因为本能,谁让萧宁所有猜测,真没错过!
萧宁他们跑得快,在帐中的韩靖在得知雍州兵马来不假,竟然是萧宁领兵,偏偏因为接人的态度引起萧宁的不满,萧宁领兵不知去向,惊得拍案而起,“走了?”
“雍州若是不想出兵,直接承认不想出兵就是,何必派一个女郎来。萧谌连个副将都不派,竟然将两万兵马尽都交给一个小娘子指挥,真真是不知所谓。”跋扈的郎君一回来便急急的告状。
韩靖气得破口大骂,“你坏我好事。”
脸色铁青地喝斥一句,急忙往营帐外走去。
跋扈郎君一脸莫名,急急地跟上道:“一个小娘子,不过两万兵马而已,难道比我们这十数万兵马更叫韩公放在心上?”
“你不知所谓。”韩靖一番筹划,怎么可能会同这等无脑之人提及,气不打一处来的吩咐道:“立刻查探雍州兵马安营扎寨何处,越快越好。”
被当众喝斥,跋扈郎君如何忍得。
这时候冲过去拦住韩靖质问:“韩公且把话说清楚了。”
韩靖有跟他细说的心情吗?必然是没有的。隐忍怒意道:“来人,请唐郎君回帐休息。”
不乐意再跟他多言的架式,这位唐郎君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你,你欺人太甚!”世族郎君,哪个不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何时受过气,面对韩靖一副你怎么那么蠢,让你去办点事你都能办砸的样儿,敢问谁能受得了?
既然受不了的,如何能不反击。
可是想想韩家的势力,他出门前家里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跟韩靖交好,万不能得罪。
再是咽不下的气,也唯有咽下,指责的话,也得说!
唐郎君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韩靖当回事才怪!
“记住,找到人,立刻拦下,不惜一切代价。”韩靖再次下令,透着不容拒绝!
手下的人从未见过韩靖如此严厉的模样,心惊肉跳,更不敢迟疑,立刻应唯去办。
萧宁跑出三十里,安营扎寨时,看着舆图在合计,猜测终是猜测,借由迎他们一行的人丢出去的话头,确实可以作为不去参加会盟的理由。
可是,若是有人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总盯着雍州不放,不可能一直拒绝!
韩靖为了对付萧家,连跟曹根这个害得他退出京城的人都能联手,可见他想除萧氏之心。
同样,曹根也一样,他竟然同意和韩氏合作,显而易见,在他心中他要除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萧氏!
靠!不知不觉,雍州竟然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若是不想被他们联手生吞活剥,必须将他们的阴谋揭露出来!
萧宁看着火堆,眼睛冒着绿光,一群陪坐在一旁,因萧宁不作声,同样不敢作声的人,注意到萧宁身上散发的低压,更有那双眼睛,心下咯噔直跳,拿不准萧宁想做甚。
“报,小娘子,发现兵马靠近,不辨是冀州兵马或是盟军。”萧宁本来计划了不少事儿,结果突然意识到韩靖和曹根可能合作,如何敢轻举妄动,保全手中的兵马为重!
未辨对方究竟部署多少前,万万不能露出破绽,她这点人也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万万不能白死了。
尤其她更担心她若中了算计,将萧谌,甚至是雍州尽扯进来,那更是要命。
有人追来,萧宁听见了,猛地抬起头,掷地有声地道:“打!”
一个打字,听得一群人都傻了眼,难以置信地道:“不辨敌友......”
“哪来的不辨敌友,都是敌。况且我们处于冀州边境,除了冀州兵马,谁会来搭理我们?打!”萧宁说打,那不是随口一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就一会儿的功夫,萧宁终于有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打。唯有打起来,才能让曹根和韩靖露出马脚!
深深吸一口气,萧宁道:“让李恭来!”
话都不必说,一见面就打!萧宁给李恭下的令正是如此。
然后,前方果然开始交战,打着打着,对面节节败退,终于忍不住叫喊,“我们是盟军,一道伐曹的盟军,不是曹军!”
“你说是就是?万一你是假扮的?趁我们退往雍州,志在将我们一网打尽。”李恭得了萧宁的指令,别管三七二十一,把这支兵打退了,最重要的是将他们的粮食抢过来!
萧宁别看安抚人让他们都别心急,心里也是急得冒火!
再急也绝对不能乱来!她是主心骨,得一步一步的算计。眼下再难也只是一时,只要她能稳得住,她定能寻到破绽,给曹根和韩靖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记重创。
李恭怼完人,冲身后的兄弟叫唤道:“兄弟们,小娘子有令,诛灭附逆之军,杀!”
一个杀字,在他身后的人全都冲上去,只奉行一个命令,杀!
前方杀声震天,在后方的人听了动静,心里七上八下。
萧宁沉着地望着前方,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将近天明,战事平定,玉毫来禀,“小娘子,来者一万兵马,尽都歼灭,粮草到手,确实是冀州兵马。”
一开始动手,萧宁本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态度,下令之后,双方厮杀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让萧宁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很强大。
萧宁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死伤几何?”
玉毫一顿,答道:“伤亡两百。”
就这个数也让萧宁心疼,要知道萧宁练的这支军队,皆是以远攻为主。
哪怕对方的伤亡和我方悬殊,那也让萧宁心疼得不行。
“照旧登记在册,将他们的骨灰带回雍州,来日为他们刻碑记册。”萧宁心疼,亦知当安抚活着的人。
玉毫应下一声,萧宁顾不上心疼地问:“是否有援军。”
其实如果来的是韩靖的人,萧宁会松一口气,真刀真枪打,韩靖那群乌合之众,萧宁并不畏惧。
倒是曹根的人,萧宁哪怕派人查过,没有真正交上手,她也听闻他们的厉害。
冀州离此不远,若是萧宁先前的猜测不假,如此情况下,冀州兵马几何尚未可知,打起来,胜负未定,萧宁的心里一样没谱。
玉毫沉着了半响,这让萧宁的脸色更加不好,“说。”
“这是冀州的先锋军,一日后,5万兵马出动,志在歼灭雍州兵马。”玉毫已经问到萧宁最想问的事儿,正因如此才会急急来报,好让萧宁速速想好究竟如何应对才是。
萧宁问:“兵从何而来?”
玉毫看着萧宁不见慌乱,心里亦松一口气,“雍州方向。前后夹击,亦为断我们的后路。”
这一点,意料之中。
萧宁目光灼灼,“我们从雍州而来,想到筦城,过冀州最快,可是为了不惊扰于人,先前我们已经绕行,冀州一方能如此迅速探明消息,并且做出反应,果然比起韩靖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厉害得多。”
这样的夸赞落在一群人的耳朵里,并不算一件好事。
萧宁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大张旗鼓求助。”
一群人愣住了,崔攸反应更快,“如何大张旗鼓?”
“一万兵马,留下多少活口?”萧宁问起玉毫,玉毫一愣道:“曹军负隅顽抗,不愿降之,留下活口不过一千之数。”
“放他们走,让他们到筦城送信。”萧宁冒出这话,叫人听了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