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三方相斗,显然得利者为雍州,无论韩靖亦或是曹根,皆有折损。
雍州倒好,完全置身事外,韩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有些话,喊出来,有人不信,总有人相信。
毕竟面对天下纷乱的局势,曹根想要雍州,韩靖也想要雍州,其他深藏不露之人,有多少打雍州的主意,怕是谁都说不清。
萧宁两份檄文昭示天下,再一次让韩靖和曹根成为众矢之的,几乎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此刻若不扭转舆论,他们纵然一战得胜,定也难以收拢人心。
值于此时,韩靖出手,曹根正苦于如何应对雍州发出的檄文,韩靖一喊,这是帮了他大忙,曹根自是大喜过望,当即便要附和,好在被人拦住。
当初曹根同天下人公告,灵帝之死是意外,那是病故身亡。结果现在因为韩靖喊话立刻附和表示不错,灵帝是被雍州所杀,这是自打耳光?
曹根身边确实得了一位不错的谋士,值于此时,让曹根不必动,韩靖既出手,断不会就此罢手,必另有准备,他们且坐山观虎斗。
萧宁这时候正好跟萧讯到了边境,萧讯义正辞严的拒绝曹根求亲,甚至在萧宁的配合之下,发兵攻打临近安营扎寨的曹根兵马,表明态度,他们雍州绝不与乱臣贼子联手。
结果刚打起来不久,竟然听到韩靖直指萧谌杀害灵帝!
当时萧宁听着都气乐了,询问地道:“韩靖无.耻,接下是要栽赃嫁祸?”
空口白牙的诬蔑人,韩靖想将天下人的注意力分散出去,抹臭雍州的名声,最重要的是萧谌的名声。
时至今日,天下人对萧谌普遍不过无感而已,断不如对韩靖一般,心生怨恨,巴不得杀了韩靖,为民除害,正世族之名。
萧宁写出的檄文,针对韩靖,都是韩靖这些日子如何利用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地谋害忠良,叫让天下人看清韩靖面目。
韩靖未必不清楚口说无凭不能取信于人,但他面对舆论的攻击,曹根步步紧逼,无人相助,焉能坐以待毙。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身上所谓的罪名尽丢出去,扣到旁人头上。
第一个韩靖便想到了萧谌,想到雍州。
明鉴何尝不震惊,灵帝之死,天下人皆知其中必有内幕。曹根公布天下言道那是病故,言人人殊,苦无实证之下,无人将此事挑破。
可是,韩靖现在想将灵帝之死扣到雍州头上,未免小看了雍州!
先前雍州起檄文时,雍州一方不仅拿到曹根和韩靖勾结的实证,李丞相之死的证据亦亮出,这都是证据确凿,叫韩靖无可辩驳。
现在韩靖凭一张嘴就想将灵帝之死扣到雍州头上,美得他。
想当初萧宁猜测过灵帝之死必有内情,早让人细查,可惜一直没有收获。韩靖想倒打一耙,萧宁不介意闹大,且看谁做贼心虚。
“小娘子,不能生受。”明鉴催促萧宁,无论如何绝不受这不白之冤。
“这是自然。”韩靖想将仇恨值转移,门儿都没有。
“取笔来。”萧宁回头一声吩咐,立刻让人备笔和竹简。一张嘴说的话并无证据,这就想坑他们萧氏,韩靖打的如意好算盘。
若要细数韩靖犯下的过错,之前说过,萧宁毫不介意多说几回。
京城中的世族或许死得差不多,他是认为人死如灯灭,天下的事尽由他一张嘴颠倒黑白?
做梦!证据他们又不是没有,冲帝之死,李丞相之死,这些都拿到有实证,想亮出来随时可以亮。
比起韩靖丢出一句话,无凭无据,萧宁手里真真切切存在的证据,绝不是韩靖可比。
萧宁咽不下这口气,也恨韩靖不择手段。
一边骂,萧宁不忘带上曹根,明里暗里无非指出灵帝之死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灵帝所谓病故,咱们要是想闹个明白,开棺验尸亦无不可。
虽有冒犯先帝之意,可为先帝正名,诛杀逆贼,灵帝在天之灵,必也等着天下人还他一个公道。一个两个的各执一词,雍州问心无愧,愿意请天下最公正之人彻查冲帝,李丞相,京城动乱,灵帝之死,你们敢不敢?
必须得说,清清白白的人丝毫不畏。无论旁人如何出招,只需要捉住重点,谁也休想奈何得他们。
韩靖一方面对萧宁亮出的种种证据,更有提议彻查几桩大案,只问天下人谁敢出面主持,雍州都敢支持一查到底。
无论韩靖或是曹根,都有他们一些小把柄,恰恰是经不住细查的。
萧宁准备的证据并不少,谁也不敢确定,萧宁手里握的证据仅此而已。
问心无愧者不畏查;心中有鬼之人,岂能无畏。
是以,韩靖一方捉住萧宁的话柄,顾左右而言他。
给皇帝开棺验尸,此言乃犯上之言,目无尊上,连死去的灵帝你们都无敬畏之心,可见你们心存反意,灵帝就是你们杀的。
以此话下定论,萧宁笑了,继续写帖子大骂,敬畏,如你们韩靖这等小人,作为皇帝的亲舅舅,坑死一个不算,另一个死了你们都不放过。雍州上下敢对天发誓,若萧氏一门有杀害皇帝丞相之举,必家破人亡,举族尽灭,生生世世,永无再起之机。
最后,萧宁又问韩靖和曹根,你们谁敢跟我发誓?发一样的毒誓?
萧宁的帖子那是不管怎么说,绝不会把曹根落下,本来曹根不就是想拉雍州下水,让雍州不得不被他卷入。
韩靖再出手也不必急,就该好好地把曹根扯出来,让他尽管出头。
说来曹根这心里挺憋屈的,原本以为韩靖出手将邕州扯上萧谌,必然出面辩解,他只管在旁边看好戏,等着这两方斗的两败俱伤,他再出手将人收拾。
万万没想到,韩靖专心致志对付雍州,萧宁代父出手却不按牌理出牌。
纵然曹根一声不吭,萧宁别管韩靖怎么针对雍州,总能把曹根扯上。
曹根心里郁闷,有心让谋士出谋划策,反怼萧宁一番才是。
谋士却拒绝,劝谏曹根无论萧宁怎么把他扯出去,现在韩靖和萧宁杠上,这时候该怎么出手对付就怎么出手,争议一时口舌之利并无益处。倒不发大大方方让他们吵。
萧宁擅长抓住重点,心知他们做不到问心无愧,谁也不敢对天立誓。
既如此,辩解再多不过是无用之功。
曹根也是务实的人,一听某事的话,深以为然,立刻进军韩靖。
可是原本以为萧宁专心跟韩靖打嘴仗,必然顾及不上草根,可雍州方面传来战报,雍州兵马一再出击,曹根一方兵马毫无防备,节节败退。
冀州被夺,曹根原以为能尽快夺回冀州,偏偏萧宁一再发兵,打得曹根措手不及,处处牵制他的兵马,令兵马无法回援,不能夺回冀州。
若不是对抗韩靖方面接二连三传来捷报,曹根都要反省手中的将士是不是自入京城之后全都被养成废物了!
曹根虽在京城,手下精兵悍将不少,纵然如此,与雍州交战,接二连三吃了败仗,也让曹根生了战意,一心想同雍州真正打一仗。
韩靖本以为丢出雍州谋害灵帝这则惊天大瓜,必然能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万万想不到,萧宁反驳犀利,句句叫人无从反击;曹根不发一言,兵马并未停歇,一再进军,打得他节节败退。
最终韩靖无法,不得不领军退回扬州,再不敢轻易出战。
避之不战,韩靖倚城而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曹根大军抵达扬州,无法倾尽兵力强攻。
且经此一战,韩靖损失惨重。比起倾尽全力对付韩靖,曹根意在雍州。
行军打仗的人,若能碰上对手,斗得旗鼓相当,打的难舍难分,自然也会敬重这一个对手。显然在曹根的心中,韩靖根本算不上对手。
纵然有人劝谏曹根,应当一鼓作气,在雍州并未出手阻拦曹根兴兵之际,将扬州之乱平定,诛杀韩靖以绝后患!
曹根依然只想调动手中所有的兵马,与雍州一战!
只因在曹根对付韩靖的时候,萧宁一面发兵不断骚扰曹根手下的兵马,一面已经将冀州纳入雍州之下。
曹根当日镇守冀州,就是在冀州发家的,万万想不到竟有一日老家被占,他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夺回冀州不成,更叫萧氏得了便宜。
想到冀州之失和雍州脱不了干系,夺回不成,也是因雍州。
咽不下这口气的曹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必要大败雍州,冀州要夺回,雍州他也要拿到手。
有此宏愿的曹根,自不会坐以待毙。
想曹根这些日子大权在握,征兵夺权,手中兵马翻了好几倍自不必说,担着太尉的名头,可调令天下兵马,但凡不像雍州和韩靖一般,扬言再不听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皆只能老实地听他号令调集兵马。
韩靖败于曹根之手,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不少蠢蠢欲动的人。
这便给了曹根空间,叫曹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亲自领兵和雍州一决高下。
比起韩靖,雍州更是让曹根如鲠在喉。
故,曹根以三万兵马继续围困扬州。调集天下兵力齐齐发兵雍州,既要夺回冀州,也要拿到雍州。
是以,虽然手中兵马不及曹根,交战连败,以至于不得不退守扬州的韩靖,在听说曹根既然调集40万大军开拔雍州,欢喜得终于再次有了精神。
斗吧,韩靖最是求之不得曹根和雍州斗起。
才借唐师之手得到冀州的萧宁,马上让巡视雍州回来,将雍州不老实的人拍老实的萧谌再次赶到冀州,让他继续巡视。
冀州情况非比寻常,作为天下九州之首,这更是曹根从前的地盘,冀州比起雍州,形势错综复杂,若不费心经营,只怕得到了也守不住。
萧谌如何也想不到,分明他只是交代萧宁好好坐镇后方,根本没让萧宁顺势而为,攻占冀州之意,萧宁却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夺下冀州。
雍州兵马入驻冀州,冀州内所有兵马尽归萧氏调遣,世族除了留下几个看守门护的手下,再无其他。
萧谌在知冀州被萧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后,当时也傻了眼。
至于过程,多亏韩靖!
这话是萧宁写给萧谌的,萧谌当时一看这行字,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倘若韩靖看到这话,只怕要气得七窍生烟。
经过说来,无非是萧宁在跟韩靖打嘴仗的同时,一面对曹根围困雍州的兵马发兵,好叫曹根以为,她就是气不过,故而出兵一泄怒意。
打了一场胜仗,向天下人表明态度,萧宁开始用游击战,游之击之,闹得人不得安生,站在萧宁的立场,能让曹根的军队疲惫,无法专心攻打雍州,这便是她的机会。
宋辞派人前来求亲,显然对冀州有所图。或许更有可能打起雍州的主意。
唐师确实是个聪明人,作为一个聪明人,知道很多事难以预料,而争权夺利,人性之恶也,根本无法避及。
一州之内,尚未平定,人心异动,便意味着一州想要守住,更不容易。
唐师未尝没有占据冀州,合一州之力,自立守之的意思。
可是曹根虎视眈眈,若没有萧宁发兵牵制,事至于何,尚未可知。
宋辞作为冀州世族的佼佼者,有同唐师抗衡之力,值于此时,远至雍州求娶萧宁,其中深意,各自皆明了。
不说话,不作声,不过是等着宋家出手,唐师方好动手。
看看宋氏派来的使臣刘金一到,话刚说完,接着唐师的信便送到萧宁手中,显然唐师暗中早命人仔细盯紧宋氏。
宋氏不动,他的人自不动;宋氏若动,唐师的信定呈到萧宁手中。
唐师一封信,倒是坦然,请萧宁,不,是雍州萧氏前往冀州,接管冀州。
信中分析冀州世族人心各异,皆有图谋,而他以一己之力,无法平息内忧,外御强敌。
对于此信,雍州内各执己见,萧宁倒觉得观唐师行事,那是真正的聪明人,分得轻重,明了利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给人雷霆一击。
宋辞出手,显露出对冀州的图谋,唐师必然分析过和宋辞正面起冲突的后果,衡量之后方决定将冀州拱手相让。
这样的情况下,萧宁因助唐师夺下冀州之故,同唐师算有交情,这份交情,冀州上下皆有耳闻。
宋辞派人前来雍州提亲,萧宁道破宋氏算计,又将唐师送信一事透露出去,叫刘金这位来客明了,其意刘金不傻,自如萧宁所愿,即刻将消息传递回冀州。
一直盯着宋辞的唐师,亦明了其中的道道。
明鉴提醒萧宁防人之心不可无,萧宁便让冀州内部真正斗起,谁人所图为何,皆可一目了然。
宋家那位宋辞同样不蠢,想争权夺利不假,亦同唐师一般,皆知以他们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吞掉对方,正因如此方想借助外力。
显然雍州在他们看来是最好人选。
这宋家瞧着萧宁的聪慧,小小年纪行军打仗,可见谋略不凡。连仗都打得,焉能做不好一家宗妇。
可惜他打的如意好算盘太精,精得太过,就不想想雍州能倚雍州而守,对于联姻之事,难道不是更乐意据为己有?
唐师就是真正的明白人,一看宋辞上门求亲,干脆利落将冀州献上,且看雍州如何应对。
若雍州当真能掌冀州,唐师绝不添乱,若不能,宋辞求亲以得外援的打算,将宣告瓦解。
无论哪个结果对唐师而言都是一样的,他都将失去对雍州的控制权。
既如此,大方大气,尚能保留一丝颜面。
不过宋辞显然并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知唐师同雍州有往来,料到唐师未必不会趁此机会双手将冀州奉上,送到雍州手里,当即明白,求亲雍州只怕不可成。
刘金早将萧宁一番话传来,本就洞察他们意图的萧宁。宋辞但凡不是个傻的,都会知道究竟如何选择。
是以,宋辞当时就想,定不能叫唐师如愿,否则冀州焉还能有他一席容身之地?
怀揣这个念头,宋辞开始物色能够投靠的对象,第一个自然想到韩靖。
萧宁能想不到雍州若不能成为宋辞的靠山,最终能选择的定然是韩靖?
韩靖这个人啊,萧宁能数出他一堆不仁不义的行径,甚至萧宁更直白地杀到冀州,同宋辞当面道明:眼下韩靖占尽下风,面对天下指责,他定倒打一耙,必然将其为天下非议之根本推到别人头上。
结果韩靖不负她所望,真把灵帝之死,红口白牙,全无证据的扣到萧家头上。
说实话,纵然世族们有时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从来没谁像他韩靖这般,全无下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萧宁就问问宋辞,京中世族与韩氏共谋者,今所剩几何?诸王与韩靖合盟者,又所剩几何?
宋辞想寻一个靠山,忽略韩靖此时面临曹根步步紧逼,其军节节败退的事实,再有冀州和扬州相隔距离,难道以为远水能救近火?
曹根无时无刻不思夺回冀州,一但萧宁将雍州兵马回撤,迎接冀州的将是灭顶之灾。
京中世族几乎叫曹根屠杀殆尽,冀州敢背叛曹根,哪个世族以为,一但曹根回来,他们能逃过一劫的?
指望韩靖来救你们,想想韩靖之前的阵势,那可不小的。多少世族和他分道扬镳,你倒是还不知死活的凑上去,没看到他都退回扬州了?
宋辞不蠢,能在夺权的第一反应下选择雍州,他知道旁人皆不可取。不说武力值,只论应对各方势力这一点,雍州是万里挑一。
退而求其次的想选择韩靖,那还不是病急乱投医,他不想任由唐氏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