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谌御驾亲征,亲自去会会曹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必然很快能速战速决。
可是豫州方面,又由谁来抵御胡人进犯?
“只要朕把曹根解决了,胡人不足为患,朕的将士自可抵御。”萧谌这么多年以来,带领将士镇守雍州,从没让胡人在他们手上占得便宜。
从前不曾,现在也休想!
“朕手中将士,诸位所知甚少,那是因为先前没有他们扬名立万的机会,这回就让你们瞧瞧。”萧宁的本事太高,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看看萧谌这些年镇守在雍州的功劳和萧宁相比,同样逊色许多,遑论他人。
萧宁一个人把十个人的事干完了,并不代表萧谌手中没有可靠的将领,无法抵御此刻胡人进犯。
其实面对萧宁大显身手,大展拳脚,萧谌手中的将士早已摩拳擦掌,等待一个机会,能够一展所长。
但这些年以来,萧谌一边和临近的胡人商贸往来,互通有无,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两族之间兵戈再起,雍州这两年再无战事。
现在曹根和西胡一道发兵,萧谌应对曹根,豫州方面自有将领应对。
萧谌说得志得意满,丝毫不畏惧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发兵雍州。
“陛下所言极是,臣等定稳定后方。”孔鸿第一个出面,应下一声是。
如此一来,立刻讨论何人随萧谌御驾亲征,豫州方面又该如何行事?
方方面面确定妥当,这才各自散去,萧谌留下孔鸿,“阿宁那儿,还是派人盯紧的。”
“青州和扬州,都已经派出水兵赶往兖州,陛下请放心。”萧谌给了萧宁调动天下兵马的权利,这个时候赈灾,萧宁越看情况越是不对,又怎么可能不利用这权利。
“只要她平平安安,一切都好。”萧谌怀揣的最大希望,莫过于萧宁能够安然无恙。水灾泛滥,萧宁冲在最前线,萧谌哪怕满心忧虑,害怕萧宁有个闪失,却从来不敢流露半点。
诚如萧谌选择御驾亲征,不过就是为了稳定人心,收拢民意。
萧宁现在做的越多,做的越好,将来就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这一点萧谌比谁都更清楚。
“陛下放心,公主行事,从来都是量力而行。雍州安宁,更能让公主无后顾之忧。”孔鸿说的也是实在话,一旦雍州发现问题,萧宁现在既要进军旧京城,又要抗洪救灾,那才是真正让萧宁不得安生。
“你的意思朕都明白。只不过西胡已经出手,咱们的老对手还能老实?”胡人分为东胡和西胡,雍州边境的对手一直都是东胡,太平许久,看起来像是因为两族互通有无,相互得利,故而得以太平。
但这所谓的太平,都不及天下以及所有的财富归于他手。
“一旦东胡出手,就得靠你了。”萧谌特意叮嘱这一句,没有在人前说出半句,也是不想乱了人心。
在孔鸿的面前,都是自家人,最是清楚自家的事,也就不必再藏着掖着。
“陛下所言,臣明白。”孔鸿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自然明白这一点忧虑并非没有子虚乌有。
“朕会速战速决。”分而击之,不管来多少敌人,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将他们各个击破。萧谌清楚,现在必须要快,比的就是速度。
“臣等陛下凯旋而归。”孔鸿朝萧谌垂拱而立,盼望萧谌能迅速凯旋而归。
萧谌调集兵马,很快赶到雍州与兖州交界,前方兵马已经抵御许久,曹根本以为打得雍州措手不及,能够迅速攻城略地,不想已经交战数日,竟然连一座城池都未攻下。
打得越久,拖得越久,越发让曹根心里没底。偏这个时候,西胡同样战事不利,未得豫州半座城池。
待萧谌率领兵马来临,曹根依然率领兵马不断攻城,萧谌早就已经知道曹根如何进军,毫不犹豫的决定绕后,将曹根的兵马尽都包围,最好来个一网打尽。
只是曹根也不蠢,自然明白一旦雍州听闻他发兵,企图来个后抄,绝对会出动兵与之交战。他能后抄雍州,难道雍州就不能后抄的他?
萧谌纵然来得再快,也没有逃过曹根早已安排盯紧雍州兵马的斥候双眼。
大战一触即发,曹根这一回倾尽所有的兵力,也不过才10万。
纵然萧宁已经领军10万攻占兖州,雍州之内的兵马,除去守卫于东胡边境的,也还有七、八万。
两军的兵马相差不多,皆是善掌军之人,手中的将士同样彪悍,但萧谌手下的将士最是擅长远攻,这一点绝不是曹根可以比及的。
战事一触即发,曹根纵然有心扬长避短,然而战事一起,并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
萧谌不断的率军远攻,以自身的长处消耗曹军。
初次交战,两位帝王皆是骁勇善战,一马当先,率领将士冲在最前头。可在武器上不及萧谌的曹军,注定了没有资格和萧家军正面抗衡。
正面交战,曹军一败再败,损失惨重。
曹根这辈子以为自己本事了得,又得天独厚,定然能够一统天下,改变这世道。
没有想到那些世族不是曹根的对手,偏偏碰上一个萧谌,注定他遇上了克星,他这一辈子休想在萧谌这里占得半分便宜。
兵败如山倒,曹根和杨眉早已经明了,这一战若不能大获全胜,等待他们的将是消亡。
纵然战到最后,曹根就只剩下不过2万兵马,曹根率领兵马想要逃回兖州,可后路也被顾义所断。
前有追兵后有拦截,曹根这一回真真是被包围了。
纵然如此,让曹根投降,绝无可能。
萧谌也知道,曹根纵然战死沙场,也绝不会向人投降。
眼看萧家所有的兵马都向曹根靠拢,必将曹根不过2万人尽都围剿。
曹根看着身边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败势已成,天下无他容身之地,若是让这群随他出生入死的人枉死,岂不可惜了。
“你们都走吧。只要你们投降,想那萧谌必饶过你们。”曹根已是灰头土脸,身边的所有将士,情况都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伤的伤,累的累的。
听到曹根的话,一员副将道:“陛下,我们不走,我们愿与陛下共存亡。”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其后的将士纷纷跟随他一道跪下。
“陛下,我等愿与陛下共存亡。”众将士的叫喊,不禁让曹根老泪纵横。
他纵然败了,有这样一群愿意与他共生死的将士,值了!
“你们对朕的忠心,朕都知道,正因如此,朕才不能让你们跟朕一起死。”曹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肯定地告诉他们,他顾念的,更是他们的情义,更不愿意他们随他一起死。
“朕是大吴朝的皇帝,朕这一辈子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而且死在朕手上的人太多,纵然朕愿意投降,也无人愿意饶过朕。
“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随着朕出生入死,在外人看来,你们对朕忠心耿耿。忠义之士,萧家一向礼遇有加。只要你们投降,不仅能逃过一劫,还能加官进爵。
“你们追随朕多年,随朕出生入死,朕已无力回天,临死前理当为你们安排后路。
“都走吧。去向萧家军投降,只要你们降了,一向自诩仁义的萧家人一定会放过你们。就算是朕最后一次给你们下达的命令。你们若还当朕是皇帝,听朕的话,就这么办。”
曹根并不愿意让太多的人随他一起死。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在场这些人,家中还有妻儿老母在等着他们回去。
但凡这一仗还有一丝的可能,曹根都不愿意就此罢手。
可是已经没有希望了,一点点的希望都没有,他现在已经被团团包围。
现在天黑,外面的萧家军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并不代表天明之后他们依然不动。
“陛下。”众将士之所以愿意跟着曹根同生共死,就是因为曹根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眼看败势已成,再无力回天,曹根同他们叮嘱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保全性命。
“都听朕的!”曹根大吼一声,让在场的众人谁都不许再多言。
“你们都给朕听好了,朕做的事朕自己承担,用不着你们谁帮朕受下。从这里出去,走向对面的萧家军,就把朕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要想起朕。
“忘了朕,你们就能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就不枉朕和你们相识一场。”
曹根眼中闪过决绝,他的将士,能为了他舍弃性命,战场上他护不住太多人,如今败势已成,再无力回头,他要护他们周全。
“陛下!”听着曹根的一番话,众人皆是泪流满面,他们并不愿意曹根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的心意朕都明白,可朕也清楚,事到如今,这许多将士已经惨死,留下你们,朕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事。”曹根难逃一死,临死前,并不想拉上这些垫背的。
让他们好好的活着吧,也算不负他们相识一场,在这战场上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情义!
再有人想要开口,曹根忽然站了起来,拔出腰中的刀,大声呵斥道:“走,朕让你们都走,离得朕远远的。朕的生死由朕自己负责,用不着你们在这可怜朕。”
目眦欲裂的看着在场的所有将士,曹根已然下定决心。
“你们都给朕记住,朕的人生由朕做主,朕的死也由朕来决定,用不着你们跟在朕的身边。都给朕走得远远的,有多远走多远。”曹根挥动着手中的刀,目光凌厉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将士,让他们把他的话牢牢的刻在脑子里。
“走!”曹根再一次大声叫唤。
一众将士们又怎么会不懂他的良苦用心,有人已经跪下朝曹根磕了三个响头。
泪流满面的人,再一次同曹根道:“陛下,末将告辞!”
已然无力回天,留下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好。走吧,都走吧。”看到一个又一个跪下向他磕头的人,曹根再一次哽咽了,还是没有忘记朝他们扬起了一抹笑容。
看着这样的曹根,一个又一个的人抹着泪,终究还是朝曹根磕了头,依他所言的离开。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去,曹根看着他们的身影,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只是,所有人都走光了,却剩下一人站在曹根的不远处。
曹根一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傻大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石头,你怎么不走?”曹根抹掉脸上的泪珠,看着这憨憨傻傻的人询问。
“我才不走。”傻大个儿石头坚定不移的开口,“陛下当初收下我的时候就说过的,陛下在哪儿,我在哪儿。陛下想把我赶走,门儿都没有。”
在皇帝的面前还能称我的人,要么是个大傻子,要么就是曹根最最信赖的人。
“跟着我,你就只有一死。”曹根似乎被传染了,也不再自称着朕。一个我字,才是最让他舒服的。果然,他就是这样一块扶不起的烂泥!
“死就死,要没有陛下,我早就死了。多活了这些年,都是因为陛下看护。陛下赶谁走都成,想把我赶走,休想!”石头朝萧谌吹胡子瞪眼睛的,满脸都写着,休想把他赶走。
曹根想起眼前的这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家无室。因为长得看起来傻,所有人几乎都把他当成了傻子,处处欺他,辱他。也就是跟着他,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罢了,罢了。若没有人拉过石头一把,这一生纵然被人一直踩在脚下,他也未必当回事。
但曹根已经让石头站起来,像一个人一样的活了这些年,再让他受人折辱,岂不是让他生不如死。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留下吧,咱们也能做个伴。”曹根想通这一点,也就不再迟疑。招呼石头过来,石头眉开眼笑。
“真是个傻子,都要死了还笑得这般开心。”曹根看着这样的石头,更觉得心酸。
“能跟陛下在一起,就算死我也愿意。”石头丝毫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多年以来,石头吃过无数苦,受过无数罪,最后庇护他的人是曹根。
既然当初曹根能庇护他,现在他为什么不能跟着曹根一起死?
曹根面对这样憨厚的石头,纵然心里很是愧疚,但更多是欣慰和欢喜。
他这一辈子也不算是一事无成,看看眼前的傻大个儿,谁敢说他身边没有人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一会儿要是萧家军来了,咱们拼死一战,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有赚,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也是好事。”曹根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难逃一死,反正逃不掉,那就干脆面对。谁要是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杀一个是一个。
“好!”石头一点意见都没有,朗声的回应曹根。
曹根看着毫不犹豫点头的石头,不禁开怀大笑。
“不过,我得亲自会会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而萧谌一边,面对不断涌出来的人,每一个都喊着投降,一开始还让人震惊,最后听着人一边哭,一边解释,是曹根知道败势已成,无力回天,所以让手下所有的将士都降了,以保全性命。
倒是有人提醒,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却是萧谌道:“既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也就是他的兄弟。若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会让人投降。
“可如今我们已经将他团团包围,兖州再无援兵出动。他自知难逃一死,可他身边的这些将士,却不是非死不可。
“随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将士,难道他不该庇护他们一回?”
随着萧谌一番话落下,众人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信任,也都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