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鸿得了两人的准话,立刻请父女演起!
故而,萧宁才回到雍州,萧谌即让萧宁跪于太庙前。
是的,新帝继位,怎能不设太庙,纵然一切从简,庙建得完不完善,好不好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萧宁一经被罚跪,有人就纳闷了,萧宁是立了大功回来的人,怎么才回来就被罚了?
马上有人普及,这还不是因为萧宁把捉到手的西胡汗王放了。
胡人啊,那可是他们的老敌人。面对这样的敌人,当除之而后快,萧宁竟然独断专行,放了人!
一时间,无人问萧宁为何而放过西胡汗王,都只在意于萧宁将人放了的事实,不断地有人闹着喊着,必须要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
萧宁在太庙前,四下都是守卫森严,跪是不可能跪的,在祖宗的牌位前的蒲团坐着,一旁更有一个卢氏。
额,祖孙二人在祖宗灵位前下棋呢。
说来卢氏和萧宁一直这样的机会,能坐在对面下一盘棋。
你来我往,在外头守着的人,断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一盘棋下完,卢氏赞道:“不错。”
萧宁露出笑容,祖孙交锋,难分胜负,卢氏一声夸赞是对萧宁的肯定。
“你这一回出去,挑好地方了吗?”卢氏刚开始不问事儿,下完了棋,确定萧宁没什么事,这才问起。
没头没尾的问来,也只有萧宁懂了。
“挑好了,已让秋尚书一并准备起来。”卢氏问起的是国都,一国之都,若能亲自建起一个,必为后世传颂。
“天子坐明堂,你有准备吗?”卢氏又有此问,萧宁啊的一声,明堂?
卢氏颔首,证明萧宁并没有听错,她说的就是明堂,有问题?
萧宁眨了眨眼睛道:“天灾人祸,百姓受苦,此时不宜。”
不宜,是审时度势而做下的决定,并非遇难而止。
“不羡慕吗?”卢氏嘴角噙笑,望着萧宁似在等着萧宁的答案。
萧宁一脸莫名地道:“有何值得羡慕的,所谓天子坐明堂,不过是一个符号的代表,若得天下民心,纵居茅屋,亦为天子,统领天下。想是阿爹从来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父女二人的风格一致,只是务实,压根不在乎表面的功夫。
卢氏挑起眉头轻声地道:“你们不在乎,许多人在乎。说来这明堂的图纸,我们家有一份。”
这话,也是因为王朝更迭,有些东西早已遗失不见,手里能有这样一份东西,何其难得。
萧宁纳了闷了,“阿婆想建吗?”
“只是同你说一声,若是来日,建以明堂,可令天下臣服,未无不可。”卢氏意味深长地扫过萧宁一眼,萧宁突然想起了武则天。
中华五千年唯一的一个女皇帝,当年为了证明她可为天子,得天独厚,天下归心,倾以国库建明堂,烧了一次又建第二次。
萧宁一向不在意这些外物,但通过卢氏的一句话,萧宁想到了武则天这位女帝的心情。
总结一句话,只要能有办法证明我承天运,代天掌管天下,是天所认可的皇帝,别管什么办法,都要用。
卢氏考虑得也太长远了点吧,萧宁现在离那一步还远着,现在真正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是萧谌,是萧谌!
“阿爹处......”萧宁就想到了,这样一份图纸,卢氏有跟萧谌提及过吗?
“他已知。同我一样的想法。”萧谌想法是跟萧宁一样才对,一样觉得天下百废待兴,当务之急,恢复民生最重要,所谓的彰显朝堂之威仪,劳民伤财之事,不做也罢。
卢氏这心里,也不知该如何说才是,萧谌和萧宁这对父女,让她看在眼里,百感交集。
这回轮到萧宁不想说话了,这才刚开始,就帮她铺路了吗?未免也太......
“他是你的父亲,把你宠成这样,又让你处处为他冲前头,自当护着你。若是他将来想反悔,容不得你这般肆意,更想让人居于你之上,我也断然不会答应。”卢氏一向认为强者为尊,无论是对谁都一样的想法,能者上,庸者下。
萧宁到现在为止的表现,都是让卢氏十分满意的,更是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萧谌,他把一个女儿养成至此,叫一个女儿帮他打下了天下,往后,也得认服的护着她,断不许他纵着人伤了萧宁。
卢氏的眼中闪过坚定,透着不许任何人质疑的坚定。
萧宁觉得压力甚大,卢氏也好,萧谌也好,这样样都为她着想的做事,这万一要是她不靠谱,成了个坑货......
“你也要争气!”卢氏似是看穿萧宁心中的想法,抢先一步叮嘱萧宁一句。
萧宁赶紧乖乖地点头,卢氏本是想警醒萧宁,千万别在最后掉链子。结果看到萧宁乖巧的模样,最终放柔了语气,“你如今的局开得极好,往后只要你坚持走下去,不自己作死,挑战世人的底线,你就倒不了。”
这个要求,萧宁小声地提醒道:“可是阿婆,女人出头这个事,就是挑战世人的底线。”
古往今来没有的事,哪一个能容得下?
卢氏一滞,那倒是不假。
“现如今不是都慢慢接受了,凭本事争来的身份地位,谁也休想更改。”卢氏自动无视萧宁言外所指,只管论人之本性。
世人都有底线,真要细说不许女人出头这个事,大部分是上位者定下的,将来对付这些人,倒也干脆,比他们强大,比他们能干足矣。
这一点,萧宁暂时占据先机。
“你没有后路。从迈出这一步开始,你心里有数,你已经没有了退路。往后,只要你牢记这一点,想糊涂都难。”卢氏相信,生存的渴望会让萧宁敬终慎始,如履薄冰。
萧宁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得断不会自毁前程。
现在的大好局势,其中少不了萧宁在诸多出力,卢氏敢说,萧宁比任何人要舍不得一手毁掉这一切。
萧宁一个激灵,不错,她没有退路,往后退,那些人会将她连皮带骨的吞掉的,没有一个人会允许她退一步。
“就剩一个荆州了,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卢氏一看萧宁满脸都是凝重,便知她将话记下,刻在了骨子里,也就不怕萧宁犯糊涂。
说起正事儿啊,萧宁正色地道:“天下定,当论功行赏。”
卢氏半眯起眼睛道:“你以为参你的奏折为何堆积成山?你的功劳,天下无人不认。如你这位已为帝王之女,又身居高位之人,再让你立下赫赫战功,他们再难摆布你。”
萧宁又眨了眨眼睛,透着无辜地问:“封王或是改制,此后公主位同亲王,可开府,设属官,他们如何选?”
卢氏知道有太多的人防备着萧宁,就怕萧宁太过显眼,最后他们无法再左右萧宁,一个男人尚且他们不愿意,更何况萧宁是一个小娘子。
“他们都不会愿意。”卢氏明了那些人的心思,自知道一向喜欢用诡计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旁人给出的选择。
二择其一,萧宁是怎么都行,他们,断然不会。
萧宁道:“总有让他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原因。”
理由,可以由人来创造,萧宁自问可以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卢氏想了想,似在衡量萧宁说出的这两者,究竟如何运作对她们的优势更大。
“自来的公主,公主设府,公主邑司,令一人,从七品下。”卢氏将这古往今来公主府的属官规矩道来,听起来十分的可怜吧。
哪怕是位同亲王的公主,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个可以使唤的人。
可是亲王可就不一样了,亲王不仅有众多的属官,更有卫士,那是只居于太子之下而已。
“姑母在外,也该为她多争取些。”萧宁想的不仅仅是自身,更有萧颖,那一位可也是公主。
比起一群不可靠的兄弟们,必须是萧颖要比他们更可靠。
就这样一个谋定徐州的人,得一个位比亲王的名声有个什么用,必须要些实在的。
比如,同那亲王一样,属官卫士一般无二,这桩事便可。
卢氏显然在顺着萧宁的话思考,这桩事如果达成,的确有利于提高女子的地位,比起封王来,只是让萧宁成为第一个女王,卢氏也认同萧宁另一个选择,改公主府之制。
“既然有所打算,更该早做准备,万不可落人于后。”卢氏是希望萧宁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已经有人动手参萧宁。这绝对只是开始,绝不是结束。萧宁想要达成目的,更应该谋定而后动。
“唯。”萧宁郑重的应一声是。
孔鸿已经想出,如何让人明了,萧谌和萧宁这一对父女若是相争,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人,只怕早盼着这一对父女相争相斗。
但无论他们内心再怎么期盼,也不敢宣之于口,只要不敢说出口的话,当着外人的面他们就得装得忠心耿耿。
有些时候只要抓住人的话柄,无论这个人是真忠心或是假忠心。
“在太庙内好好休养,养足了精神,等你出去就是一场硬仗。”卢氏起身,这就准备离开。萧宁赶紧相送,点头道:“阿婆放心。”
卢氏不再久留,转身离去。
从侧门出去,走到正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太庙前几道身影出现。
卢氏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记在心上。
这世上的人谁都不蠢,自然懂得,如何才能在新的王朝中屹立不倒。
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一天到晚思量着,如何挑拨人家父女相争相斗,天下不得安宁,终究是下乘。
真正聪明的人只会卯足了劲,拼尽一切助这一代盛世开启。
自然,面对王朝的中流砥柱,一旦发生相争相斗之时,他们会第一个出面阻止。
天下未定,朝堂不宁,这时候最忌讳的正是内乱起。
卢氏一走,萧宁让人收拾好棋盘,正打算往外头转一圈,好看看他们家这太庙修成什么样了,结果还没起身,便听说姚圣和水货、铁全来了。
这样的机会心急如焚的赶来,萧宁不用问就知道他们来是为何。
“告诉诸公,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来此见我。”萧宁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见人,倘若见了,反而更容易让人不满。
“诸公手持陛下诏令。”萧宁是被罚跪在太庙内的,如果不是有萧谌的诏令,谁敢随便通传,让人进来。
萧宁顿了半响,想不明白亲爹怎么会把人放进来。
可既然是萧谌的诏令,萧宁要是直接了当的拒绝,岂不是又落人口舌?
“那就告诉他们,我不见。”萧宁一想到后果,眼中流露出了笑意,毫不犹豫的决定,就这么干!
现如今的萧宁,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最是巴不得有人再多参着点她。
前来禀告的人闻之傻了眼,太庙属于宗正管,也就是萧讯的人,这作为自己人,谁也不会乐意看自家闹起来。
卢氏来的事,那是静悄悄的,卢氏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人全被支开了,萧宁当时就注意到,四周根本没人。
至于卢氏到底是怎么进来,卢氏在雍州混了这许久,这地方又是自家的地盘,想安排二人,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现在进来的人是看护太庙的人,听说三位丞相拿了萧谌的诏令来,立刻想把人迎进来的,结果倒好,萧宁不见!
啊,虽然你是公主,是打下半壁江山的公主不错,但你也不能这么没有规矩,传扬出去,大家都不好办!
“我是来跪太庙的,不是来见人的。”人一来,萧宁自然跪着,装模作样这事,她又不是第一回,哪能不知道怎么办?
挥挥手打发人赶紧离去,萧宁一脸正色。
“可是,那是陛下的诏令。”为难的人莫可奈何,再提醒萧宁一句,希望萧宁切莫意气用事,这个时候跟皇帝陛下杠上。
“那你觉得我跪在这里,难道不是陛下的诏令?”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萧宁一向懂得制衡之道。
“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萧宁不想再多言,吩咐一声,让人赶紧退去,别在这儿打扰她。跪得久膝盖会疼,萧宁可不想年纪轻轻落下什么病根。
逢场作戏,那是为了诱敌深入。绝不能赔上身体跟这群人斗智斗勇。
再想说什么的人,一看萧宁回头迎对萧氏列祖列宗的灵位。
这里可是太庙,不是寻常的地方,萧宁提醒的对,太庙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出入的地方。
身为萧氏的子孙,跪在太庙前反省,这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令。诏令下达,也不能朝令夕改。那几位丞相别管找萧宁什么事,还是等萧宁跪完太庙之后,到别的地方再说。
这么一想通,旁边还在的人,立刻放弃对萧宁的劝说,退了出去。
萧宁在想,萧谌是不是觉得事闹得还不够大,不足以引起公愤。故而才会准了那几位丞相前来太庙?
既然想要火上浇油,萧宁亲自浇上这油,看这火能不能烧得更旺。
事实证明,萧宁派人出来回绝,不见姚圣他们几人,出乎几人的意料之外,惊愣的站在原处,半天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