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壶砸在地上,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滚烫的水溅洒出来。
萧宁身手敏捷不假,躲的同时不忘把身边的人全都拉了一起避开。
大面积是躲开了,总水溅在地飞起,好在衣裳穿得厚,水溅来,只是湿了裙摆,并没有受伤。
纵然如此,卢氏和孔柔皆大惊失色。
第一时间冲过来,关心地询问萧宁,“可有伤着?”
“没事没事,我躲得快,水壶是密封的,抛起来水溅得不多,地上虽然洒点,衣裳厚,无事,只是湿了裙摆而已。”萧宁不见慌乱,她是离水壶最近的人,她没事,其他人自然都安然无恙。
不过,抛出水壶的侍女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吓得连忙跪下道:“公主,公主,奴有罪,奴有罪。”
差点伤了萧宁,确实是有罪,连连向萧宁告罪,侍女浑身都在颤抖。
“此事与你何干?不必告罪,起来吧。”萧宁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意外或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找出罪魁祸首,不难。
“所有人,就站在你们原定的位置,谁也不许动。”意外是意外,但如果是有人有意为之,不可不查。
随着萧宁一声令下,那不知为何摔倒的侍女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连忙跪着,如萧宁吩咐一般,不敢动弹。
“今日的事若是意外,我不会同你们计较,可若不是,谁蓄意谋之,定要追查到底。”萧宁先出言安抚人,让她们不必害怕担忧,只要问心无愧,萧宁不会借题发挥。
“现在,你们一个个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倒下的。”萧宁继续丢出问题,等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给予答案。
追根溯源,人只要齐,谁站的位置没有改变,必然能够找到第一个将人绊倒的人。
萧宁走到一个端着水壶的侍女面前,“你是第一个人,你告诉我,谁把你绊到的?”
听到萧宁的问话,几乎在场的人都开始回想,她们是怎么倒下的。
“是她,是她撞到了奴。”萧宁只是要追查真相,并没有直接问罪,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配合萧宁。
一个又一个的人被萧宁问起,都根据一开始的印象,指出是谁人将她们放到。
问到最后一人恰好就是朱三娘,这时候的朱三娘已经吓得浑身颤抖。
显然她也明白,她的所有诡计,都已经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带下去。”让人意外的是,查出是朱三娘蓄意为之,萧宁却没有要处置的意思,只是一声吩咐,命人将她带下。
朱榇唤了一声公主,萧宁摇了摇头道:“人,你们带回去,如何处置?由你父母做主。不过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宁的确是看在朱榇的份上,没有要立刻处置朱三娘的意思,但萧宁也相信,朱三娘回到家中,必然讨不了好。
这样的结果,朱榇若是知道,不知又该是怎么样的反应?
萧宁的仁慈,并不算真正的仁慈。
现在,萧宁并不打算告诉朱榇。
“多谢公主殿下。”这一声感谢,朱榇说得真心实意。
“原想将你直接留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回去吧。”萧宁并没有打算问朱三娘为何这样做,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没有任何例外。
朱三娘是冲朱榇来也好,冲萧宁来的也罢,这桩事扯上萧宁,便无人再问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管问责她一番行事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对萧宁造成的影响。
位高权重之人,她的生死不再仅仅是单纯的一条命,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太多的人拼尽所有也要上位的原因。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都接受了这一切,认为只有活在上位者才有资格在意生死,萧宁愿意用她这条在众人看来关系重大的命,为平凡的人争取属于他们的公道。
朱三娘,定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去吧。”萧宁不打算将她的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问她的。
朱榇朝萧宁一拜,拉起一旁发抖的朱三娘退出去,只是萧宁更注意到,朱三娘一直低下头,却在走出院门时抬起头望向萧宁,恰好,萧宁亦望着她,就那么一个眼神,惊得朱三娘险些失态。
萧宁看着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往后到公主身边的人,定要小心再三,同样的事,不可再发生。”卢氏的脸色其实很是不好,谁让这桩事的引头是她,若不是她把人带来,哪里会让萧宁遭遇这一切。
同时也让卢氏警惕起来,这世上想置萧宁于死地的人不少,而人心各异,有时候很多事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奇妙,如同这朱三娘突然发疯。
卢氏相信,朱三娘担多冲的并不是萧宁,可是萧宁同样受到影响。萧宁想让人自行解决,然卢氏,断不可能容此人。
“人换了。”卢氏此话落下,原本要应下卢氏方才叮嘱的人,全都吓得叩头道:“太后,求太后饶恕,奴知错了。”
“都不必紧张,阿婆说的不是你们。都退下吧,受了伤的治伤去,没受伤的好好当差。今日之事,你们记住教训,往后小心再三就是,受累于人,非你等之过。”萧宁真是有些担心卢氏一气之下把人全都换了,莫可奈何地出言解释,总不能等卢氏解释吧。
“下去吧。”可是,就算萧宁发了话,一群人都不敢动,巴巴的望向一旁的卢氏,卢氏发了话,这些人才敢退去,由此可见,卢氏的威严甚重。
萧宁点点头,意料中的事,不值得她大惊小怪。
卢氏道:“我原以为朱家不错,知根知底,对我们萧家一向忠心耿耿,难得又养了几个女郎皆通医术,自当留在你身边用。出了这桩事,再忠心的人,心里总会起了疙瘩,人,换一个。”
在卢氏看来,再没有比萧宁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一点点的冒险,她都不愿意。
“阿婆担心我,我都明白。我观朱榇并非不能容物之人,且她心智坚定,又是一个专注之人,在她的心里,医术比外头的勾心斗角要重要得多。恰好这就是我要的人。”萧宁一直都在观察人,她可以确定,朱三娘的事,无论是何结果,朱榇若是想将来能够更进一步,都会选择萧宁。
“五娘。关系性命之事,容不得赌气。”卢氏发话,表明了态度,她,并不愿意萧宁因为任何理由冒险。
萧宁道:“自然。但阿婆有更好的人选?”
卢氏寻来一个朱榇,便就这性别就不是一个小问题。加上朱榇这沉稳的性子,那就更难得了。
“宁可无,亦不能冒险。”卢氏自知萧宁说的是实话,那又如何,没有女人,男人也可以将就一二。最重要的是,不能把有仇怨的人放在身边。
“阿婆知道我为何不处置朱三娘。”萧宁查出朱三娘动手脚,连问都不问其中的原由,便让朱榇将人带回去,这难道不是对朱榇的示好?
但凡只要朱榇不糊涂,定能想得到,朱三娘动这一番手脚,冲的是她。
也就是说,朱三娘想让热水烫的人是朱榇。
可惜朱三娘的脑子不太灵光,看着萧宁拉着朱榇一块走,难道朱三娘觉得,遇上危险的时候,萧宁会第一时间推人去挡?
方才没有细想,如今想到这个可能,萧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三娘因妒忌而生怨恨,动手害人,更不想落人口舌,原以为遇到危险的萧宁,会在第一时间将身边的朱榇推出去挡,不料萧宁不仅不推人,更救下了朱榇!
???萧宁有些后悔了,刚刚不应该耍帅的,早知道把人留下来,问清某人的险恶用心再放才对的。
“你放人,是要让他们朱家自己解决,已然是保全朱家的颜面。然世上懂得感恩之人几何?”卢氏知萧宁打算,之所以不同意,那是想到人性之恶。
本来,世上更多忘恩负义之辈,懂得知恩图报的少之又少。
卢氏绝不愿意拿萧宁的性命去赌!
“那就看看朱家人如何处置朱三娘。”萧宁不慌不忙的回答一句,想必卢氏心里也有数。
果不其然,卢氏听到萧宁的话,瞬间不作声了。
“人到底可信或是不可信,总应该试一试再做结论。”萧宁不掩饰对朱榇的试探。
“阿婆既然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还请阿婆相信我一回。”萧宁真挚的向卢氏提出恳求。
卢氏纵然心里有其他的打算,面对萧宁言辞诚恳,一时无法拒绝。
“你必须牢记一点。你的性命,绝不能赌。”卢氏生怕萧宁为赌人心,不惜付出一切。
只是几个可用或是不可用的人罢了,哪里值得萧宁多费心。
纵然这天底下懂得医术的女人不多,还有男人。只要有男人在,卢氏自信能有本事,让男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所驱使。
卢氏目光透着不容拒绝地望向萧宁,若不能亲耳听到萧宁答应下这句话,她绝不允许朱家的人再靠近萧宁。
“是,阿婆所言我都记下了。”萧宁能怎么办呢?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家卢氏说了算,卢氏要是不同意的事,萧宁想找着个人支持,痴人说梦。
朱家,第二日很快送来消息,毕竟人是卢氏挑的,消息自然送到卢氏手中。
朱大夫,亲自处置了朱三娘,对外称朱三娘暴毙!
而眼下,朱家上下跪于家中,向卢氏赔罪,也是向萧宁赔罪。
更有一封信送到卢氏手中,道其教女不善,卢氏看重他们家,不想他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儿,丢人丢到了太后和公主跟前,更是险些伤及公主,他该万死以恕其罪。
但身为部曲,他之命不仅仅是他的命,更是主家所有。
朱三娘做的事,萧宁既道交由他们家来解决,自然就由他们家处置。除此之外,他们一家七口的命,皆听太后吩咐。
不得不说,朱家的态度,还有这封信,都算是让卢氏满意的。
她之所以选中朱家,就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朱家都很识趣,但终是料错了一点,再识趣的人家,也有养歪了人。
养歪了,朱家能当机立断地解决,不想再麻烦主家,这一点也是让卢氏很是满意的。
但是如果只凭这些,就想让卢氏同意朱榇来到萧宁的身边,远远不够。
萧宁对萧家意味着什么?卢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断然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太后,朱家如何处置?”卢氏看着信,许久没有作声,一旁的人拿不准,只能小声询问。
“再看看。”既然卢氏并没有因此而决定,让朱榇留在萧宁的身边,但萧宁明显对朱榇甚有好感,这种时候,卢氏就得继续观望,最后再决定要不要用朱榇。
“朱家怎么了?昨日五娘处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萧钤洗漱毕,突然听了一耳朵,甚是好奇的人,随口问了一句。
“家里的事,你倒是后知后觉的很。”卢氏嗔怪了一句,目光落在萧钤的身上,透着打量。
“五娘是小娘子,又不是郎君,我就是想管,你能让我管?”萧钤一向有自知之明,不该插手的事从来不插手。
“从哪里听来的,五娘处昨日出了事。”卢氏也不跟萧钤争执,只是追问萧钤那一句话从何处听来。
“外面风言风语不少,还说五娘十分嚣张跋扈,纵然病了,也不忘为难人。”萧钤听到这话,自然是不喜的,萧宁什么个性,他这个当祖父的还能不清楚。
说什么嚣张跋扈,那能是萧宁吗?
卢氏一听,拧紧了眉头,万万想不到,萧钤听到的关于萧宁的消息,竟然是在外面传来的。
“昨日才发生的事,今日就传的沸沸扬扬,此事可有不妥?”萧钤总算是后知后觉的问起这话,颇是担忧。
“自打新朝建立,七郎登基,五娘成了尚书令,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她在外征战,引得人虎视眈眈,纵然回来了,也没人舍得放过她。
“七郎护她护得紧,既然无法挑拨他们父女反目,别有用心之人,只能另辟蹊径。
“嚣张跋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一个人的名声若毁了,你不知何意?”
卢氏言尽于此。哪怕萧钤不够聪明,总还是能明白名声好与坏,亦是分外不同的。
听完卢氏的话,萧钤沉下了脸。
“一个两个,都是放着安生日子不肯过,非要闹腾。”萧钤十分不悦,大声的呵斥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出去多走动走动。纵然无法挑拨七郎和五娘父女反目,你这个太上皇,作为皇帝的父亲,但凡你表现的不满之极如今这状况,想必会有无数人寻你。”萧钤的不聪明,天下人皆知。卢氏的意思,萧钤一听,想必已然明了。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做事,萧钤得想想。
“夫人这是觉得,有我用武之地?”自打来到雍州以来,萧钤每日闲的都要发霉了,万万没想到,也有他出马的时候。
欣喜若狂的人站在卢氏的跟前,这跃跃欲试的样儿,一度让卢氏觉得这些年实在亏待了他。
“出门在外,知道该怎么做?”卢氏哄着人问。
萧钤想都不想的回答,“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是五娘嚣张跋扈,想来他们并不满足,只有嚣张跋扈这四个字。”
卢氏重重地点头,“然也。”
“早年我那些忧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现下不过是在人前,将我那份担心,一分说成十分罢了。夫人,且看我的。”卢氏这个时候含笑的望着萧钤,一瞬间让萧钤精神一震。
好些日子,自家夫人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了。
忙里忙外的卢氏每日脚不沾地,他倒是想搭把手来着,可惜刚说出口,卢氏瞥了他一眼提醒他,现如今她做的都是女人家的事,萧钤确定要搭把手?
女人家的事,萧钤成功被这几个字劝退,再不敢提。
“辛苦郎君。”卢氏笑意加深了,看的出来萧钤来了斗志,甚好。
“另外,不妨向外透露,朱家三娘昨日在见过我们五娘后,死了。”卢氏上前靠近萧钤,一边为他整理衣裳,一边丢出一件大事。
萧钤方才正问起朱家出了什么事,卢氏这时候回答,偏还把这件事和萧宁扯上的关系,其中的缘故......
“夫人这是打算一石几鸟?”萧钤实在好奇,谁那么不长眼,惹上自家夫人,这一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郎君想多了,我得帮五娘寻个可靠之人。你也知道,这一回五娘病倒,她小小年纪在外奔波,纵然如今天下得以太平,也不意味着战事平定。况且这里里外外的事又有多少?
“养好了身子,有人帮着调理,更不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我挑了朱家人进来,原就是打算把人留在五娘身边。不想竟然生了变故,一波三折,如今我对朱家心存疑惑。
“五娘对朱家那位二娘,甚有好感,大有要将人留在身边用的意思。人究竟可用不可用,总该要给五娘一句准话,人,也是我给五娘的。”
大致事情难倒卢氏的原由,正就是如此。
“身边的人,自然还是要可靠为重。就不能另外给五娘挑几个得力的人?”萧钤试探的询问,无非是想卢氏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