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所指的她,梁好自知是何人,闻萧宁之言,梁好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贺将军当日也是这样说的。”
纵然与贺遂有了肌肤之亲,那是为救人而不得不为之;救命之恩也罢,一生无子也好,对梁好而言,这一切都不是她必须要嫁给贺遂的原因。
可是,贺遂告诉她,从她舍命救他的那一刻开始,知梁好为救他而付出的代价,这一生,贺遂都无法忘记这一份恩情。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再生之恩。
贺遂这一生,年时遭逢家变,能于危难时救他的人,一个是萧宁,一个是梁好,他这一生,舍得了自己,亦断然舍不了她们两个恩人。
对萧宁相报,贺遂会一生守卫边境,为大昌鞠躬尽瘁,必不负于大昌,也不负于萧宁。
梁好,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救命之恩,一个女子为他付出了一生,他难道能心安理得的再娶旁人,还要让她祝福他?
他始终记得年幼时母亲说过的话,将来他若娶妻,定要对他的妻儿一心一意。
男人总是三心两意,妄想能享尽齐人之福,却不知事难两全,想要得太多,贪图太多的人,最后不过是都错失了,也伤害了。
贺遂还告诉梁好,梁好若是不愿意嫁他,他这一生也不可能再求娶清河郡主了。他已不是从前那个一心只有清河郡主的人,并无资格再求娶清河郡主,得到清河郡主的一心。
不管他的心里将梁好当成什么,梁好在他心中不假,比起毁了两个欢喜他的人一生,他更宁愿清河郡主痛一时。
或许有人会说,贺遂这样对待清河郡主不公平,贺遂却只能负了清河郡主。
梁好从未与人说起过贺遂同她说的话,但萧宁纵然年幼,却说出和贺遂几乎一样的话,梁好惊奇无比,这些话便脱口而出了。
萧宁听完,感慨万千地道:“人心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夫妻之间,若是有了第三者插入,最后伤害的是三个人。”
将心比心,萧宁若是遇上同样的事,断然不会希望贺遂既娶她,又照顾梁好。
人心都是会变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梁好的心意勿庸置疑,如今不愿意为难贺遂的人,这一生难道都能守住底线?
一念之差,于多少人而言不过就是一念之差,最后的结果却是毁了无数人的一生。
贺遂经历过太多的起起伏伏,太明白人心之变,也知道人心是赌不起的,正是因为如此,从一开始,他便从未想过两全。
给不了清河郡主一个女子理所当然该得的一心,他宁可负了清河郡主,哪怕清河郡主这一生恨他,怨他,至少她不必陷入他这泥泞中。将来清河郡主一定能遇上待她一心的人。
梁好低下头轻声地道:“我也不解释,贺将军是我从郡主手中抢走的不假,若是清河郡主想找我报复,怎么样我都受。”
“贺遂啊,不知该说他是有福气,亦或是不幸。”不管贺遂是娶了清河郡主亦或是眼前的梁好,都是他莫大的福分。
妻贤夫祸少,尤其这两位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此事掀过。梁将军若是不介意,仔细为我说说如今这扬州的海贼剩多少?”从了解梁好开始,萧宁便猜到了贺遂为何选择娶梁好的原因。
人心只有一颗,想要做到不偏不倚很难。既如此,何不早作决断,不过是让彼此都能安心开始新的人生。
萧宁感叹命运弄人,而清河郡主守孝后,钦天监不日将择良辰吉日,她要嫁给萧评了。
嫁给萧评的清河郡主,不知该说是好或是不好,萧评是老牛吃嫩草,便宜他了。
可这两人各有算计的凑一块,从赐婚诏书下达开始,谁都别想反悔了。
已成定局的事,多说亦无益,还是先了解扬州吧。
不过,梁好与萧宁聊完之后,萧宁要打道回府前,与梁好道:“于雍州初见时,我记得你身子不适,木娘子医术高明,且为你仔细查看。为将者,最忌暗伤在身,我不希望将军出任何意外。”
木红娘一身医术,倒是为萧宁把过脉,萧宁的身子养得极好,身边的人,也是个个康健,叫她无用武之地。
梁好吧,木红娘方才同她过了几招,惊觉这一位的本事亦是不错,观萧宁的神色,很是喜欢此女,木红娘亦是女中豪杰,也乐意对这一位女将出手。
“梁将军请。”木红娘亦是乐意,意示梁好伸手,梁好一愣,随后朝萧宁道:“谢公主。”
萧宁意示其不必客气,欤木红娘让路退于一旁,由木红娘为之把脉,木红娘脸色略显得有些凝重,轻声询问:“当日梁将军伤重于五脏六腑,为将军诊脉之大夫如何言道?”
“只道让我好生静养,最好不要劳累。”梁好如实答来,木红娘再细细为其号脉,最后道:“将军是该好好静养,容我思量后,再为将军开方捉药。”
“好。”梁好丝毫不觉不妥之处,答应得分外的爽快。
“我们先行一步。”萧宁要看的看完,该问的事亦心中有数,余下的,萧颖在刺史府等着她。
“公主慢走。”梁好连忙恭送之。
木红娘与萧宁道:“这一位梁将军,能活下来不容易。”
萧宁闻之一顿,还是想弄个清楚,“此话从何说起?”
“五脏六腑皆有损及,且伤重非常,此生再难有子嗣。”木红娘细细说起梁好的情况,摇了摇头。
纵然不知一个女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可是这样的身体,颇叫人心疼。
“如今养好了?”萧宁心下一声轻叹,立刻问起最重要的一点。
“哪有这般容易。许多人或许以为她这外伤看起来好了便是好了,实则不然。若不好好养个三五年,她怕是活不过三十。”木红娘郑重地开口,落在萧宁的耳中,萧宁猛然站定脚步,“若是让你调养?”
“自然是叫她长命百岁的。”木红娘话接得不是一般的顺,亦是胸有成竹。
“那便辛苦你了。”萧宁立刻郑重托付,木红娘道:“那可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事。”
“似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纵然费再多的时间让她活着,难道不值?”萧宁丁点不曾犹豫,如此问来。
审视的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木红娘道:“虽然只是感觉,但我觉得你之前是不喜欢这个人的。”
萧宁都向人赔礼了,可见她同梁好原本的关系算不上好。
“有些误会,我亦不知她是这样的女子。”萧宁之前确实因为理所当然的猜测,定义了这样的女子。
不过,似梁好一番作为,按理来说扬州不可能不上报。她连丁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是何故?
木红娘想起萧宁赔礼时的样子,错而改之,倒是不错。“行,放心吧,我一定将梁将军的身体调理好。不过需要不少的良药,都是难得一见的良药。”
“要什么药告诉玉毫。不必与梁将军提起。”萧宁现在做的,只为了让梁好的身体能够康健,并不是为了在梁好处刷好感。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木红娘接过话,视线落在萧宁的身上,萧宁道:“不好?”
“挺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之前为何不喜于梁将军?”木红娘是个八卦的人,萧宁与人赔礼,观萧宁行事,这事难得一见,她若不问个清楚,以后怕是再没有这个机会。
萧宁一僵,木红娘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若只是简单的喜与不喜,个人的缘故,萧宁不至于不肯说白,怕是其中涉及的并不是简单的一两个人。
“罢了,我不问了,来日若是有机会知道,想是能知道。”方才萧宁跟梁好聊事的时候,木红娘不是一个喜欢听这些事的人,倒不如出去跟人过几招,且看看大昌军中将士的本事如何。
倒是让她错过了八卦的机会。
萧宁道:“若只是我一人之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小年轻小娘子之间的事,说不清也道不明。”
悟了,跟贺遂有关系,木红娘亦不再问。
恰好回到刺史府,只见好几个人从府门前走出,正好都是萧宁认识的各家的郎君小娘子。
在看到萧宁的那一刻,本来有说有笑的人一下子傻了眼,“公主殿下。”
这变脸的速度,叫萧宁不由地反省,她看起来有那么可怕?
额,为了了解这群小郎君小娘子,萧宁是把人放养不错,且让他们自己去玩,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一开始还有人拘束,不知萧宁为何如此让他们肆意行事,完全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
明明按他们家长的意思,萧宁让家长把他们送来,分明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为萧宁所用。
萧宁是把他们全收下,且都带上了,却没有一丁点要用他们之意。
带着人,完全是让他们随意玩耍的意思,这么带着他们玩,没有要让他们做事的意思,很是让人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来到扬州,已经随萧宁浪了两个州的人,真是以为他们是来玩的。
明明萧宁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倒是闲得四处逛。
虽然一早他们都收到消息,萧宁出去了,且往军营去。去岁刚经历旱灾的扬州,本就是多事之地,军中更是要地,萧宁去往军中查看,聪明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萧宁从未有带他们一道前去查看各州事务之意,这一回应该也不会。
故,一群人也就跟往日一般,想去看看扬州是何模样。
不想竟然跟萧宁碰上了,萧宁就站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位置,明明比他们稚嫩的面容,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他们有处于冰天雪地之感。
“无事,都玩去吧。”萧宁并不在意他们闲着玩耍,这毕竟也是她的意思。
突然觉得害怕,不敢动弹的人,听到萧宁风轻云淡的让他们自行离去,萧宁便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无人敢动。直到萧宁完全走入府内,再也无法看到萧宁的身影,一群人才觉得活过来。
“殿下说的应该不是反话?”有人带着几分疑惑地问起,不过就是想确定,萧宁这不见喜怒的样儿,不,应该说面带笑容的样儿,应该不是在说反话。
“有这个必要吗?”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就不想想萧宁需要跟他们客气?
“所以我们到底跟公主出来做什么的?”有人无所谓,也有人满脑子想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明明是萧宁向他们各家的家长要人的吧,结果到萧宁手里,他们就是个摆设,一个个跟着萧宁无所事事,白吃白喝,倒是担着公费旅游。
无所谓萧宁怎么看待他们的人有,耿耿于怀,偏偏因无法解决的问题而纠结的人也大有人在。
“公主让我们干什么,那就干什么。”也有心大的,想那么多干什么,要是动脑子能动得过萧宁,家长们还用叮嘱他们,一定要听萧宁的话?
少年少女们纠结于萧宁的态度,木红娘显得好奇地问:“带这么多人出来,你难道打算一直晾着。”
萧宁走着路的,听到这话瞬间转过头,“玩,就不能办好事了?”
木红娘被吓了一跳,也是一噎,不能说玩便办不好事,端看个人。
萧宁未必不是在这期间挑人看人,只是这些人未必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怎么?”萧宁显得有些奇怪地反问木红娘,木红娘只好如实答之,“剑走偏锋,公主不想想,过去这些日子,难道他们不会将情况告诉家人?都是人精,自知如何应对公主才是最为妥当。”
“若是教了就能会,他们还需要临时抱佛脚?去信家中问起,我是何意?”萧宁勾起笑容,并不认为他们所遇见的人,当真如此了不得,事事也都尽如人意。
木红娘这回无可反驳了。
所言不虚。虎父犬子又不是没有的事。
若不是因为家里的儿子不争气,不顶用,谁还用得着为儿孙处处谋划?
可是算计得太多,若是儿孙不争气,最后也不过是化为乌有。
萧宁不怕身边的人聪明有本事,只怕都是一群蠢货。
放人出去,且让人放开的耍,萧宁能是随便出公费让人玩的人?
让他们玩,不过是因为萧宁想从他们之中,找出她需要的人。
“公主殿下,长公主已等候殿下多时。”萧宁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一个中年妇人行来,很是欢喜地朝萧宁福身,萧宁认出此人,是萧颖身边最得力的人,名为眠娘。
“扬州官员都到齐了?”萧宁看着前方,自知这个时候,萧颖定是都准备妥当了。
“是,长公主召见扬州各官吏,以供殿下查查。”珉娘接过话,请萧宁入内。
萧宁不再问,只管往前走去,直入正殿内时,果然看到满殿的人站着,听到脚步,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见萧宁负手而入,“公主殿下。”
齐齐见礼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萧宁走向萧颖,站在萧颖的身边,轻声地道:“起身。”
众人皆站立,转向萧颖和萧宁的方向。
“扬州逢天灾人祸,至今日扬州得以太平,皆诸位之功。宁代朝廷,百姓,谢诸位尽职尽忠。”萧宁与他们作一揖,众人怕是想不到,萧宁在徐州大肆问罪,对徐州世族斩尽杀绝,纵然扬州早已被萧宁清洗过一回,再见萧宁,总是叫人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