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先生可不要以为他是去找人父母要说法的!”樗里寻笑道。
“那去干嘛?”相夫子不解。
“打架,俗话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秦人都是滚刀肉,护犊子也是刻进骨子里的。
不过,小孩子的打闹,大人总不能出手去欺负小的,所以老的也只能去找老的,把老的揍一遍。”樗里寻笑着说道。
“还能这样?”相夫子有些被颠覆了认知,大家都是以理服人,你们秦国居然是以力服人,怪不得被称为虎狼蛮夷。
“那若是大的也打不过大的呢?”相夫子问道。
“先生会知道的!”樗里寻笑道,汉中还很大,慢慢看总会看到的。
很快,那个父亲也回来了,脸上有伤,但是很兴奋,显然是胜了。
“小崽子,出来!”父亲朝里屋吼道。
小儿子害怕地从屋里走出,看着父亲脸上的伤,知道父亲肯定是去揍人家父亲了,心底也是有一些内疚。
“啊父赢了,他们那帮人加起来也不是阿父对手,所以他们孩子才会揍你替他们阿父报仇,不过你也要多加勤练,他们肯定会再找你麻烦的。
现在阿父就教你怎么练武!”父亲笑着对着儿子说道,开始教导着儿子练武。
相夫子目光凝重地看着樗里寻问道:“秦国皆如此还是仅仅是此地如此?”
“秦国皆如此,若是陇西和北地的话更加严重,会见血,因为陇西和北地是秦人与犬戎等戎狄杂居,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是常有的。”樗里寻答道。
相夫子沉默了,难怪秦国从来不缺士卒将领,乡校中教授武技和兵略,百姓间也尚武,这是六国无法比拟的。
翌日,相夫子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那就是大的小的都输了又会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父亲被人揍成了猪头回家,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道:“是父亲没用,所以你一定要更加努力,将其他人都揍趴下,替连阿父的仇也一起报了。”
“好!”儿子点头,认真的答道,于是两父子就在自家庭院里开始练武。
“秦人尚武就是如此,今日胜不过,回来后就会加倍努力,总有一日能胜,家家如此,因此秦人从不缺兵员,更不惧战争!”樗里寻说道。
相夫子点头,今天你打赢了我,回来我倍加努力,明日再揍回去,然后循环往复上升,整个秦国百姓的身体素质和兵员素质也都远胜其他各国。
“七国争雄可如此,但是一统天下却不能!”相夫子看着樗里寻认真的说道。
秦国这种状态就叫做穷兵黩武,秦国可以只有农民和士兵,但是天下却不能只有农民和士兵。
谷/span“为何?”樗里寻虽然也察觉到军功爵有问题,可是秦国军功爵都近百年了,也未见出现乱子。
“秦国奖励耕战,以战功封爵,赐地,可是公子可知道故土难离,秦国土地就那么多,怎么去封?封得远了,秦人就散了。”相夫子说道。
秦国覆灭六国,创造了多少的功勋贵族,可是这些人都被封往六国,不说六国原本的贵族愿不愿意,单单是秦人,他们就愿意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地方?
其次,如果秦国将自己原本的军功爵普及到了六国,可是天下已经平定,又去哪里立战功呢?
因此,这些从小被当做士兵培养的百姓,无仗可打,有不知道其他的谋生手段,又该何去何从,最后必然导致暴乱。
“公子可以想想,这些百姓自幼被当做士兵培养,可是直到老去也无仗可打,心底是否会滋生怨念,到时候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相夫子反问道。
樗里寻沉默了,社会稳定性!无事可做,无仗可打,那这些人必然会成为地方的祸乱根源,而且与一般的无业游民不一样的是,这些从小接受过军事训练,普通县府的衙差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对内出动大军,又是不可能的,这就会导致这些人尾大不掉,成为一方动乱的根源。
“《管子·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这才是一个盛世,一个国度的均衡,四者并无高低贵贱,都是天下不可或缺的存在。”相夫子引经据典的提醒着樗里寻。
天下受儒家影响,将士农工商分了层次和阶层,秦国本身奖励耕战,都不仅仅是重农抑商,准确来说,商君的法已经不适合现在的秦国了。
商君的法并没有错,只是商君的法只适合贫弱时的秦国,而不适合如今的秦国。
商君的法让秦国只有了农民和士兵,百工和商人都被罢黜,除了官府,不允许百姓私自触碰任何的工事,更不允许从商。
“当然,这里也有我们墨家的责任,当初相里子入秦,助秦的条件就是所有工事都由墨家负责,民间百姓不得从事。”相夫子迟疑了片刻后说道。
相里子入秦,在秦国能站稳脚跟就是因为跟孝公和商君达成了协议,墨家给秦国提供军备和各种工匠,秦国所有工匠也都受墨家管辖,百姓想要从事百工,要么加入墨家,要么加入官府的工曹。
否则即便是有大的贡献,也是违法。
“吕不韦和李斯两相也都注意到了,吕不韦在他的《吕览》中留有给秦国的治国之道,同样的李斯大人也是法家巨擘,如今也在修订新法。”樗里寻想了想说道。
吕不韦的治政方略是没有错误的,只可惜的是,陛下并不喜欢,心中始终有道坎,不愿意去承认,去用。
相夫子点头,吕不韦他是认识的,也知道吕览的确很适合一统后的秦国,至于李斯修订新法,相夫子不太确定,虽然李斯如今在法家地位很高,也是个能臣,可是律令是要施行天下的。
李斯真的能制定出能够普及天下的法?相夫子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先例。
“带你出来时让你忘记朝堂和天下的,怎么又扯到这上边了!”相夫子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带樗里寻出来散心的,不是要教他其他。